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燕子,這是旅遊節目,後期做的好看點拜,這兩鏡頭之間加個特技,用那個水波紋劃開,對,對。” 正在技術部給節目加後期特效的袁琳娜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
“袁琳娜電話!”
“來嘍,”
袁琳娜聞聲好奇:這是誰啊,電話都追到編輯室來了。
臨走還不忘捅捅後期編輯王燕,“音樂就用我選的那個班得瑞的啊。我馬上回來。”
說完趕緊跑去外屋接電話。
“張縣長?”聽到電話裏的聲音,袁琳娜聲音裏透著意外和驚喜。
“我就是查查崗,看你是不是在認真作節目。”
“哼,”袁琳娜撇撇嘴,“當領導的就是虛偽,說吧有什麽指示?”
“好,我虛偽,實話說吧,就是想看看你在幹什麽,關心關心,……,頓了頓,終於忍不
住:”就是想跟你聊會兒天。”
袁琳娜笑了:“嗯,這個理由聽著真實。看見了吧,我在編輯室;你呢,你幹嘛呢?”
“看文件,……的間隙在想你幹什麽呢,所以打個電話。”
袁琳娜一時不知該說什麽。那邊也沉默著。
“明天有時間嗎?”過了一會兒,電話那端的人輕輕問。
嗯?袁琳娜一時沒轉過彎。
“想讓你陪我去趟西柏坡。”
袁琳娜第一反應:找錯人了吧?“我?大哥——,我不是黨員哎。”
電話裏傳來張縣長的笑聲,
“誰說隻有黨員才能去?陪我,要不這樣,聘你,聘你給我當個導遊。”末了,又加一句
“我還從沒去過,想去看看。你一定拍過那吧?”
這話倒不假,袁琳娜一調去做旅遊節目,最先策劃拍攝的就是西柏坡,可那是無奈的應景之
作,大冬天,北方的風景沒有可拍的,想去南方也得有節目先頂上去,西柏坡最近、策劃案
也最容易過關,可那期節目給自己留下的印象異常痛苦。
不過話說到此,也沒理由拒絕了。
“好吧,明天長途車站見,你幾點到這兒?”袁琳娜問完卻好像聽著對方像是笑了,“怎麽?”
“哦,沒有。我還是開車過去,順便接上你。上午10點大門口等我。你接著忙吧,明天見!”
袁琳娜放下電話想:10點,那估計4、5點他就得從密雲出發,這麽辛苦,圖什麽?不理解。
第二天 袁琳娜一大早到單位,把手頭活忙完,9點55分到門口等著,剛站定,一輛黑色帕薩
特悄無聲息地滑到身邊,車窗落下,張縣長坐在駕駛座上,目光炯炯地看著袁琳娜。
袁琳娜上車時掃了一眼後座——沒人。
“早啊!”
“早安!”
車子裏外都幹幹淨淨,還有一種淡淡的茉莉香味,讓人心情舒暢。
這是個講究的男人。
不對,袁琳娜突然意識到:裏麵幹淨沒毛病,可一大早開好幾個小時,外麵也幹淨,可疑!
她扭頭看看目視前方專心開車的男人,
——精神抖擻,不見一點疲態。
見袁琳娜不斷看自己卻不說話,男人一手把方向,另一隻手故意摸摸頭發、捏捏衣領,瞟一
眼後視鏡中的自己:
“太帥了,看不夠是嗎?”
“噗嗤”袁琳娜被他逗笑了。“看你不做縣長的時候更真實。”
他點點頭,“嗯,我也喜歡現在的自己。”
說著話,伸手拿出一盤光盤放進功放,鄧麗君深情款款的聲音一下子充滿了整個車廂,那是
袁琳娜最喜歡的《又見炊煙》。專門為你買的。袁琳娜眼睛一亮。“謝謝”。
又見炊煙升起,暮色照大地。
想問陣陣炊煙,你要去哪裏。
夕陽有詩情,黃昏有畫意。
詩情畫意雖然美麗,我心中隻有你。
袁琳娜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任輕柔的音樂在耳畔回旋,馥鬱的清香從鼻間經喉嚨,進而
充滿她整個肺部。享受著著感官的盛宴。
張縣長看著袁琳娜的樣子笑了。
袁琳娜突然睜開眼睛,
“特別想問你一件事?”
