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梁上君子和群體事件―― 水中魚兒望著我們
1、梁上君子
當年女生宿舍裏的驚心事件，除了某房間鬧鬼外，就是偷竊疑雲了。
高二的一天，突然聽說女生宿舍樓裏抓到小偷，整棟宿舍樓都沸騰了，擾攘多時的失竊疑雲終於水落石出。不論在澡堂裏、洗衣槽邊，還是上、下學的路上，女生們暫時放下地下情侶類的的話題，轉而議論偷竊的事情，重點在於那個出乎意料的梁上女君子。
高二開學後，隔壁寢室住進一位陳姓體育特長生，據說她是一位全能的田徑運動員，長跑、鉛球、跳高等樣樣出色，鉛球還是廣州市中學生女子記錄的保持者，從省少年田徑隊轉學而來。陳女身高1.72以上，身材健美高挑，一張膚色健康的鵝蛋臉，高鼻大眼，整齊潔白的牙齒讓她笑容甜美；烏黑濃密的頭發在腦後高高束起，走起路來兩邊晃蕩，平添幾分俏皮。她性格開朗熱情，見人總是主動打招呼，笑臉迎人很健談，怎麽看都是健康正麵的形象。
早晨和傍晚，學校花圃邊和球場跑道上總見她馳騁的身影。穿著墨綠運動套裝時，她是英姿颯爽的運動健將；脫下運動服，她卻成了時裝模特。身穿白短褲，腳蹬紅色半跟皮涼鞋，一雙修長美腿傲然展現，媚而不妖；上穿白色立領襯衫，下套露膝白底紫花雪紡百褶裙，清純明豔；一身價格不菲的粉底黑點喬其紗連衣裙，恰到好處地襯出身材的曲線有致，別出心裁地以一條黑色細皮帶取代同色腰帶，時尚別致。這身連衣裙穿在陳女身上雖稍微嫌短，卻讓我學會一句諺語：“A good conversation is like a miniskirt, short enough to retain interest, but long enough to cover the subject.”
最讓人羨慕的還是陳女用錢的豪爽。每頓飯，她都氣定神閑地要兩份葷菜，同時不忘記聲稱自己田徑訓練消耗大，得補充更多蛋白質……總之，陳女當時在我眼裏，除了學習成績欠佳，其他各方麵都算得上出類拔萃！
那個學期，我因為喜歡睡上鋪，與同學調換了床位。從位於寢室中間的下鋪3號床搬到近門靠窗的上鋪12床。一個星期三的中午回到寢室，發現原置於床頭枕邊的棕色書包移位到了窗戶的破洞前，包裏剛買的十六元菜票不翼而飛，一個月的夥食費一分未用就全丟了。
悲慘！毫無疑問遭賊了。
小偷定是從窗上的破洞探手進去將棕色包拖到手的。剛換到12床時，我就看見窗玻璃上有個洞，由於窗戶對著樓內走廊而非臨街，破洞隻有巴拿大也就沒有當回事，誰知卻給了小偷可乘之機。好在室友們紛紛解囊相助，將菜票借給我才不至於在以後的幾天裏滾水撈飯。之後陸陸續續地聽到有其他寢室也丟失東西……
誰都想不到外表光鮮的陳女卻有小偷小摸的惡習。她在一次入室作案時計算時間錯誤，被提前放學回來的一幫初中女生撞個正著，當場抓獲。正是多行夜路終遇鬼，多行不義必自斃！
據說，陳女多是利用宿舍開大門後，學生回寢室前的空檔作案。她除了偷菜票、現金，還偷手表、衣服、奶粉、麥乳精。她穿過的那條粉底黑點連衣裙是屬於一位初三女生的，新買的裙子還沒穿兩次就在晾曬時丟失了，幸虧同色的腰帶忘了洗，才給自己留下了念想和日後索回裙子的證據；而那條漂亮的雪紡百褶裙卻是另一位女生的姑媽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實在膽大妄為！
被陳女偷去的衣服大部分都物歸原主，而被偷的現金、菜票和食物卻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隔壁寢室的陳女失蹤了，向她的室友們打聽，她們都三緘其口，不願多說，卻見她們竊竊私語。學校出於對年輕人的愛護，也想給陳女改過自新的機會，秉承“信、望、愛”的祖訓，沒有公開處理偷竊事件，隻是勒令其自行退學。聽說陳後來轉學去了六中。真心希望陳女能吸取教訓，好的物質生活要靠自己的努力獲得，不能靠順手牽羊，不勞而獲。不擇手段的獲取隻能是暫時的，而隨之失去的也更多。
男生宿舍卻有另一番情形。
