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醒來後睡不著。索性躺在床上,讀“紐約客”上李翊雲(Yiyun Li)剛發表的短篇小說: “星期三的孩子”。
李翊雲是中國的名牌大學理工科的學生。她畢業後到美國求學,中途對文學產生了興趣。毅然決定放棄自己的專業,重新開始文學生涯。很快在美國的文學界小有名氣。能在“New Yorker”上發表小說的作者,都是文學界的翹楚。
夜深人靜的時候讀小說,注意力特別集中。能夠更加感受到作者的內心世界。
作者寫的小說大多與她個人的生活經曆有關,否則無法寫出能引起讀者共鳴的感覺。
讀小說的時候,如果對作者的生活經曆有所了解,就更能體會到在字裏行間,哪些是虛擬的人物的對話,哪些是作者本人的真實感受。
幾年前,李翊雲上中學的兒子自殺了。這個沉重的主題,對每個作為父母的人來說,都是不願提起,又不會忘記的事情。
“星期三的孩子”小說中的主人公“我”在讀中學的女兒自殺以後,獨自一人,到歐洲旅行,來分散對女兒的思念。
小說中“我”的女兒是在星期三出生。悲劇發生的那天早上,“我”送孩子去上學後,孩子就永遠地離開了家。作為母親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毫無預感。借助“我”的口,說出了作者對自己的內疚和自責。
小說的結尾,“我”坐在開往比布魯塞爾的火車上,鄰坐是一位孕婦。這位孕婦突然在火車上提前生產。這一天正好是星期三。原本應該在星期四出生的孩子。提前到了星期三出生在火車上。“我”冥冥想象中,這個新出生的孩子會不會是自己在天堂裏的女兒給自己傳遞來的信息。
想要培養出一個身體健康,心理發展健全,能夠抵抗外界壓力的青少年,作為現代的父母來說是多麽的不容易呀。
我的兩個女兒現在都已經長大成人了。各自的生活事業也算是成功。回想兩個女兒的成長過程,一路走來,也是一波三折,有驚無險。
大女兒出生在中國,當時我和夫人到歐洲留學。留下她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當時她才隻有四歲,我們一走就是四年。當我們和她在加拿大再相聚的時候,她那幼小的心靈裏也不知承受了多少思念父母的痛苦。後來聽我父母說,有時她會自己一人跑到涼台上,大喊著要爸爸媽媽快點回家。現在說起來她還會眼淚汪汪,不堪回首。
沒有那段時間的分離,可能也不會有她現在的美滿,幸福的生活。這樣一想,我們做父母的心靈上就稍微有了些慰藉。
在加拿大定居以後,生活和工作安定了下來。我們決定再生一個老二。從頭開始,自己撫養孩子。讓這個孩子童年生活美好,不再有和父母分離的痛苦經曆。
小女兒出生以後,對她的學習和愛好是百依百順。從小就送她去滑冰,跳舞,畫畫,彈鋼琴。她的課外活動時間被安排地滿滿的。
小女兒天資聰穎,性格活潑,老師和同學都很喜歡她。唯一的弱點,就是從來不對她的朋友說“不”。從來不願意得罪朋友。
在她高中畢業的一個夏天的傍晚,當天正好是加拿大國慶日。她約好和朋友一起出去玩。我們叮囑她早點回來。等到半夜也不見她回家,當時有點著急。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是警察打過來的。告訴我們,她和幾個朋友跑到學校教學樓涼台上。當時學校的教學樓的門是鎖著的,他們幾個孩子從窗戶裏麵爬了進去,說是為了看煙火。結果被學校的保安發現了,報了警。我和夫人趕快開車到學校去把她給領了回來。警察告訴我們:經過了解,這幾個孩子都是學校的好學生。怎麽一時犯糊塗,違法翻牆進學校呢? 警察對他們幾個孩子一番教育以後,打電話讓他們各自的父母親把孩子們領走,並讓他們下不為例。
後來小女兒告訴我們:她當時也不想去,但是耐不住同學們的勸說,隻好無奈地跟著他們翻牆進學校去了。
這件事給我們敲了警鍾。當時她剛剛高中畢業,馬上就要獨自一人到外地去上大學。開始大學四年的生活,
遠離父母,住在學生宿舍裏。這讓我們作為父母的特別擔心。她在大學的四年裏,會不會又做出什麽傻事?
加拿大的幾所大學,都是著名的“派對”學校。特別是一,二年級的新生,剛剛離開家庭,沒有了父母親的約束,就像飛出籠子的小鳥,自由自在,為作欲為。周末和節假日裏,舞會不斷,年輕人聚在一起喝酒,抽煙…還不知道會整出什麽幺蛾子來?
我們後悔,當時不應該同意讓她去外地讀大學。
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後悔也沒用了。在九月份開學的時候,我隻好硬著頭皮開車送她去外地的大學讀書。
抵達一年級新生宿舍,女兒馬上如魚得水,和剛認識一會兒的新同學們聊得火熱,把老爸忘到了腦後。
看到這種情況,我也隻能在心裏默默地禱告,千萬別給我整出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來。希望她能夠好好讀書,完成四年的學業,平平安安得就好。
好在後來小女兒認識到了學習的緊迫性,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學習上。同時也做了不少社會工作:組織學生俱樂部,到企業拉讚助等等,四年的大學生活,忙得不亦樂乎,舞會和派對也少不了。但她都能夠把學習,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讓我們放心了許多。
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其中的酸甜苦辣,隻有作父母的自己能夠體會得到。把一個孩子培養成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已經實屬不易。
如果家庭中再發生在一些意料之外的悲劇,我想對作為父母的來說,那要承受多麽沉重的打擊啊。
今年的大年初一,大女兒剛剛生了一個胖小子。小兩口樂得合不攏嘴。我們也第一次當上了外祖父外祖母。
我對大女兒說:好好地享受和孩子的每一天。把他培養成為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就是我們最大的心願。
李翊雲的兒子自殺那天,也是她開車送兒子上學,這個場景不止一次出現在她的作品中,父母失去孩子,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