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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社二班的聽鬆園歲月 (八)

(2017-07-09 20:25:23) 下一個

八、集體餐―― 紅領巾迎著太陽


高二時,飯堂為了緩解學生排隊時間長,買飯難,餓肚子的問題,推出了"集體餐"計劃。所謂的"集體餐"就是八人一組,中、晚兩餐由飯堂提前將八人量的飯、菜裝到兩個大盆裏,由組裏派人領取後,再自行分給組裏各人。這樣可避免大家一窩蜂地去排隊,不僅節約時間,而且來晚了也不至於沒飯吃。每人每月收費¥16.8元,自由組合。整個年級極力推行這一計劃,除了肯定以上優點,還強調這是很好的集體互助的煆煉。我看大夥都踴躍參加,而且不用每餐去排隊,價錢也與我每月的花銷差不多,就欣然報名加入。


 "集體餐"開始的第一天我就後悔了,因為連續兩餐吃的都是可怕的肉餅。接下來的兩天也是餐餐肥肉餅。第四天的晚餐我去得很晚,同組的同學都吃完走了,我的晚餐留在桌上。揭開飯盒,是炒腰花,但隻有薄薄的五片。

 

第五天輪到我和淩同學值日,我們趕早在開飯前到達飯堂,正好碰上師傅們在準備我們的"集體餐"。"小苦瓜"正在往每隻已經裝了蔬菜的盆裏加排骨,終於可以吃蒸排骨了,我心中歡呼。但她隻往盆裏加了四碟就打住了。乖乖,我們是八人一組呀!難道是讓每兩人分一份排骨?我和淩同學麵麵相覷。當然那頓飯每人隻分到了排骨四塊。我們將剛才的發現告訴組裏各人,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好不容易捱到周六回家,在飯桌上,我陳詞激昂地叱罵學校飯堂是騙子,欺詐勒索學生。我明明花了能吃到炒瘦肉的錢卻餐餐吃那"臭肉餅"。正在口沫橫飛之時,一向寵愛我的爸爸叫停,他提醒我米飯是要算錢的,我所交的費用中包括了飯錢、菜錢,可能還有飯堂買新餐具的費用,而我平時花的16元是淨菜票錢。

 

一言激起心中萬重尷尬浪,我怎沒想到呢?¥16.8減去飯錢、菜票的手繼費和餐具費,所剩的菜錢當然隻夠每頓吃肥肉餅了,此十六元非乃十六塊啊!怪不得這個月多出了不少零花錢,其實那些錢是沒買飯票而餘下來的。恍然大悟後,懊惱自己愚蠢到家的疏忽。妹妹在旁取笑我算術有問題,不僅犯傻還亂罵人。我心有不甘,埋怨爸爸為何不早提醒我。爸爸無奈地說上星期聽我口若懸河地誇讚"集體餐"的好處時,被我的興奮感染了,沒有注意細節,而且他對已上高二的我做的決定有信心。


“還要吃這麽長時間的肉餅,怎麽辦啊!”得不到爸爸的同情,我大叫起來。


“你的同學們能吃,你怎麽就不能吃?你在家叫叫就好了,回去別老抱怨,別讓人家覺得你太嬌氣了。”媽媽在旁提醒說。

 

在那買食物需要票證的物質匱乏年代,社會提倡艱苦樸素、吃苦耐勞,與之對立的就是資產階級的嬌生慣養。人也被粗糙、籠統地劃分為刻苦與嬌氣。被集體容納的當然是刻苦耐勞者,自我約束,遵守紀律。雖然失去了很多自由,卻獲得集體的守護,有處可依托。我在小學時就莫名其妙地被貼上了"嬌氣"的標簽,成了不停叩著集體大門而又不被接納的可憐蟲。那種滋味對於小學生的我刻骨銘心地難受啊!好不容易到了初中才摘掉了那"可恥"的標簽,成為集體的一 員。進入八十年代,剛從溫飽的困擾中解脫出來的人們,還慣性於匱乏年代的生存理念,沒有追求和講究生活品質的概念,也沒有意識到:能過上好生活除了是一種追求,還是能力的表現,更沒有人會象莫言那樣大呼"生活應當是我們珍惜的一種經驗,而不是要捱過去的日子"。

 


媽媽的話,特別她提到"嬌氣"一詞,仿佛擊中了我的軟肋,我不想再"嬌氣"。大堆已到嘴邊準備抱怨的話被生生地咽了回去。能怨誰呢?自己做的錯誤決定,當然要自己承擔後果!回去繼續吃那肥肉餅就是了。

 

外婆最心疼、理解我,給我五塊錢再買些菜票。其實我大吵大鬧除了實在厭極了吃那可怕的"肉餅",更想得到的是家人的同情。有了外婆的安慰,又多了幾元的零用錢,想想也不算太糟糕,也就釋然了。

 

現在我遇到兒子發脾氣無理取鬧,也總是安慰居多,從不辯駁,也不指責。一則在氣頭上他聽不進,二則他隻是發泄情緒,想得到家人的安慰。等他吵鬧夠了,就會無疾自愈地回到正常軌道上,做父母的何不成全了他們呢?


一個月好不容易熬過去了,沒有人再報名吃下個月的"集體餐"。看來不是我一個人不喜歡吃培英飯堂的蒸肉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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