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爆炸案一個月後的午夜12點
地點:東開發區一個外表看起來很不起眼的四層小樓。
“月宮”私人會所裏依然霓虹閃爍,整個大樓除了一層有個小演藝廳,其他都是大小包間,上麵兩層是包房。此時一層和二層的包廂樓道裝飾的彩燈迷離變幻,演藝廳傳出節奏感極強的音樂,身著奢侈品牌的中年人和打扮潮流的年輕人不時穿梭而過。
一個打扮妖豔的年輕女人引著兩個高大的、cosplay裝扮的人穿堂而過上了三層的隔離門,然後比了個OK的手勢重新退回去閡上門。
門一關所有的喧囂就被關在了下麵,三四層的樓道靜悄悄的。兩個男人來到靠裏麵的308,其中一人貼近聽聽動靜,然後用鑰匙打開了門。
這是個裏外套間,外麵大客廳裏的沙發上,一個長相彪悍、留著小寸頭的男人摟著一個穿著暴露的妖豔女人喝得昏昏沉沉已經睡去,看到忽然進來的兩人,女人微笑著衝他們舉舉杯,兩人迅速褪去外麵的服裝,摘下麵具,露出裏麵全黑的頭套麵具和緊身衣,從手中的袋子裏掏出兩隻烏茲微型衝鋒槍進了裏麵的房間。
裹著睡袍的李董左擁右抱著兩個半裸美女,正邊看A片邊嬉笑鬥酒,看到突然空降眼前的兩個人,一把推開身邊人就要去拿衣服。
一個黑衣人用槍抵住他的額頭。另一個搶先一步拿在手裏,從裏麵摸出一個鐵家夥在手裏掂了掂——是一隻格洛克17。
“你們怎麽進來的?”李董那夜生活過度的大眼袋下冒出細密的汗珠,稀疏的頭發貼在頭皮上讓他白胖的臉頰顯得有些滑稽。
兩個女人識趣的被一個黑衣人手腳麻利地捆好關進了衛生間,黑衣人又去了客廳……。
李董定定神偷覷下對方眼罩下麵的一凜寒光,“好漢,不知道今天有什麽要求?要錢?你說個數;要女人?隨便挑,沒問題。”
“要命!”黑衣人頂頂槍管,並不多說,似乎在等待外麵的兄弟。
一會兒那個黑衣人押著外屋的女人進來關進衛生間,站在李董麵前,對著另一個人,“動手吧!”
“等等,好漢!等等!”李董聲音顫抖,抹了把汗,“聽我說:就是死,好漢也得讓我死個明白,為……為什麽殺我?”
“自己說!”一個黑衣人抬抬手,黑黢黢的槍管對準李董的眉心。看見上麵的消音器李董的心徹底涼了,他不自覺地高舉雙手,
“我懂你們的行規,我自己說:王老板,一定是王老板,那片地已經賣給他了,統統屬於他了。釘子戶這不是……也都除掉了,再有個把月,風聲過去他…….他就可以開工了。”
李董低著頭結結巴巴地說完,沒聽到動靜,他不敢抬頭,隻能翻著眼睛想看看對方,卻被忽然戳過來的另一隻槍管頂住鼻尖,嚇得他趕緊低頭,“不是,不是王老板,那一定是李總,借給他的錢不收利息了,……哦,不,本金,本金我也不要了。”可能看對方依然沒有反應,李董猶豫著剛要再往下說……,
“寧遠爆炸點除了你開發的那處房產,其他都是你仇人的居住地?”
一個冷冷的聲音傳過來,嚇得李董噗通跪在床上,“好漢,聽我說,我冤枉,真不是啊,我就操作我那批地,其他不管,其他都是上麵人挑的,真不關我事啊。”
哈哈哈,一個黑衣人爆出笑聲,李董不明白他笑什麽,嚇得渾身抖個不停,突然笑聲嘎然止住,
“看來你還是沒猜到。”說著其中一人掏出一個玻璃瓶放到李董旁邊的桌上,“喝了它!”