“你說。”
“你用的什麽辦法讓楊局長痛快給了錢?”
張縣長扭頭看看袁琳娜:“幹嘛問這些?”
“沒什麽,就是好奇,我覺得好像你那些下屬都挺怕你的,怎麽做到的?”
張縣長看著袁琳娜特想逗逗她:“想學習啊?”
袁琳娜肯定地點點頭,充滿期待地看著,
“我出差的時候經常帶著攝像、主持人,有時候節目特殊我們還會帶兩個攝像,加上地方上
的導遊主持,多的時候四五個人歸我指揮,可是他們都比我大,我根本指揮不了,他們都不
聽話。”袁琳娜愁眉不展的看著前方。
張縣長覺得天真可愛的袁琳娜讓自己很有一種保護欲。
“那我教了你你怎麽報答我啊?”
一聽這話,袁琳娜心想: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太老套了。連點新意都沒有。可接下來張縣
長的話讓她有點汗顏。
“能不能多加一期特別訪談,讓楊局長談談他對密雲旅遊的一些設想,還真挺新穎的。”
袁琳娜一聽開心極了,
“當然可以。這個我就可以做主。你讓他做準備吧。”
接下來的旅程非常輕鬆。袁琳娜帶了點零食,路上兩個人吃著聊著,
12點的時候他們到了西柏坡。
袁琳娜帶著張縣長輕車熟路直奔展廳。
他們從建黨曆史看到西柏坡精神,最後在一個特殊展區停住了。
那個展覽的名字叫“隱蔽戰線的英雄”
袁琳娜再一次站到了一幅照片前,就是這個人讓袁琳娜上次的節目製作的異常痛苦。那個題
目就頗為耐人尋味:
傅作義至死不知的身邊潛伏者——閻又文
袁琳娜站在那個英姿颯爽的年輕人照片前,陷入沉思。
閻又文生前一直保持著雙重身份,公開身份是傅作義秘書、國民黨少將、政府部門高級領
導,另一個身份是潛伏在傅作義身邊的紅色特工、中共黨員。
張縣長走過來站在袁琳娜身邊,默默地看著那個英俊的年輕人。
“你知道他的事跡嗎?”袁琳娜頭也不抬地問到。
張縣長搖搖頭,等著袁琳娜繼續將下去,
“平津戰役正是他搜集了傅作義的作戰計劃和三條退路提供給共產黨。讓他們及時調整作戰
計劃,奠定了全國解放。又是他勸說傅作義認清形勢,不要做千古罪人,才促使傅作義打開
北京城門,迎接解放,從而保全了北京的文化古跡。”
“人民不會忘記他。”張縣長簡單地說了一句。
袁琳娜看看他,又重新扭回頭盯著那個著一身國民黨軍服,看起來英武、幹練,甚至英俊瀟
灑的軍人。
“你知道他的下場多慘嗎?”
“解放後,組織一直不公開他的身份,甚至他的老婆孩子都不知道他是地下黨。以至在解放
後的幾十年,他的6個兒女都受到牽連,耽誤了大好前程。”袁琳娜的臉上流露出悲憤,你知
道為什麽不肯公開他的真實身份嗎?
張縣長看著她再次搖搖頭。
“傅作義的女兒傅冬就是被策反的共產黨員,如果傅作義知道自己最信賴的秘書也是共產黨
員,心理上肯定受不了,所以組織決定等傅作義去世後再公布閻又文的真實身份,就這樣一
個操蛋決定斷送了閻又文和他家人的前途。
他死的時候才48歲。”
張縣長看看袁琳娜,這女孩竟然還會罵人。
“可是,他死的時候跟老婆說的話還是:‘有事情找組織!’“張縣長用一種說不上是崇敬還是
讚賞的複雜目光看著照片中正意味深長地盯著自己的年輕人。
“你說如果現在還活著,看到那些腐敗分子的所作所為他會不會後悔?”
