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最後的晚餐

我父母住的老年公寓裏，年尾通常會有一個聚餐。
父母讓我過去和他們共進晚餐。
時間到了，我匆匆趕到了老年公寓。

先到二樓的餐廳看了一下，裏麵已經有坐了十幾位老頭，老太太。
我和幾位熟悉的麵孔一一打了一聲招呼，祝他們新年快樂！
然後我就去了四樓我父母住的房間。
告訴他們：樓下公寓的比薩晚餐已經開始了。

他們老倆口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輕車熟路地帶著我去了餐廳。

我父母親在這棟老年公寓裏已經住了有10多年的時間了。
以前每次新年除夕，公寓裏都會有豐盛的正式晚餐。
前兩年因為疫情，取消了所有的聚會。
今年由於經濟不景氣，所以改成了比薩晚餐。

我們在一張空桌子上坐下來。
旁邊的鄰居過來熱情地和我父母親打招呼，祝他們新年快樂，
母親也用幾句常用的英語回答了他們的熱情祝願。
父親則一如既往地用手勢來表示感謝，因為他不會說英語。

簡短的寒暄以後，父親就拿著紙盤子去取比薩。
我因為吃過了晚飯，沒打算吃披薩，
老母親看我盤子裏沒東西，就馬上把她盤子裏的比薩餅，放到我跟前讓我吃。老母親還是像以往一樣，對兒子的衣食住行不放心。

母親今年90歲高齡，聽力減退了許多。尤其是今年，她的老年健忘症的情況變得越來越嚴重。基本上不認識原來的熟人了，唯一慶幸地是她還認識父親和我。

母親的健忘症發展得比較快，一年之前，她還能夠正常的思維。可是在去年的一年裏，她基本上就失去了正常的記憶。現在已經完全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了；出了房間以後，也常常會回不了家。

一個星期之前她自己去上廁所，結果在門旁邊摔了一跤，手臂上被門把手劃開了一個半尺長的口子，鮮血直流。老父親趕快打電話給我，我趕到以後，叫了救護車，把她送到醫院去，縫了十幾針。幸運的是這一次摔跤，沒有傷到骨頭。

第二天去看她，她完全不記得前一天發生的事情，還一個勁地問我，她的手臂為什麽流了這麽多血，這是怎麽一回事？

前兩天發生的事情更加讓人擔憂。

半夜2:00多，她一個人出了房門，下了樓，從公寓大樓的防火門走出了公寓。在外麵轉了一圈，走到公寓前門想進來，結果她沒有帶鑰匙，根本就進不來。好在那一天的天氣還不太冷。

老父親聽見房間外有動靜後，趕忙起了床，發現母親不在她的房間裏。就趕緊在公寓樓上樓下到處找。也沒看見人。最後，老父親在公寓大門外發現了母親，趕快把她領進來。避免了一場不可想象的後果。

我把母親最近的情況告訴了公寓的主任，她非常熱心，給我提了好幾個建議。讓我和市政府的老年健忘症學會聯係，讓他們提供更有效地幫助。同時也讓我開始申請有24小時監護服務的老年公寓。申請這樣的公寓，需要的周期比較長，大約需要六個月到一年的時間。

很慶幸父母親現在生活在加拿大。社會保障係統，能夠使每一個老年人安度晚年。

餐廳裏坐滿了滿頭銀發的老頭老太，他們談笑風生，一邊吃比薩，一邊交流著往年的趣事。

我和鄰座的一位老先生聊了起來，他三年前剛搬進這所公寓。

他看見我穿了一件帶有跑步圖樣的衣服，很自豪地告訴我，他年輕的時候是鐵人三項的運動員，經常參加比賽。前兩年出現腦血栓，經過及時治療以後，還是留下了一些後遺症，現在手和腳都不利索了，走路也不太穩了。聊起他年輕時候跑步，訓練的故事，眉飛色舞，完全忘記了他現在的狀況。

比薩晚餐很快就結束了。老人們都需要早點休息，不能像年輕人一樣，等待著迎接新年的第一聲鍾聲。大家在一片道別聲中，唱起了“友誼地久天長”的傳統歌曲。

老母親還安靜地坐在桌子旁邊，慢慢地咀嚼著最後一片比薩，大概不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也許還在回憶生活在中國的時光？還在掛念遠在中國的女兒？

這可能是她在這個公寓裏的最後一次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