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楓葉的咖啡

一枚誤落紅塵的女妖,一個狂熱的愛著俗世生活的旁觀者和記錄者,今生今世闖入我生活中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是上天特意為我安排,我隻需笑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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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味咖啡館第十章(4)

(2019-02-18 17:05:31) 下一個

杯裏的冰塊已經融化的看不見了,冰咖啡那濃重的渾濁變得有些稀薄,梅雨琳看看對麵仍不說話的人,

“你一定知道真相,對嗎?”她猛地端起那杯快成常溫的冰咖啡吞咽了一大口,內心已經有無名火在熊熊燃燒。

“吳總的太太為什麽要殺我媽媽?”

“你為什麽要說你愛百合仙子,你愛我?撒這樣的謊,你到底在掩蓋什麽?”

坐在對麵的強維倫已經將一杯紅茶喝的幹幹淨淨,他轉著杯子裏的茶包思索著什麽?

梅雨琳的電話響了,她看看號碼按掉;再響,再按掉。

三次以後,強維倫終於停下手裏的動作,

“琳琳”,他抬起頭看著對麵的女孩:她在風華正茂的年齡走進自己的生活,給自己帶來快樂、親情、也讓自己的後半生時時糾結在道德、倫理、親情、愛情中無法自拔、痛苦不堪。如今自己在她心目中愛人、父親的地位都在褪去,生活中她已經不再依賴自己,精神上自己也不再是她的導師,而自己對她的感情卻從未因為年老而變得衰竭,隻是他已經把它壓成紙片一般深藏在心底,隻有讓它成為不需要空間的存在,才沒有人能從心中將它剝奪或拿走。

梅雨琳被那聲呼喚打動,不由地心悸了一下,他的聲音從沒有如此幹澀、沙啞,全無平日那醇厚飽滿的音域,那是透著蒼老和掙紮的無奈。虛弱到自己不能接受,他還是心目中讓自己崇拜的英雄嗎?原來英雄也有老去的一天。

躁動的心安靜下來,人也冷靜了許多,過往的一幕幕在梅雨琳眼前重現:

打工累倒,躺在公寓中發著高燒的梅雨琳被強維倫雙手抱起來放進車裏,在深夜的大街上瘋狂急馳送進醫院;

強維倫固執地退掉幾個人擠在一間房的集體公寓,把梅雨琳接進自己的house,為她煲湯,一勺一勺地喂給她;

寒冬臘月,深夜從餐館出來的梅雨琳看到:站在外麵抽著煙默默等候的強維倫迎上來摘下自己的羊毛圍巾給自己戴上,拉起梅雨琳的手看著那上麵的裂口心疼地幾乎落淚;

更多快樂的畫麵卻是梅雨琳不願再重溫的:

病好之後的假期,強維倫帶自己去迪士尼樂園,自己將買來的傑瑞頭像帽子戴在強維倫的頭上,自己戴著湯姆的頭像帽子,然後給他抹奶油、強迫他陪著自己坐旋轉木馬,強維倫第一次不顧形象地任自己折騰,就像一個好脾氣的父親寵溺著快樂的女兒。

在夏威夷的海濱自己靚麗的青春倩影和強維倫健壯的沉穩帥氣引來多少羨慕的目光,自己快樂的嬉戲在他身邊,可他所有的笑容都是在綻放中藏著憂傷,快樂裏透著擔憂。

所有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

強維倫也同樣在回憶著兩個人過往的一切,盡管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可一切就像是發生在昨天,甚至梅雨琳在每個場景中穿的哪件衣服,發型是怎樣的,那上麵散發的青春勃發的氣息都還隱隱飄散在強維倫的腦海,至今無法散去。

這回憶令他打了個寒噤,當年的倔強、自尊和強烈的自卑讓她吃盡苦頭,這性格會不會使她在真相麵前徹底崩潰。可是……,也許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呢?

