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猛士是怎麽生成的―― 我問你親愛的夥伴
“猛士”是班上一個W姓男生的綽號。
高一第一學期,語文課學到魯迅先生的《紀念劉和珍君》。大家對篇中的一段名句印象頗深,因為語文老師要求背誦這一段。苦於魯迅先生的文句拗口,逼得人人口中念念有詞:
“可是我實在無話可說。我隻覺得所住的並非人間。
…… ……
我將深味這非人間的濃黑的悲哀;
…… ……
真的猛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 ……”
這天語文課,老師叫學生起來背書,不幸叫中W君。阿W平常說話小有口吃,此時緊張更加結結巴巴,前麵一大段全部口舌含糊,讓人聽了覺膩煩,大家陷入懨懨欲睡。
突然,“真的猛士” 阿W清爽伶俐地吐出這一句,也隻有這一句。眾人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等著別人出洋相的,但這下卻很有點出乎意外,被他這一不同尋常的激靈腔調逗樂,同宿舍的人更覺得有趣。
下課回到宿舍,大夥說起堂上的事,紛紛學著W的腔調叫著:“真的猛士,真的猛士”。
W始終沉默著,絕不像別人受攻擊時那樣奮起反擊。忽然,鴨仔若有所悟地說:“阿W真像個猛士。”
大家聽了不禁大笑。原來,阿W的樣貌看起來很凶猛,個頭不算很高,但黑黑壯壯,腦袋又大又黑,眼睛大而凶,配合著冷冷表情,一副不怒而威的神態,很有一個猛士的架勢。所以大家覺得“猛士”這個綽號很適合他。從此阿W便成為“猛士”。
“猛士”真有配得上猛士風範的行為。他喜歡踢足球,在班足球隊司職後衛,身體結實,球風穩中帶狠,很讓自己人放心,讓對方前鋒寒心。
但當大家進一步熟悉後,卻發現日常中,他也有與猛士風範相去甚遠的習慣。
平常,哪個人喝剩的湯水、吃不下的麵包,隻要吭一聲,他馬上風卷殘雲幫助清理幹淨。ZF常取笑他吃飯的方法:先把飯和青菜吃完,留著肉在最後慢慢吃,似乎貫徹先苦後甜的生活理念。老K經常搶過他剛吃完的飯兜讓大家看,隻見裏麵一粒飯也不剩,還用舌頭舔得兜底錚亮發光,這與眾人飯後兜內大量殘渣剩飯形成鮮明對比。他還備有許多零食,水果、餅幹之類的,但他從不在眾人麵前吃,生怕別人索取,偷偷摸摸躲著吃,常常在眾人睡下後,他靜靜摸索出零嘴,麵壁而吃。這個時候宿舍往往安靜,他悉悉索索咀嚼的聲音象半夜老鼠偷吃東西,於是大家又故意拿他說話。但他從來不惱,似乎也覺得自己不對。光就吃來說,他是怎樣的幸福者?!
真的猛士,敢於直麵眾人的譏諷,敢於正視自己的喜好。然而造化又常常為庸人設計,以時間的流駛,來洗滌舊跡,不知道這樣的我行我素是否有一個盡頭?
大風起兮雲飛揚,
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 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