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這天是我的生日,這一天過去了,我已經很累了。我終於把這一天經過和想過的事情敘述完了,這一天很豐富。以後我怎麽會再有機會在我生日的那一天,離開家一個人到外地去,跟我的同學一起度過,如此奔波辛苦卻又興致勃勃,還失去了與家人的聯係呢?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期盼著明天早晨的陽光,還有我就要上的課。是的,人總是對新事物充滿憧憬,不管自己有沒有信心。
第二天早晨,在一陣鳥鳴聲中,我睜開了惺忪的睡眼,昨晚熄燈後沒多久,我就睡著了,也沒有像平時一樣在五點多醒來。這一覺睡了好久。我環顧四周,很多人還沒醒來。鳥的歌唱伴隨著潺潺的流水聲、還有花開的聲音,我腦海中浮現出一幅鳥語花香、小橋流水、早晨的太陽剛剛升起的畫麵。又響起音樂聲,原來這就是起床鈴聲啊,這太有意境了、太有詩意了,我感到心靈受到了陶冶。在空調房間裏,我想到在學校宿舍,也是整晚開空調,但那要收錢。拉開了窗簾,夏日早晨的陽光已經穿過窗台照進我們的房間。我趕緊洗漱,還要趕下樓去吃早飯。我帶的那件我們學校的校服,今天是第一天上課,我要穿那一件。我想起它還在我的書包裏,就拉開書包拉鏈,把它放了出來。還有我帶了一條藍色的冬季校服運動褲,這是母親知道的。好像隻有穿這一套衣服,才能告訴別人我是海中的學生,而我生怕別人不知道。這恐怕是在很多很多陌生人中間,為了能跟我的同學在一起,也為了方便我的同學找到我,這樣的一種心理上的安慰吧。
走出宿舍了,大家都走出宿舍。我一個人住在這邊,不跟我熟悉的朋友在一起,不知道他們昨晚是怎麽度過的。早晨的風吹過樹梢,陽光灑在校園裏,風吹拂著我的臉龐,早晨很涼爽,就像海島的一樣。我走出宿舍樓的小門往右走,食堂最靠近的一個門鎖住了,我從小花園旁邊經過,從處在天橋正下方的那一扇門走進食堂,也感受到了涼爽的氣息,這裏的食堂,也是開著空調的。不少同學都已經在下麵了,其中就有我認識的。食堂的一張張飯桌,與我們學校的多有幾分相似,食堂那一根根柱子也是。但是,我們學校的食堂太大,太嘈雜,給人感覺油乎乎的,但這裏卻很整潔。在假期,這個小小的食堂遠離了平日的喧囂,也沒有很多人來打擾,隻有一個培訓學校的來自各地的學生在這裏用餐,但後麵幾天我們看到有這個學校毽球隊的運動員訓練的時候來這裏吃飯。這個學校的毽球很強,曾獲過很多獎項。但是開始我不知道什麽是毽球,別人說,就是踢毽子。地上鋪著整齊的大塊的瓷磚,與我家客廳的竟頗有幾分相似。那邊的一個地方,有一排與吧台差不多高的隔開的東西,中間有幾條縫隙。打飯的窗口在一側,在進門的左手邊。靠近打飯這一頭,食堂比較寬,另一頭就隻有這邊的三分之二寬。同學們打飯以後都會在靠近窗口的這邊找個位置坐下吃,另一頭就往往是空蕩蕩,所以那邊的門也是關上的。我看到打飯窗口那邊有玻璃窗,裏麵有叔叔阿姨在打飯,我也走過去打早飯。早飯有粥,有炒河粉,還有麵包。我要了一碗粥,那個阿姨就走到那個房間的一頭去給我拿來一碗粥。我掏出那張昨天陪我一起去了好多地方的卡,在白色的、黃色屏幕黑色字跡的刷卡機上刷了一下,到那一排窗戶的一頭去拿了筷子、勺子,端著一個長方形的在食堂常見的那樣的盤子,盤子裏盛飯的地方又放著一碗粥,朝我同學走過去。我的同學比,後來我知道他跟我們班的伯、賢,還有幾個四班化學競賽的同學住在我們宿舍右邊的隔壁。炒河粉是涼的,而且有人說不好吃,但是我還是幾乎每天來吃早餐都點。享受完一段還算豐盛的早餐,我就準備到上課的教室去了。