看到那瓶無色粘稠的液體,李董似乎明白了什麽?汗順著幾縷搭在眉前的發梢往下淌,他顧不上擦,一邊往後靠,一邊聲嘶力竭地說:“潑硫酸不是我幹的,是那個姓藍的女人嫉妒……。”話沒說完他自己好像感覺到了不妥,突然閉上了嘴。
一個黑衣人“哼”了一聲,掏出一隻打火機“啪”的一聲按下開關,“是那個姓李的雇了我們,硫酸也是他派人送來的……。”啪,黑衣人按掉開關,冷冷說到,“喝了它,比爆頭好看點兒。”說完把槍收起來,轉頭對另一個人,“去看看那幾個。”
趁這間隙,李董裹緊浴袍一步跳上了離床不遠的窗台,頭都沒回就一頭撲了下去。
黑衣人拽下麵罩,拿起桌上的瓶子搖搖喝了一口,跟另一個人對視一眼,兩人相視一笑,然後來到外屋穿上衣服,看看依然沉睡的保鏢,悄悄走出了門。
……
夜色中的開發區猶如曠野一般寂靜荒涼,而在這荒涼背後喧囂的風月場上演的卻是一個個暗夜交易。
切開黑幕迎麵駛來的大切諾基像是一匹馳騁征戰的野馬嘶吼跳躍著仿佛要用盡平生力量逃脫這肮髒的地方,此時坐在車裏的兩人都異常平靜,生怕稍不留意就會觸到那濃的化不開的離愁。
許久,戰雨看看武龍,“怎麽樣,想好了?真不跟我們一起走?”
武龍搖搖頭抱緊懷裏的黑匣子,“哥,今晚替月兒報了仇,我也算出口惡氣,你知道好不容易說服了兩位老人,我要帶月兒回老家看看,把她葬在我爸媽旁邊,然後跟那幾個姐妹兒約好了,準備去廣州闖闖。”
“車後有個包,裏麵的錢夠你和安捷她們支撐一陣。如果不是她幫忙,我們的計劃不會這麽順利。”戰雨聲音有些哽咽。
“放心吧,我們還會再見,你自己也小心。對了,哥——,你那什麽麥芽糖飲料挺好喝,姓李的傻X沒口福。我就是不明白你為啥攔著,不讓我一刀抹了他。”
“專業叫低聚異麥芽糖飲料,姓李的知道這孽做的有多深,以為咱們逼他喝的是硫酸。這次他就是保住命也不會好活,我們雖然做不到像柳醫生講的‘愛你的仇敵’,也不想你我雙手像他們一樣沾滿獻血。況且一刀結果也太便宜了他。”
武龍點點頭,“不過看他被我們的仿真槍嚇成那樣真是痛快,這比拍戲過癮啊。”興奮中的武龍像是突然想到什麽,“對了,袁記者辭職了,她好像一直在找梅總監,你能不能……?”武龍想起袁琳娜送錄像帶時沮喪的樣子有些擔心。
“行,我會記著去看她。”
兩個人說著話車子已經到了車站。
武龍握住戰雨伸過來的手,“別下車,錢我帶走,咱們後會有期。”
戰雨坐在車裏,盯著後視鏡中漸行漸遠消失在夜幕中的武龍,想到這一別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淚水模糊了雙眼。不知過了多久,戰雨咬牙一踩油門,衝進黑暗中。
到了醫院附近,戰雨有些猶豫:現在回病房,會打擾琳琳,不如先找地方吃點早餐,這樣想著車子不知不覺停在了醫院旁邊24小時營業的美食林餐廳。
開發區不像市裏會有開到很晚的飯館,可這家飯店很會做生意,看準了三班倒的醫生和從全國各地趕來做美容的病人及家屬需要隨時補充營養,推出各種養生美顏招牌套餐,生意一直不錯。
此時店裏人不多,看到戰雨進來,跟他相熟的店經理走過來,
“老弟,今天早啊,老三樣?”
