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裏啪啦燃燒的大火已經吞沒了所有的家具,火苗正在竄上房頂,火光中戰雨看到文楷叔叔
微笑著正對著自己點頭,仿佛是說囡囡交給你我們放心了,然後一身白衣的百合阿姨從容地
向火光走去,拉住了宇文楷的手,他們一起相偕在火光中彼此對視,突然傳來一聲“媽媽!
媽媽等等我,”兩個人一起回身微笑著看著跑過來的梅雨琳,衝她輕輕地搖頭,然後兩個人
招招手一起從火海中騰空而起,戰雨注意到百合阿姨的胸前佩戴著白色百合,
“媽——,不要扔下我,”他們身後的琳琳縱身要跳進火海,戰雨一把拽住她,單膝跪地,
“囡囡,不要走,不要丟下我,我們說好結婚的,我們說好一起離開這兒。”
梅雨琳凝望著戰雨熾熱的眼神,搖搖頭,大顆的淚珠滴落下來,滑過他的麵頰,她輕輕為他
擦去,
“我不配,對不起!”話音未落一團火球突然落下,將梅雨琳的頭發點燃,一瞬間她整個人就
變成了一團火燃燒起來。
“等等琳琳,我來了!”戰雨衝上去抱住了那團炙熱,天地在那一瞬間化成了烏有,所有的仇
恨、愛戀、不舍……都在那一刻化成灰燼。
“——啊” 戰雨大叫一聲坐起來,僵坐了好一會兒沒動地方,頭腦發暈,渾身無力,不知過
了多久他才確信剛才自己是做了個夢。
“咣,咣,咣,”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嚇了他一跳,他抹了一把臉上不知是淚還是汗,掀開身上
的被單下地開門,邊走邊回頭看看,自己竟然躺在卡座裏睡著了。
門剛打開,一臉焦灼的薑夏凡就衝進來,戰雨急忙後撤一步,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你怎麽不接電話?”薑夏凡劈頭就是一句。
“你打電話了?”戰雨摸摸身上,沒發現手機。
“你快急死我了,……”薑夏凡突然不說話了,上下打量戰雨,
“你怎麽了?沒事吧?”
戰雨摸摸自己的臉,這才發現下巴的胡茬有些紮手,一定很難看,他想。可他顧不了這麽
多,突然湧上來的悲哀讓他渾身無力,腿也發軟,夏凡急忙扶著他又回到卡座上。
“你怎麽出了這麽多汗?”夏凡發現桌上的藥,“你發燒了?”說著他伸手去摸戰雨額頭,戰雨
尷尬地躲過去,
“沒事。找我什麽事兒?”
薑夏凡站起身邊往操作間走,邊說:“還說沒事,看你一嘴的泡。臉也瘦了一圈。我給你倒
點水喝。”
戰雨扶著椅背站起來,追著他,
“你找我到底什麽事?”
“關於琳琳。”
“快說!我真的沒事。”戰雨擋住他去路。
薑夏凡隻能放棄找水,一五一十把去馬場的經過跟戰雨學了一遍。
“在哪兒?馬場在哪兒?能不能帶我去一趟?”戰雨抓著夏凡的肩膀晃著,“我要親自問問
他,琳琳都跟他說了什麽?”
“能問的我都問了。”夏凡輕輕把他的手撥拉下來,“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她,不然我們可能
真的永遠都見不到她了。”
戰雨剛鬆開的手又重新抓住薑夏凡,“你說什麽?為什麽?”
“不知道,就是不好的感覺。”剛說到這兒,他一下驚叫起來,戰雨不知怎麽跌坐到了地下,
整個人像傻了一樣,他趕緊蹲下身,邊掏手機,邊急迫地呼喚,“你醒醒,醒醒,你怎麽
了?”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一邊抱著戰雨先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一邊趕緊按下接聽,
“喂,”
一個低沉的男音剛“喂”了一聲,夏凡急忙搶先說道,
“不好意思,有什麽事一會兒再說,我這裏有個病人,我需要叫救護車。”
沒想到對方立刻問,“薑夏凡,你在哪兒?”
夏凡愣了一下,“我在雨味咖啡館,真不能說了,對不起啊!”
“等我!”對方啪地掛了電話。
薑夏凡顧不上多想,急忙撥打120.電話還沒打通,砰地一聲門被推開了。
“怎麽回事?”一個西服革履的男士邁著沉穩而急促的步伐進了門。
“柳院長?怎麽是你?”
“我看看怎麽回事?”
柳南勝說著話伸手拿起戰雨的脈搏號了一下,又翻開眼皮看看,然後按住戰雨的人中揉壓了
一下,戰雨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你身體太虛弱了,急需補充養分,如果不去醫院,最好先喝一杯糖水。”柳南勝看著夏凡去
忙活糖水,自己扶著戰雨先坐起來。
“我沒事兒,一會兒就好。您怎麽過來了,有消息?”戰雨憔悴的樣子讓柳南勝猶豫著到底該
不該說下麵的話。
這時夏凡端著一杯水過來,戰雨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了,用手背沾沾嘴角,
“這回該說了吧。”
“我找你兩天了,手機不通,來這兒敲門也沒人應,這才想起打薑夏凡電話,” 咳,咳,說
到這兒,他輕咳一聲,
“梅雨琳可能出事了,”柳南勝邊說邊從兜裏掏出那個紙袋遞過去,
“不可能,不會!”戰雨盯著柳南勝手裏的東西,然後伸出手接過來,可是手顫抖的厲害,兩
次都沒有打開袋口。
“你別誤會,人還在,她可能……是被人潑了硫酸。”柳南勝說不下去了。
戰雨驚訝地說不出話,他三下兩下扯開紙袋,拿起那隻小巧的手表,“沒錯,是她的,她人
在哪兒?她傷了哪兒?”