走出食堂大門,一直往前,在天橋下麵走,就走進了教學樓的下麵。此時的左手邊就可以到我們初來時剛下車等待的地方,右邊有一片寬的區域,有一座樓梯,樓梯還上到一半,側麵就有一道橫梁。樓梯再往那邊,又是教學樓外麵的花池。拐兩個彎就上到二樓,往左邊是一條長走廊,往右邊再往後,是教學樓的另一部分。左邊那個長走廊就是我昨天看的那本東西上麵所說的數學和物理教室的位置,走在走廊上望見外麵是幾棵大樹,然後我走進了走廊右側的教室,教室的課桌跟我初中學校的差不多,桌子角上都貼著號碼,我找啊找,找到40號,我跟39號同桌,也就是舍長吧主。離上課還有好久,然而好像講課的老師已經在講台上了。有一個助教,是一個很年輕貌美的女子,正在幫他調試投影儀。投影儀投影出桌上有好幾張草稿紙。教授問他的助教,我們學生有沒有講義,助教說,好像沒有,他就讓幾個同學去搬講義過來了。過了一會兒,投影儀調好了,講義也發給我們了。我翻看講義,有數論、組合雜題、代數不等式、組合、平麵幾何。我到底能不能勝任這裏的學習,戰勝這些數學題呢?助教說:“同學們,還沒有簽到的過來簽一下到吧。”她的聲音很清新、很甜美、很動聽,是非常標準的普通話。我們都走到門旁邊,拿出自己的學員證登記。她問:“你是多少號?”我說了我的號數,她就從表上找到我,一字一頓地念出我的名字,說:“對吧?”我:“嗯。”不一會兒,到了8點25分,牆上的喇叭傳出音樂,一段音樂過後,是一個甜美的聲音,有人說像魚的聲音,她說道:“現在是預備鈴,請老師和同學準備上課。”我現在仍然可以模仿出她說話時的語氣和語調。這裏的上課鈴也是那麽的動聽,全不像我們的學校,從起床鈴到上課鈴,全是丁零零零單調枯燥刺耳的聲音,還不如我們初中的學校呢。教授做了一下準備上課的姿勢,五分鍾後,響起了熟悉的鍾聲。那鍾聲是那麽熟悉,從我小時候在老家住的時候,每天整點都能聽到不遠處的一棟樓的鍾的報時聲,到初中,我聽了三年的下課鈴聲。但這是上課鈴聲。教授開始講課了,他十分開門見山,沒有很多的開場白,很快就進入正題了。也許教授就是從不多說廢話的吧。他讓我們翻開講義。講義是白色的、封麵和每一頁的下方都寫著“睿達資優教育”。翻開講義,會看到左邊的目錄,第一頁是《數論(一)》,他說:“我們先來看看第一頁的十條性質。”第一頁有數論的十個定義、性質和結論。我趕緊拿出昨天發的那本寫著“睿達資優教育”的藍色筆記本。教授坐在講台上,用筆在草稿紙上寫字,通過投影儀投出來被我們看到。他說:“第一條性質大家都明白。”然後就開始推導這一條性質。他每寫一句話,我都把它一字不漏地抄到筆記本上,為的是不漏掉一點重要的內容,哪怕現在沒有聽懂,以後還可以再看。他講到哪裏,我始終緊緊跟隨著他的思路,不敢稍分心。他經常問:“我用的這個結論,大家沒問題吧?”我原來以為,教授給我們講課,遇到一些常見的結論,肯定不會去給我們推理證明,因為他覺得我們都是數學競賽的優秀選手,肯定已經懂得這些東西,而實際上我根本不能算作一個數學競賽的選手。沒想到的是,一些看似簡單的、甚至連我都知道的結論,他卻還要向我們解釋一遍。他走的每一步都條理清晰,思路也很清晰,寫的也很詳細。因此我幾乎沒有遇到我想象中的他講得太快、聽不懂的難題,我就這樣跟著他寫的東西記筆記,倒也跟上了他的步伐。除了不多的結論,就是很多很多的題目。他講題的時候,沒有按照講義上的順序,但是他又把講題的順序安排得恰到好處。在講完一條性質以後,就去講一道用到這個性質的題目,因此我能夠立即明白了一道數論題。而且一會兒,他就會講一道講義上麵並沒有的題。等到後麵一天,他講到另一條性質的時候,他就會讓我們驚奇地發現,原來要算的這個東西昨天已經算過了!