戰雨點點頭坐下來,這一陣早晨他都是在這家店吃油條、豆腐腦外加一份火腿煎蛋。見經理吩咐了廚房,又走回來,戰雨笑道,“今天人不多,你這班輕鬆點兒。”
經理無奈的攤攤手,“輕鬆,這一晚上淨為柳醫生的客人忙活了,喝多了。”他做出一個嘔吐的動作。
“柳醫生?”戰雨有些意外,作為醫生柳楠勝極少陪病人或家屬吃喝。
“嗯,好像是薑,薑什麽凡,這一晚上折騰的……。”經理大概覺得八卦多了不太合適,搖著頭又進了後廚。
包間裏,柳楠勝和薑夏凡喝的都有點多,隻是夏凡的臉色越喝越白,柳醫生則是粉紅色,顯然還保持著清醒。晚上柳楠勝突然接到薑夏凡電話說想來看看梅雨琳,柳楠勝以為他不願意見戰雨,所以特意挑了這個時候。誰知到了病房門口,他卻改了主意,柳楠勝搞不懂他是不忍看曾經的愛人變成現在這樣,還是因為戰雨不在覺得不妥。反正最後陪著心情不好的夏凡來到這裏喝了一晚上悶酒,反反複複聽他念叨那幾句話。
“來,陪我再走一個,”夏凡舉著杯子,“別耍滑,必須幹了,說實在話,我現在,懷疑你是不是故意介紹我們倆認識的?”雙眼迷離的薑夏凡舉杯看著柳楠勝,“哎,有個問題,我一直都懷疑,……”
柳楠勝舉起杯子,“暢所欲言,今天就讓你把心裏話都掏出來。問吧,什麽?”
嘿嘿,嘿嘿,薑夏凡趴在桌上,然後又抬起頭,“不是我,是把你的心裏話掏出來。你是不是跟我一樣……,”薑夏凡突然挺直身子盯住對麵的柳楠勝,“你是不是也喜歡琳琳?”
柳楠勝顯然沒有意識道薑夏凡會這樣問,表情僵了一下。
“怎麽樣?被我說中了,薑夏凡像個孩子樣拍著手,我就知道,你怎麽可能把那麽好的女孩介紹給我,這裏有事,一定有事。”
“別胡說,喝酒,喝酒。”柳楠勝不知道該怎麽勸薑夏凡,端起杯子,自己先喝一大口。
“上帝為什麽這樣懲罰我?我做錯了什麽?柳醫生,你知道我這兒多疼嗎?”薑夏凡一隻手拍拍胸脯,“心疼,心疼的感覺你知道嗎?”剛才還孩子樣笑的夏凡突然淚如雨下,“我愛的女孩是我哥哥的熱戀情人,我能怎麽辦?我連爭取的機會都沒有,我不能跟他爭,可我這兒疼啊!”他喝了一大口酒,瞪著眼睛喘口氣,“現在我又要背叛我愛的人,親情、愛情不能兩全,忠孝從來不能兩全,……。”說完,薑夏凡把杯裏剩下的酒全倒進嘴裏,“為什麽?為什麽讓我這麽痛,讓她恨我吧,我,我,琳琳,告訴我該怎麽辦?他是我爸爸啊!”夏凡趴在桌上,閉上了眼睛。
柳楠勝剛要說什麽,門開了,戰雨走進來,跟他擺擺手,然後走過去拿走薑夏凡手中的酒杯,“你喝多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薑夏凡被架著往外邊走,邊抬頭看看身邊的人,“哦,換人了?我認識你——哥,你是我哥。你要是我,告訴我你會怎麽辦?”
戰雨不吭聲,把薑夏凡的頭按到自己肩上,就那樣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半拖半抱著把他弄到車上,然後問跟出來的柳楠勝,“你回家嗎,上車我先送你?”
“不了,我就在醫院湊合躺一會兒,天亮再走。”目送戰雨的車走遠,
柳楠勝看看手裏的東西——那是薑夏凡讓他轉交給梅雨琳的英文原版小說《The Hate U Give》,“你給的仇恨”柳楠勝喃喃重複著中文書名,耳邊反複回響的卻是薑夏凡痛苦的聲音:上輩人帶來的仇恨為什麽要毀了後代的生活?一種莫名的憂慮讓他蹙緊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