“你救的那個青年不是都告訴你了嗎?不會有什麽其他的真相。至於我對你的情感是父女之間的還是其他,我希望你不要懷疑,也無需深究,畢竟那都是過去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

強維倫這話等於什麽問題都沒有回答。

梅雨琳有了再一次遭遇背叛的的絕望,幾年前當強維倫帶著自己回到國內見他的上司吳總,想要告知和自己的情感,想要離婚娶梅雨琳,最終卻不了了之,梅雨琳就有了這樣的感覺:

有一個人在強維倫心中的地位勝過自己,或者說有一種看不見的力量勝過他對自己的愛。沒有人知道這給自己帶來的痛苦是多麽具有毀滅性,讓自己再一次全盤否定了自己。

就仿佛看穿了她的內心一般,強維倫長歎一聲:

“其實,一段感情是沒有什麽外力能夠阻止的,它能否有美好的結局,完全看你個人內心有多麽強大,能否戰勝束縛你心靈的枷鎖。”

看梅雨琳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讓強維倫想到當年她坐在自己麵前饑渴地傾聽自己海外打拚的種種冒險曆程,心裏又是針紮般地疼痛。

“就像你和薑夏凡的感情,如果你能接受他是仇人的兒子這個身份;或者就像當年的我如果忘記自己的責任,不會因為年齡背負強烈的負罪感,那還有什麽能夠阻擋熾熱的愛情?”

梅雨琳敏感的捕捉到了什麽?

“當年你肩負什麽責任?——照顧我?”

強維倫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他想了想,重新把目光看向梅雨琳:

“琳琳,假如……,”他最終還是將目光從梅雨琳犀利的視線裏挪開,看向咖啡廳外光禿禿樹幹上一隻跳來跳去的麻雀,

“假如讓你像李芝林那樣突然擁有了一筆財富或者權利,你願意過一種全新的生活嗎?”

“李董?”李芝林是李董的本名。“……什麽意思?”

強維倫的電話響了,他看了看,掛掉沒有接,但是卻從座位上站起身

“我的意思:如果你不再糾纏很多問題,你能過另一種生活。”

何其熟悉的話語,當年在國外自己堅持打工掙生活費的時候,強維倫曾經說過這話,當時他看著自己洗碗洗的皸裂的手,含著淚,心疼地說出同樣的話,那時自己年輕,單純地以為是自己不接受他的接濟才使他生發了那番感慨,現在梅雨琳忽然想到了這話背後的含義。

她盯著強維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到:

“告訴我,你是在為誰照顧我?是他嗎?”

梅雨琳的話語沉甸甸的,強維倫似乎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都擰得出冰水,他猶豫了,慢慢垂下頭:

“傻孩子,你為什麽反複糾結在這些不重要的事情裏?我照顧你是為……我自己。”

梅雨琳緩緩地站起身,這讓她能直視著強維倫的眼睛:

“因為真相對我異常重要,我的人生充滿了挫敗。從我的父母拋棄我開始,我周邊的人就在一個個棄我而去。”

強維倫一下子愣在那裏,他從沒想到梅雨琳是這樣的思維。

“我一定會查出真相,我一定能知道真相。”梅雨琳緩緩地轉過身拿起椅子上掛著的行李包向外走去。

“琳琳,我送你。相信我,不告訴你是因為真相會讓你身處險境。”

梅雨琳停下腳步,側過臉看著他,突然笑了:

“難道現在我不是身處險境嗎?那你們為什麽把我調進劇組?”

強維倫看著梅雨琳走出去的背影,後悔的連死的心都有了,可是自己又能怎麽樣?告訴她真相,那想死的會不會就是梅雨琳呢?

他連忙掏出手機,撥打戰雨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聽到戰雨氣喘籲籲的聲音:

“強哥,我還以為是琳琳呢?”

“唉,不多說了,她被調去你們劇組作為投資方的監製你知道嗎?”