就這樣,我弄懂了今年寒假在學校上數學老師的課,聽過的許多名詞和定理。我看著一道道題目這樣巧妙的解法,竟然沒有覺得難。我就這樣覺得,原來我的數論沒有學過都可以聽得懂,以後肯定要主攻這一方麵。這位教授名叫王建偉,上課到一個半小時,已經講了很多道題,我的筆記本上記了滿滿的幾頁紙。教授給了我們一道江蘇的高考題,他說我們先休息一會兒,一會兒再講這道題。他講話中又帶有江蘇口音,我想,這個教授一定是江蘇人。休息時,我會跟旁邊的舍長吧主講講話,當時跟舍長吧主雖然已經同宿舍一年了,但是還不算非常熟。我跟他說這個老師是江蘇的。我們後麵,正好坐著穎和海口市副市長的女兒。我會聽到他們在聊天,互相認識對方,分享自己的愛好。他們兩個是跟我們一起參加培訓的唯一的數學女生。還有一個女生是學化學的,此刻他應該在五樓上課呢。我的右邊那一組的前幾排還坐著我的其他同學,大多數是我左邊的隔壁宿舍的。石和旭、數學課代表和麥、潮和馬,他們也記了筆記,唯獨潮,已經一下子把好多道簡單的題解完了,筆記隻是稍微抄一下。數學課代表總是坐著看著筆記發呆。今天早上,數學老師走進教室看我們和我們的講義,他告訴我們說:“他這個講義上麵沒有什麽內容的,隻有題,如果不抄筆記,這個講義就沒有任何意思。”所以我才會去認真地記筆記。雖然對於學習我不能稱得上很認真,但是不管是什麽,記筆記我都是最認真的,無非就是記得有點亂。但是,在筆記本上記筆記,不用像課本上在文字之間找空白處,我隻是為了能夠順應老師的講課,並且希望能節省紙張,所以會把一道題的解法旁邊的空白另寫一排下來,有那麽一道題,一邊是分析思路,一邊是解答,就像兩條脫氧核苷酸鏈反向平行。渴了的時候,教授也會叫那位助教過來幫他打水。我也可以打水,那時我用的水瓶還是那個用了好幾年,破得不能再破的藍色1公升水瓶。我很奇怪這樣的水瓶往往能用很久,在不用它以後,換一個水瓶,往往就不小心打破了,或者丟了,沒過多久就要再換一個,要一連換好幾個。飲水機的旁邊放著很多或是空的,或是裝滿的礦泉水瓶,有一天早上沒有水了,我們等到下課,才有水送過來。而且,打水的那旁邊還有插座,很多手機放在那裏充電,但是我沒有充電器。下課的時候,那些來自廣東的學生會到處走動,其實我們也是來自原來屬於廣東的一個地方。我左邊有一個女生皮膚很白皙,短發披下來,動作很輕柔。還有一個女生也是差不多的造型,但多了幾分萌。她們就成了我對廣東女生第一的印象。還有一個男生坐在她們前麵,那個男生總是穿“超短”褲,他跟另一個男生在下課的時候常常轉過去跟後麵的女生一起討論問題。但是他們講的是廣東話,而我們的同學之間卻不能用海南方言來交流。還有一位坐在我後麵的女生,她好幾天都穿著一條粉紅色的外套,皮膚也很白皙。教室裏也是有空調的,不會讓人感受到盛夏的熱烈。這樣的休息時間每次都有二十分鍾左右,每次上課我都十分盼望休息,因為緊張的神經終於可以得到放鬆喘息的機會。休息過後,我又投入到緊張的課程裏。
有一次教授講一道題,他說,我讓一個國家集訓隊的學生去做,他的解法“繁瑣不堪”、“又臭又長”,現在看我怎麽來解。那帶有口音的“繁”字和“堪”字,讓我們都覺得好笑。麥的模仿能力很強,過後幾天他總是模仿他說這話的樣子,甚至回到海口後也是。後來教授講別的題,也會重複他自己的“繁瑣不堪”。
在上課的時候,有時候我覺得時間過得很快,有時候又覺得時間過得很慢。終於下課了。像是古箏的聲音,彈奏高山流水的樂聲,從牆上的喇叭裏傳出,持續了一會兒。教授說,那我們今天就講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