波士頓Pingscorza 萍
在東方和西方生活中遊走、曆練。
六十一、
下課以後我打開手機，不知道母親他們是否到了。我突然來到一號教學樓前麵的東側大欖仁樹下麵的草坪上，站在校道路邊，在那條石板路上踱來踱去，我腳下有一片綠草，上麵棕色的樹幹和樹葉，讓地麵上顯得暗一些，白天下的校園景物明麗，打電話。電話裏母親說她馬上就過來，讓我在宿舍裏等她。於是，我朝著宿舍走去。在連接教學樓與宿舍樓的路上，人們都去食堂，極少有人回宿舍。在這個時候回宿舍的，一般都不是什麽好學生。我也就回了宿舍，待在宿舍裏。我無所事事了好一陣子，電話響起來了。我從柔軟的枕頭邊拿起電話，母親讓我到樓下去。我就到樓下，拿上來一個保溫桶，裏麵盛滿了粥飯。我請母親上了樓，不知母親是怎麽講的，或是那位母親的朋友不願意，那位母親的朋友沒有一起到我的宿舍裏來。在宿舍裏，我坐在椅子上，母親坐在床上，她說，我連晚上的也一起做好了，高壓鍋煮的，你快吃吧。我打開其中一個鍋，裏麵果然有熱騰騰的粥。母親還拿出一包榨菜、一包一次性的筷子，這些筷子後來在我抽屜裏留了幾個月，說，你不能吃飯菜，就吃些這個吧，說著把榨菜剪開，倒了一些在鍋蓋上，讓我吃。我喝粥，雖然沒有味道，但是我卻感覺味道很好。母親看著我隻能吃這些，心裏覺得很難受。我對她說，粥太燙了，喝不下。她說，那你慢點兒吃，媽媽要走了，一會兒你們同學該回來了。於是我盡量快地把粥喝完。她對我說，晚上的也在這兒，你快點吃完，我拿你的衣服把它包裹起來，這樣到晚上還會是熱的。你晚上要自己吃，媽媽就不過來了。我知道，因為這是我讓她不要晚上跑過來的。母親還說，我晚上不過來，明天早上你自己在食堂買稀飯吃了，我點點頭。我說，實在太燙了，您不能現在就包起來嗎？“那哪兒行呢？我現在一打開衣櫃，那不是灰什麽的全灑到飯裏了嗎？”我隻好認輸，乖乖地把剩下的粥喝掉。母親還說，現在這鍋我帶回給方阿姨，晚上那個你自己洗掉，然後拿給瑞，讓他帶回去。我用驚奇的眼光看著她。我想，我跟瑞算不得很熟。她後來打電話跟我說，瑞的母親都跟他講了，你拿給他就好了。母親拿著鍋和湯匙，到後麵去衝洗，衝洗完後又從我的衣櫃裏拿出一件毛衣，細心地把另一個鍋子裹好，放在桌子上，然後，把我的藥全收好，擺在桌上的角落裏，說，那個“午間茶”，也放在這裏，你最好也吃。母親又囑咐我好好休息，我答應了她，她這才離開。她，還沒有吃午飯，她的朋友，在下麵等了她這麽長時間，他們，還要到瑞家把飯鍋還給他媽媽，他們，還要開好久的車回家，他們，回到家還要燒東西吃。我卻已經躺在床上了。半個小時後，我和宿舍的同學們都快要睡了，母親發短信說，她到家了。這個情節，不知道是哪一次的內容了。
下午又上了一下午的課，下課後，我不是跟同學們一起去吃飯，而是自己躲在教室裏，同學們一個個都離開了教室，我開始吃藥。每次都要把那裝不滿整個盒子又包得很厚的錫箔紙撕開，拿出裏麵的一板“活菌片”，那都不是藥片。我看著我把藥片擠出來之後，殘留在那個小孔裏的一點兒白色粉末，想，那就是細菌吧，我又浪費了好多細菌在殼子上。今天我終於在傍晚回到了宿舍。我沒有去食堂，同學們也沒有回宿舍。我靜靜地坐在宿舍裏，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飯鍋。我撕開裹在上麵的衣服，掀開鍋蓋，裏麵的白粥還是熱氣騰騰的。我拿出中午的勺子，準備吃飯。吃啊，吃啊，同學們回來了。他們看到我從一個鍋裏吃東西，就對我說：“哎呀，你媽媽又送好吃的來了呀，我可以來點兒嗎？”他們哪裏知道，這裏邊兒都是白米稀飯，我是在遭受著病痛的折磨，才吃這些東西。我吃完以後，拿著鍋子，笨拙地來到洗手池邊，反反複複衝，用手抹，想洗幹淨，我還想把筷子也洗幹淨，因為我不想再拿一雙筷子。但是，我總是覺得我洗得不幹淨。後來，我把它收起來，帶到班上去，把它給瑞。我想，他會不會覺得奇怪呢？