“真的?……”戰雨的興奮讓強維倫心底湧出一些酸酸的東西,不過他還是立刻調整了心態。

“她在哪兒?我現在就去接她。”戰雨恨不能立刻出發去見梅雨琳。

“那倒不用,她剛從我這走,情緒有些不對。但是問題不大,你就準備接她吧。”

掛掉電話,強維倫看看剛才的未接號碼,薑啟輝找自己會有什麽事情呢?他想了想,還是暫時不理,等著對方再打過來。

但願戰雨能給琳琳療傷治愈,但願這一次她能談一場真正的戀愛。

~~~~

梅雨琳坐上晃晃悠悠開往京郊的長途客車,感覺就像坐在老牛車上一樣又慢又晃蕩。她覺得自己好累好累,僅僅是一場談話而已,為什麽也能像耗費了所有心神一樣如此疲倦,如此不堪忍受。

一路斂完客人的中巴開始加速了,梅雨琳在勻速的搖擺中漸漸墜入了那個不知道多少次出現過的世界中:

好香啊!

這是什麽味道?水果的香氣嗎?

她嗅著這芬芳一路向前,眼前是一片幽謐的森林,色彩太美了,筆直高大的樹幹上纏繞著柔軟的紫色藤蔓,透過斑駁陸離的陽光她甚至能看清那上麵滿布的細細茸毛,大片的楓葉和鬆針給這裏添加了豐富的色彩,循著香氣她看到小徑的盡頭綴滿累累果實的樹木,這是她喜歡的地方,除了自然的味道和風景,沒有一點齷齪和詭異,她閉上眼睛,想要盡情地享受這一切,突然,前麵一個背影出現在小路盡頭大片血紅的百合花海中,

“媽媽,是你嗎?”

背影並不答話,而是慢慢地、慢慢地轉過身,

背影向她走來,她也迎著背影張開雙臂撲過去:“媽媽,你去哪兒了?”

怎麽回事?

背影明明轉過了身,她卻看不到那張臉。突然“砰”地一聲,背影的胸口、不,或許是後背,綻開了一朵血紅色的花蕊,那花蕊的六個角幻化成6個骷髏,骷髏們對著她在獰笑。

 

背影消失了,百合不見了,就連滿目蔥蘢的森林也慢慢褪去了色彩,隻剩下一個小女孩站在筆直的光禿禿的樹幹下喊著:

“媽媽——, 帶上我好嗎?”

“媽媽你去哪兒?別拋下我!”

 

梅雨琳突然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野果子溝到了,哎,你到站了。”

女售票員顯然是個常年在地裏摸爬滾打的農村婦女,現在和司機丈夫買了車跑運輸,梅雨琳他們這一車人都是二道販子夫妻從公交公司的大巴上倒下來的,因為梅雨琳要去的野果子溝是個不通車的地方。乘客隻能搭這樣的私家車才能到。

梅雨琳拖著行李下了車,來之前根本沒有想到劇組會在這樣荒涼的地方拍片。

何台長聽說自己被內部調離經濟頻道總監職位,第一時間找到自己問願不願意去劇組體驗生活。既然必須要走,梅雨琳當然願意拓展自己的生活體驗,拍電視是年輕人都願意從事的職業,她何嚐不想體驗呢?隻是不知道是何副台長刻意,還是上麵隨意安排,這部由H省電視台和H省電影廠聯合投資的電視連續劇男二號竟然是戰雨。

命運總讓那個不期然闖入你生活的人成為你下一站岔路口的風向標。

梅雨琳不知道自己還要走多遠,遠處似乎有汽車馬達的聲音,

好累哦!戰雨——

我真的累了,我好想休息,好想就這樣躺下再不用起來。

終於,梅雨琳在越來越近的滾滾煙塵中像個紙片一樣倒下了,那動作極輕極輕,輕的仿佛沒有任何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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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8角楓葉_coffee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cornfield' 的評論 : 是,陪著性格不健全的女孩一起成長為優秀的精英,是很苦的一件事,沒有堅強的意誌和深深的愛做不到,強哥顧慮太多,永失真愛,也是痛著後半生。
cornfield 回複 悄悄話 戰雨看來是最適合梅雨琳的人... 強哥錯過了隻能埋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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