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花楹
作者:韋斯理
第十五章
(中)
自從當選為立法會議的長老後,柏曲克真的忙得像個職業政客了。
他跟我說,殺豬宰羊,可以請人;開店辦廠,可以請人;買地蓋房子,可以請人;這世上就是有兩件事情不能請人代勞,一件是當丈夫這事,一件是當政客這事。
以柏曲克的人生規劃來看,能在35歲的時候成為民選出來的受人擁戴的立法會議長老,這大概已經超越了他的夢想。所以,這樣的事實更加激勵了他的野心。
——還有什麽不可能實現的呢?在一個嶄新的殖民地,處處充滿了投機與生機,以柏曲克當時的起點,似乎隻要他能想到的,他就一定能做到。
作為他的人生伴侶,我引以為榮的是,柏曲克在履行一個丈夫的職責時就像他當一名政客一樣盡心盡力。所以,當他把從政當成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時,我開始嚐試著幫他分擔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我是他的學徒、他的聽眾、他的夥伴,以及他的鎖。
我記得有段時間的每個晚上,我們都會擁抱在一起說很多很多的話,在生意上,我聽他講牧羊的規矩,講要把羊養到多大多重的時候才能上市宰殺;在政治上,我聽他講立法會議上的每一次爭論,講那些老古董似的長老們怎麽跟他明爭暗鬥;在人情上,我聽他分析他身邊交往的每一個人,講他與他們之間的利益和距離;······當他講累了、講困了、講著講著睡著了的時候,我便把他說過的所有的話、所有的故事都封存上鎖。我想他是把他的心交給了我的,我必須鎖住了才能讓他覺得安全。
有時候,當他沉沉睡去後,他會突然再次打開他的話匣子,然後重新滔滔不絕地陳述、點評,甚至謾罵。還是之前的那些故事,還是那些故事的原始版本,但在他睡夢中的演說裏,他是激動的、亢奮的、崇尚暴力的,他會把許多汙穢的詞語疊加在他厭惡的人和事上麵,他會極力表達他想製服一切、製造一切的決心和勇氣。
每次當他這樣慷慨陳詞的時候,我就在想,也許在他清醒的時候那些冷靜而又優雅的姿態耗盡了他全部的修養,他必須在睡夢中找回一些可以發泄的可能,讓自己獲得平衡。
有時候他說到特別興奮的時候會手舞足蹈、甚至會起身坐起來,那時我又會想,我是不是該叫醒他?是不是該帶他去看看醫生?是不是該等他醒來時讓他知道夜晚發生的一切?!
但是,第二天早晨醒來,看他衣冠整潔地準備出門赴任時,我又攔住了自己的舌頭。
為什麽要說一些讓他難過的事實給他聽呢?讓他相信世間隻有這麽一個意氣風發而又舉止文雅的柏曲克就好了,那個夜晚的狂魔,就鎖在夜晚裏吧。
1859年,在柏曲克為了他的仕途激情燃燒的同時,他依然不忘繼續著他的地產投資。
在皇後大道延伸到布裏斯班河畔的盡頭,是終日人聲鼎沸的女王碼頭,矗立在那裏的Shipline Hotel航海大飯店,有攬盡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以及一線河景的絕佳視角,從我們長女若思安娜出生時起,柏曲克就常常讓若思安娜騎在他的肩頭,然後帶她在航海大飯店的門口檢閱著千帆過盡。
當他聽說這家飯店出價1100英鎊轉讓的消息後,一刻也沒有猶豫就安排律師簽下了收購的合約。
像柏曲克這樣,動輒以數以千計的價格來囤積資產,具有這樣的魄力與實力的商人,在整個昆士蘭殖民區,也是屈指可數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