晚上，我在宿舍裏，看著熄燈後桌子上擺著的許多藥，卻又看不見，心裏說不出的感覺。我的病情在緩慢地好轉。我感覺自己不再那麽嚴重地拉肚子了。之後的早上，在上早自習的時候，我就從抽屜拿出一瓶口服液，呼呼地喝下去。這時候都已經吃過飯了，但是我管不了那麽多，接著，上到第五節課，又拿出一瓶喝掉。我一邊聽課，一邊吃藥，我覺得還算可以。母親又說了，中午要送飯來，因為我不能吃食堂的飯菜。母親讓我先到宿舍等她。可是，我從12點剛過就回了宿舍，一直在宿舍裏無聊著，躺在床上的時候，一直有飽脹的感覺，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我想，如果自己得的是一種怪病，肚裏會充氣，充得滿滿的。難道所謂的“腸道炎”就會導致腹脹的症狀嗎？我感到不那麽相信。每次我無事可做的時候就這麽想。我想著想著，就拿出手機對著一方屏幕看著自己設置的五彩桌麵背景，從裏麵觀察多彩的世界。我一會兒又實在無聊著跑到樓上樓下，站在宿舍的門口看遠處，想著母親會一瞬間突然出現在我的視線中。站了好久哇，還是什麽也沒有，我隻好重新回到樓上，可是，我過了一會兒又跑下去，就這樣反反複複。我等啊等啊，12:30都過去了，母親還是沒有來。我想，母親怎麽這麽久還沒有來呢？她再不來的話，就要跟我的同學撞個滿懷了。12:37分的時候，我站在走廊上，看見母親和她那位朋友一手提著一口鍋，風塵仆仆地從二樓的走廊上，向我的宿舍這邊走過來。母親的那位朋友風度翩翩，踏著春風般的步伐，在狹窄的走廊上走出了迷人的風采。他們走到我身邊的時候，就開始喊我，我帶他們一起進入了宿舍。我對我母親抱怨說：“你們……怎麽……這麽晚才來呀？”母親當即大怒，說：“我12點鍾才下班，還要煮飯、送飯，你以為一下子就好了嗎？”我恍然大悟，羞愧難當，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我不理解母親的辛苦，還在這兒抱怨著，太不懂事了。可是母親並不記著這點兒事，她把飯拿出來讓我吃。現在學習緊張了，同學們回宿舍的時間，已由12點50分前後更改為1點鍾以後。母親看著我吃，非常心疼。我想，這大概是唯一一段時間，母親吃的東西比我吃的東西好了吧。母親說，今天吃這個，下星期等你好些了，就可以吃一些菜了。事實上，我也確實在非常慢地一點點兒地好起來。母親還說，按照我說的，她已經跟父親商量好了，父親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下星期，父親晚上燒飯送來，她則中午燒稀飯送來。
我當然沒能很快地吃完，同學們回到宿舍，還是被別人看到了。等我母親走了以後，同學趴過來張望，看到裏麵的東西，問我：“你怎麽了？生病了？”我說：“嗯。”“什麽病？”“‘腸胃炎’。”他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此後，同學問我在幹嗎，潮就搶著說：“他生病了，所以吃這個。”
晚上，我在宿舍吃完晚飯，然後到教室上晚自習。上到晚自習中間，母親問我是不是好些了。我發短信回她。發完後，我拿著手機，放在抽屜下麵，開始上網了。我打開最常去的貼吧，正在看貼子，忽然一陣聲音出現在後邊，隻見數學老師走過來，冷冷地說：“拿來吧。”我嚇壞了，本能地把手塞進抽屜裏。數學老師說：“關機交上來吧。”然後他就離開了我的座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