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花楹

讓生者有著不息的愛,讓死者有著不朽的名。記憶比生命更加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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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藍花楹》第二十六章(中)

(2016-05-22 00:03:59) 下一個

藍花楹

作者:韋斯理 韋敏

第二十六章

(中)

在去All Hallow’s教會學校的一路上,馬車有些顛簸,車廂裏的我和若思安娜都相對無言。

學校、教會、修道院以及教堂,基本上是連為一體的。到了目的地之後,杜恩神父接待了我們。已經在教會的客房裏住過了一些時日的若思安娜熟練地跟著修女走進了以一扇大鐵門與公共區域隔離開來的寢居區,剩下我和杜恩神父還留在會客區。

杜恩神父的麵色不太好,他告訴我,昨天夜裏剛有一位年輕的修女在饑寒交迫中病逝了。他很誠懇地告訴我:“梅恩太太,我必須提醒您的是,在這裏修行的日子是極其清苦的,不要說和你們這種富裕人家來比較了,這裏的衣食住行的條件,就是連普通的人家都不如的。之前,若思安娜在這裏,主教大人特別吩咐過,要我們把她當客人特別關照些。您若是把若思安娜送過來讓她來做神的仆人,那就和以前的情況不一樣了。”

我無可奈何地點頭道,“您所說的情況我都了解,神父,但是若思安娜去意已決,我想留她也留不住。想必您也聽說了一些關於我們家的傳言,若思安娜想在神的身邊得到救贖和庇護,我也隻能尊重她的意願了。”

杜恩神父略加思索了一下,說:“我會跟這裏主事的嬤嬤特別交代的,盡可能地給予若思安娜多一些的關照。主教大人也交代過,在若思安娜被正式批準成為神職人員之前,就先安排她在教會學校裏當一名代課教師,教授一些音樂和法語的課程。這些是她擅長的。她有足夠的時間來思考,我們也都不要著急去做出一些也許在未來會後悔的決定。您看這樣合適嗎?”

我當然是表示同意和感謝。之後,我試探性地向神父詢問道:“能不能麻煩您幫我通知一下主教大人,如果他現在有時間的話,我想就在這裏等著見見他。”

杜恩神父會意地退下了,告辭前跟我保證說,他一定會讓主教知道我在等著和他見麵。

神父跟我說話時的那種謙遜的態度讓我感覺特別溫暖,就好像一個快要凍僵的身體突然遇到了火爐一般。在我變得幾乎已經快要習慣了來自身邊所有人的敵意時,杜恩用這種平和與善意的口氣跟我相處,讓我如同在沙漠中看到了綠洲。

從這一天開始,杜恩神父真正走進了我們的生活。

不久之後,柯因就榮升為羅馬天主教在布裏斯班的聖斯望教堂大主教,梅恩家族和教會之間的聯係基本上就是以杜恩神父為紐帶了。

 

我著急著要拜見柯因主教的根本原因是想向教會借錢。

教會不僅有殖民政府的撥款,同時還有善男信女的捐款,柯因作為主教,其實是掌管著相當一筆數額的款項。在我被各種債務和待支付的款項壓迫得幾近窒息的關頭,向主教開口借錢,可以算是我的孤注一擲了。

柯因一襲黑袍來到了我的麵前。他站在那裏的時候,肅穆沉穩得就像是一堵牆。他已經越來越修煉得像是站在神壇上的那種人了,須仰視才見,須俯首對話。認識他20多年來,我們沿著各自的生活目標都很努力地做著自己的本分,過去,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因為那裏有些光芒會讓我顫栗;如今,我更是不敢注目他的眼神了,因為我心裏是膽怯的、卑微的,甚至是負罪的。

迎接他的時候,我從沙發中起身站立,以示對他的敬重。

他笑笑,抬手示意我重新坐回到沙發裏。

我開門見山地跟主教說道:“從柏曲克生病到去世,一直都承蒙您的恩典。還沒來得及向您致謝,我又要來向您尋求幫助了。”

“您不必拘謹,梅恩太太。有什麽需要,請直接講出來。”

“是這樣的······柏曲克去世前,留下了一大筆債務,還有一些沒來得及支付的費用也懸而未決,這些都需要我馬上處理。我想向您請求,能不能······”

還在我吞吞吐吐地思考著如何把話說完時,柯因就接住了我的話頭,說道:“我明白您的處境。我想,教會是可以給您一些幫助的。”

“真的?”我有些詫異,畢竟我還沒明確說到“借錢”這個詞語上。我有點擔心主教是不是完全領會到了我的用意。

“是的,梅恩太太。教會目前正在為興建新的大教堂募資,現在有些之前籌措到的現金是存在銀行裏的。我想我可以從中間安排出一萬英鎊借給您。隻是,您在借用這筆資金時需要向教會支付和銀行同樣的利息。”主教很肯定地表明了他的想法。

一萬英鎊?!

這筆金額超出了我的預期。我原先都不敢確定是不是能夠從教會借到錢,就算是主教答應借了,能借個兩千三千、甚或是三百五百,這其實都有可能,無論金額多少,都是來自主教大人雪中送炭的恩情。

在我還在忐忑著思索主教是不是理解了我語焉不詳的想借錢的來意時,他卻給了我這麽巨大的一個驚喜!“太感謝您了,主教大人!······請問我需要支付的利息是多少?我一定按您的要求來辦!”

“據我所知,我們在銀行的存款利息是每年3.75%,這個數字還需要跟具體的負責人確認一下。”

3.75%的年息?比起柏曲克在悉尼的新南威爾士銀行商業貸款的13%的年息來看,這實在隻是一個零頭啊!

“請問您需要梅恩家族的什麽資產來作為這筆借款的抵押呢?”我又問道。雖然這不是一筆商業貸款,但是,借錢的基本規矩是需要有抵押物作為借款人誠信的背書的,我懂。

“教會不會做任何商業上的投資,所以我們也不會拿任何商業上的資產進行抵押或者借貸,梅恩太太。我們隻是聽從神的旨意,希望在您最困難的時候給您扶助。所以,您得到這筆借款的理由······是您的忠誠和善良。”柯因說得是那樣坦然而從容,讓我覺得仿佛此刻麵對的並不是神的使者,而就是神的本尊。

“這······我該怎麽感謝您的恩典呢?”

“您不必如此拘禮,梅恩太太。我會盡快安排把支票送到府上交給您。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需要跟您告辭了,因為昨夜去世了一位姐妹,教會裏有很多事情還需要馬上處理。”柯因就這樣簡單地結束了和我的會麵。

我心裏最大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柯因沒有跟我提到若思安娜,盡管在杜恩的言語裏,柯因對若思安娜是一直嗬護和偏愛的。

我和柯因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像是神交一般,很多沒有說出的話,已沒有表達出來的必要。

當我走出教會、準備登上馬車的時候,禁不住又駐足回望了這一片屬於神的領地的建築。這裏有我的信仰、我的恩人,還有我的女兒,這裏曾經也是柏曲克置辦的眾多物產中的一部分,現在,它屬於神了,然後,我在這裏,蒙受了神的恩典、主教的恩典、來自柯因的恩典。

這是屬於我的奇異恩典,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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