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讀一本自傳體的作品。“Real Estate“。
作者(Deborah Levy)在紐約客的訪談中談到了這本書,在書的開頭,她說到了她要租一間屋子來寫作。所以,這本書的題目就叫“房地產”。
新租來的房子空空如也,她把租來的房間布置成她原來房間的樣子。房間裏的擺設能夠使她回憶起她原來的生活。
這也讓我想起了我童年裏的生活天地。
在我童年的時候,最大的希望就是有一張書桌能夠讓我寫字。這在當時,簡直就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當時我和外祖母住在一間房裏。父母親和妹妹住在另一間房裏,這兩間房子處於兩個不同的樓層。一個在一樓,一個在三樓。中間要經過彎彎曲曲的樓梯,還要穿過別人家的廚房,才能進到三樓的房間。
房間裏除了兩張睡覺的床以外,唯一的一張桌子上麵放滿了雜物:熱水瓶,茶杯,碗筷等。我做作業的時候,隻能把桌子上的雜物推開,放上課本和練習本,將就地在那裏寫作業。或者會在一個吃飯用的方木板凳上做作業。板凳上的麵積不大,放了練習本以後就沒位置放課本了。課文要麽就放在地上,或者放在我的膝蓋上麵。很不方便。兒時的夢想就是有一張屬於我自己的書桌。
從小學到中學,我們搬了幾次家,但是房間的麵積一直沒有增加過。也就是有一間房,吃飯,睡覺,來客人,都在這一間房子裏。根本就不可能有我自己的書桌。
中學畢業以後,去了農村上山下鄉。1975年的時候,知識青年到農村,生活條件有了不少改善。生產隊專門為我們知青新蓋了一個大倉庫一樣的宿舍,裏麵分隔成小房間。兩個人住一間。房間裏一人一張床和一張學校裏用的小課桌。
這張小課桌就成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張書桌。在這張書桌上放上一盞煤油燈,晚上可以看書寫字。1977年的秋天,恢複高考的消息傳來,母親和妹妹火急火燎地從武漢給我寄來她們手抄的幾大疊複習資料。每天晚上收了工,我就坐在這張小課桌旁,伴著小煤油燈的光亮,複習到半夜。第二天早上起來,鼻子裏麵全是黑黑的。就是在這一張小課桌旁邊的”臨陣磨槍”,讓我在1977年幸運地踏進了大學的門檻。
進了大學以後,七個人一間寢室。根本也不可能有自己的書桌。平時複習功課都是到圖書館。所以擁有一張寬敞,明亮的大書桌的夢想就隻能往後推了。
後來,大學畢業,結婚生孩子。搬進新房子。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有一張屬於我自己的書桌,放上明亮的台燈和文房四寶,讓我重溫童年的夢想。
再後來,遠涉重洋,生活在異國他鄉。每次搬到一處新居,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一間房子做為書房,放上一張書桌。書桌上取而代之的是計算機和複印機了。
再再後來,我的書桌數目增加了。從一張到兩張,後來到了三張,一張用來給孩子們上網課;一張用來邊看電視,邊寫字;另外一張閑著的書桌上,落滿了灰塵,上麵隻放著孩子們的照片。
到了退休,書桌是多了,可是坐在書桌前看書的時間卻少了。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半坐半躺在沙發上,讀著喜愛的書籍,聽著喜愛的音樂,用手機寫字,不時地打個瞌睡。夢中又見到了我童年的“書桌”。
作者在書中引用了哲學家,詩人泰戈爾的一段話:
“It is very simple to be happy, but it is very hard to be simple。”
“擁有快樂很簡單,擁有簡單不容易。”
人生何嚐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