袁琳娜這回是切切實實直視著身邊的張縣長,這個問題從上次拍片就纏繞著她,已經快把她
逼瘋了。
張縣長也轉過身鄭重其事地看著袁琳娜:
“絕不會,男子漢一旦做出選擇,跪著也要走到底——無論信仰還是愛情。”
袁琳娜迎著那熾熱的目光,仿佛看到這個男人跳動在胸腔中那顆火熱的赤子之心。周身也湧
出一股熱血沸騰的衝動。
可不一會兒,她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躲開他的目光:
“但願你的赤誠不會遭到背叛。”嘟嘟囔囔說完,袁琳娜開始往展廳外走,但是內心卻是無比
踏實和快樂。畢竟這個世界還有和自己一樣抱著光明和美好願望的人。
轉了一大圈,已經是下午3點多了,兩個人出了展廳,剛走沒幾步,
“袁琳娜。”
熟悉的聲音讓袁琳娜停下腳步,轉過身她看到一個像泡芙一樣發過了的男人氣喘籲籲地追上
來。
“真是你啊,我還以為看錯了呢。”
“哈,巧啊,李科長”袁琳娜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前男友李偉龍。不久前聽同學說李偉龍已經
結婚,還升了科長。
“緣份,緣份,”1米8多的李偉龍因為發胖顯得有些偉岸,邊掏名片邊瞟著旁邊用研究的目光
直視著自己的男人。
袁琳娜接過名片舉到眼前瞄了一眼,笑了,
“對不起李處長,多有得罪,您這是坐了火箭嗎?”
李偉龍倒也不計較前女友的冷嘲熱諷,邊收回名片夾,邊指著袁琳娜身邊的男人,
“這位是……?”
袁琳娜本沒打算介紹,一時語塞,張縣長故意不說話等著看袁琳娜如何介紹自己。
袁琳娜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張縣長本名叫什麽。猶豫了一下,
“……嗯,張縣長,我的客戶。”
李偉龍哦了一聲,很放鬆的樣子問張縣長,
“不好意思,能和琳娜單獨談談嗎?”
張縣長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轉到一邊,悠哉悠哉地看著遠處的山巒。
“琳娜,不是我說你,即使被……,即使我們分手了,你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吧,找個比你大
這麽多歲的男人,就你那性格,愛玩,愛鬧的,你們能說到一塊嗎?”
袁琳娜還以為他要說什麽道歉之類的話,沒想到他竟吐出這麽一堆不著吊的廢話。
“李偉龍,你沒病吧?你誰啊?管的著嗎你。”
李偉龍沒想到過去唯唯諾諾一直很柔順的袁琳娜忽然高聲大嗓地嚷起來,這讓自己很沒麵
子,於是也不客氣地說:
“這是不是你能夠著的最大的官了,想找當官的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幹嘛……,”
不等李偉龍說完,袁琳娜用顫抖的手指著對方:
“你以為天下人都和你一樣勢力和犯賤嗎?滾回你老婆跟前搖尾乞憐吧,最好一輩子都別讓
我再看見你。……”
說完這番話,袁琳娜覺得還不解恨,正想翻出點花樣再罵點啥,一雙大手從後邊攬住她肩
膀,
“走吧,去看演出了。”
她抬眼看著張縣長淡定的目光,微微頦首的期待,忽然覺得就不想再計較什麽。袁琳娜點點
頭,挽著張縣長向廣場走去。
留下憤怒而無奈的前男友在身後瞠目結舌。
廣場上演員陣容已經排開:十幾個小提琴手,幾個大提琴演奏家,還有其他樂器演奏者。
隨著悠揚的前奏響起,一個女歌手穿著一身製服從噴泉邊唱邊走出來:
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
無論我走到哪裏,都流出一首讚歌。
從廣場的另一邊一個帥氣的男歌手緩緩走來,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條河;
嫋嫋炊煙,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轍。
音樂再度響起,優美的旋律吸引四麵八方的遊客聚攏過來,接著讓袁琳娜震驚的一幕出現
了,很多人幾乎是異口同聲開始加入:
我最親愛的祖國,我永遠緊貼著你的心窩,
你用你那母親的脈搏和我訴說。
袁琳娜不由自主也加入到合唱中,
我和我的祖國,像海和浪花一朵;
浪是那海的赤子,海是那浪的依托。
每當大海在微笑,我就是笑的漩渦。
我分擔著海的憂愁,分享海的歡樂。
……
袁琳娜仰起頭看著身邊一臉嚴肅正在和自己一樣歌唱的張縣長,覺得這一刻自己的心已經和
這個男人緊緊貼在一起,那砰砰跳動的節拍正合著樂曲飄向藍色的天空,飄向遙遠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