由於學校夥食差，許多人從家裏帶回臘肉類的輔菜。有一段時間，禮社二班202 室的男生們發現帶回來的菜莫名其妙地減少。盜賊很狡猾，每次隻偷一點，但因為各人每次都省著吃，對份量十分敏感，所以發覺了。宿舍裏有人偷吃輔菜，當其時對於物資貧瘠的學生們簡直是深仇大恨啊！
剛開始，大家還懷疑同寢室的人作案，弄得宿舍裏風聲鶴唳，劍拔弩張，階級鬥爭的鋼絲弦繃緊，但有次所有人的食物被一掃而光，一下子證明了大家的清白，驚覺宿舍進了賊。最慘痛的是老朱同學，他每周帶回一玻璃瓶的臘腸，平日都提防著大家火熱的眼光，背著室友將臘腸加入飯裏，結果一夜之間，檣櫓灰飛煙滅，更是此恨綿綿無盡期。
痛定思痛，終於下決心紮緊籬笆。經過縝密分析，大家發覺小賊隻偷吃的不偷錢，是個饞賊。作案時間在周日返校時回宿舍前後的時間差。於是男生們學習中共地下黨活動的高超策略，放好誘餌設下陷阱，在晚自修中途潛回宿舍，躲到202室對麵的203 室。靜等了不到三十分鍾，便發現有人潛入了202 室，大夥速迅交換眼色，一齊衝入寢室，終於逮住了竊賊。
小饞賊原來是同年級1班某個同學的弟弟，低年級學生，樣子忠厚老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想到交給學校處理的後果，我們心生不忍，遂教育一番就把他放走。大家約定不說出去，免得影響他的前途，現在這麽多年了，一切盡付笑談中……
2、群體事件
高一上學期的某個星期一晚上，大夥睡下後，舍長T表示有事情宣布，於是洗耳恭聽。他說：“經過商議，明天早晨，我們宿舍全體不參加早操，大家各自跑開，不要留在宿舍。”
每個人紛紛表態讚同。我本來就討厭這個臨時安排的廣播體操，第二天一早拿上英語書跑到鍾樓外的小路上，聽到廣播操結束才返回。
也不知道大家為何都討厭這個廣播體操，可能由於僅要求住宿生參加。但是這種自把自為的散漫作風應該屬於大學生的專利，我們未成年的高一仔膽敢早嚐“禁果”，難免為此付出代價。
第二天下午，尉班主任龐大的身軀降臨課室，臉上分明掛住最高級別的黑色狂風暴雨訊號。
果然，他先向全班宣布出現一起性質惡劣的集體違紀事件，引得不知情的同學麵麵相覷，走讀生們更加莫名其妙。但是長期繁重苦悶的學習早已呼喚新鮮空氣，如果沒有，大家也樂意吸幾口毒氣。於是個個臉上流露出莫名的興奮，好奇心重的交頭接耳，忍不住前後左右打探。班主任吊足全班胃口後，勒令302房的男生全部到教室外走廊列隊。
班主任怒火中燒，也許事件被其他老師告發，大大丟失顏麵。膽敢挑戰百年老校的規條，分明沒把班主任放在眼裏。班主任審問大家為何不參加學校組織的廣播操，各人嘟囔幾句，各有籍口應付。無奈法不責眾，雖然我們隻是小眾，而且裏麵還有品學兼優的班幹部、好苗子。尉老師隻好隱忍不發，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要求每個 人在班上檢討。
檢討書又叫悔過書，曆史上國民黨要求變節的共產黨員寫悔過書，並在報紙公開。類似於遊街示眾，從精神文化層麵對人羞辱。這也是一種語文課上從未教授的文體，奇怪的是每個中國學生都無師自通，這證明了實踐出真知的道理。高考作文曾考過通知、電報、表揚信等實用文體，從來未考過檢討書，說明教育當局也承認中國學生已經充分掌握，無須質疑。
翌日某時，高一（2）班特別班會上，302宿舍的十二個男生逐一上台念晚上擬好的檢討書。想想那個場麵，占班級人數四分之一的學生一個接一個走上講台，原來尷尬嚴肅的氣氛漸漸因量多引起質變，原本一出校紀教育片硬生生變為娛樂鬧劇。我排在倒數第二個上台，居然有點久違的興奮，一種積極參加集體活動的興奮。腦海裏不可理喻地浮想到那些大義凜然走上反對派刑場的仁人誌士….…
回想起來，我們的班主任處理檢討環節有點失策，光考慮壓服每個肇事者，沒留意客觀效果。也許應該改變方式，要求每個人提交檢討書，評選最優一篇，再要求其中分量最重的一個人上台作代表檢討，類似現在競選講演。
沒過多久，這班令他顏麵掃地的學生在學校田徑運動會上拿到高中組第一名，而且保持三年。多名學生代表學校參加足球、田徑比賽獲獎，大大為班主任長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