柳南勝搖搖頭,他已經打定主意先不傷情,
“不知道,我想這應該是你找不到她的原因。她不想見我們所有的人。”
“不管她成什麽樣,不管她想不想見我,我都要找到她。”戰雨攥緊那隻表,緊緊貼在胸口,
淚流滿麵。
薑夏凡不知該怎麽安慰他,隻能說 :“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你盡管說。”
柳南勝擰著眉頭,“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找到她,她離開醫院的時候拿了一些緊急處理的藥
物,可已經過去5天了,再不做治療,她會有生命危險。”
“等等,什麽5天了?”戰雨一頭霧水,
“對不起,她離開醫院那天連環爆炸案剛發生,我忙的根本離不開,一直到下午我才知道是
梅雨琳,我通知了市內所有的私立醫院,讓他們見到病人立刻通知我,可是一直沒有消息,
沒辦法,想通知你,你電話也不通,敲門也沒人應,隻能給夏凡打電話。”
“你是說:爆炸案發生已經是5天前的事了?”
“對啊?這時候你可要保持清醒。”柳南勝有些著急。
戰雨再一次將目光投向他剛剛躺過的卡座,思索片刻,他抬起頭,眼睛裏噙著淚,一字一句
地說:
“我知道去哪兒找她了?明天我就去沙溪,她一定是去看爸爸媽媽了。這次無論生死我都要
和她在一起。”戰雨像是在對誰發布誓言。聲音異常宏亮。
薑夏凡和柳南勝對視一眼,又不無擔心地看著戰雨:發生了這麽多事,戰雨會不會受了刺
激?也可能發燒燒糊塗了?
戰雨拜托柳南勝,“柳院長,麻煩你能不能繼續盯著私家醫院,一有消息就通知我。謝謝!”
“放心吧,我會的。”
他又轉向薑夏凡,“回去好好照顧媽,如果還能活著回來,我會去看她。”
“什麽話?你一定要活著回來。你要有事,媽肯定……。”夏凡說不下去了。
“好了,跟你開玩笑的。”戰雨拍拍他肩膀,
“我回去跟醫生交代一下,明天陪你去。”薑夏凡的揪心無法直言。
“交給我吧,有消息我會立刻告訴你!”
戰雨一邊站起身做出送客的架勢,一邊說:“我需要睡會兒,養足體力,晚上動身。”
送走客人鎖上門,戰雨回身拉上了大廳裏所有的窗簾,他疲憊地坐在自己躺過的地方,看著
曾經蓋過的毯子,看著旁邊長桌上的感冒和退燒藥,這幾天發生的一幕幕猶如夢境一股腦都
浮現出來。
他記起那天淩晨回來就躺倒了, 渾身酸痛,頭也昏昏沉沉。甚至忘了鎖門。
迷迷糊糊中他感覺到有人抱著他的頭喂水,仿佛還聽到有人在耳邊哭泣,甚至感覺到有淚水
滴落在自己臉上。
他以為那都是自己太思念了,做的夢而已;
他以為自己隻是太疲勞了,才睡了一個晚上。
可是剛才聽了柳南勝的話,他才知道自己竟然睡了4天。
如果不是幻覺,那麽這幾天是誰在照顧他?誰為他蓋的毯子?又是誰喂他吃的藥?在那一刻
他就明白了。想想愛人最痛苦的時候,自己竟然不在身邊,他覺得心很疼很疼,可是又什麽
也不能做。以梅雨琳的個性,如果她不出來見自己,自己絕不能去見她,否則就是將她逼上
絕境。
想到這兒,他用手抵住額頭嗚嗚嗚地哭出了聲。
過了一會兒,他擦幹淚水,側身躺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好像是太累了,沒多久就傳來了熟睡
的齁聲,間或還夾雜著抽咽。
“雨味”重又陷入寧靜。
但是閉著眼睛的戰雨屏息靜氣地等待著,心砰砰直跳,如果不是側著身體,他一定按捺不住
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有水滴到了他的臉上,他一個翻身一把抱住了來人的雙腿,盡管垂著頭,他
也能感到對方吃了一驚,戰雨不容對方多想,輕聲說:
“記得嗎,你曾問過我:如果找到的是又醜又煩人的囡囡,你還會愛上她嗎?當時我沒有回
答,因為我從來沒想過。這幾天失去你我才知道,你早就是我的生命,就是我自己,不管你
變成什麽樣, 你都是我的女人 。”
因為太急切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喘了一口氣,繼續說到,
“如果你想死,就讓我帶著你。如果你還想活下去,把一切交給我。我這條命是你救下的,
這一生隻能屬於你。別離開我,無論什麽我們一起麵對!”
說完,戰雨將頭垂的更低,仿佛等待判決的罪人渾身顫抖。
不知等了多久,不,或許僅僅是幾秒鍾之後,一隻手緩緩地伸過來撫摸著他的頭發。
他終於長籲一口氣,用額頭抵住她穿著長褲的腿,像個孩子般放聲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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