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花楹

讓生者有著不息的愛,讓死者有著不朽的名。記憶比生命更加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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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藍花楹》第十一章(下)

(2016-04-18 16:39:45) 下一個

藍花楹

第十章

(下)

賽琳娜的病逝對於柏曲克的打擊,其實一點也不遜於我。

當我大病初愈後的一個夜晚,我被柏曲克的夢囈驚醒。他像站在公眾舞台上發表演說一樣的慷慨激昂。他說——“如果有報應,請來找我,放過我的孩子;如果有懲罰,請來找我,放過我的妻子······”

聽到柏曲克的這些話,我一驚。原來我們夫妻倆的思維竟然是殊途同歸。在我們無法用自己的見識和閱曆來解釋賽琳娜的悲劇時,我們唯一可以想到的便是自責與相信報應。作為賽琳娜最親近的親人,我們都把所有的責任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緊接著,我又聽到柏曲克義正詞嚴地說道——“如果有來生,請放逐我,但一定要護佑我的家人;如果你覺得我的財富都是帶血的金錢,請取走它們······”

對於柏曲克夢囈中所說的“帶血的金錢(Bloody money)”,我很困擾。在我和他共同生活的這幾年時間中,在不同的場合他都會提到這樣一個詞組。以他對這種偏僻的說辭所表示出的偏愛,讓我感覺很不舒服。

我是一個對柏曲克毫無保留的人,所以,第二天淩晨當柏曲克起床準備上工時,我忍不住就跟柏曲克問起了此事。

我開門見山地說,什麽叫Bloody money?

柏曲克有點納悶,反問道:“你指的是什麽意思啊?”

我說:“我就是想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啊。以前聽你說到過,昨天夜裏我又聽到你在說夢話的時候說到了這個詞。”

柏曲克當即就笑了起來,站在原地一邊穿衣服一邊說:“哦,你是說我說的夢話啊。Bloody money,就是說我們做屠夫開肉鋪的,掙的錢都沾著血啊。你這傻丫頭,連你老公的老本行都忘了?好了,不說了,你看,我起這麽早,還不是又要去殺豬宰牛、掙那些Bloody money啊?”

一句話讓我釋然。

柏曲克扭頭看著我又問我道,“昨天我的夢話裏還說了什麽”?

我搖頭,聳聳肩說,好像沒有了。

柏曲克回到床邊,坐在床沿上,撫摸著我的臉,打笑著說道:“沒有就好。像我家瑪利這樣單純善良的女生,聽到一個詞語Bloody money都會找老公刨根問底,要是我在夢話裏再說出什麽其他的亂七八糟的話出來,那豈不是可以把這間臥室直接當法庭來使用啦?”

我搖搖頭,淺笑著回應說:“柏曲克,沒那麽嚴重,我就是關心你,也擔心你。其實這些天你每天的夢話講的都是賽琳娜,我知道你的難受。”

柏曲克聽到我的話,不著一言地從我身邊起身走開。

我想,他是想回避我的目光吧,免得在這個話題下,我們之間交流的都是悲傷與辛酸。

我跳下床,緊緊地從背後抱住柏曲克說,我想明白了,我們不能每天都糾結在賽琳娜這件事了好嗎?對於賽琳娜,我們都盡力了,我們不能因為她離開了我們就把好好的日子過成了噩夢。

柏曲克轉過身,攬我入懷,然後托起我,就像當年在教堂的婚禮上他托起他一臉紅暈的新娘。他把我抱到床邊,緩緩放平,他高大的身軀隨之順著床沿突然低了下去——我看到,他跪了下去。即便是他跪著,當我和他對視的時候,我依然需要仰視才能抵達他的目光。

我看到他目光如炬,有吞噬我、燃盡我的亮。他是我的王,即便他是跪著的模樣。我躺在床上仰視他的眼神一定就像是一個等待著寵幸的妃子吧。

他說:“我答應你,我們還要過得比現在更好。你也要答應我,你要好好的,我要好好的,我們都要好好的,好嗎?”

說完,他白皙得簡直可以反光的身體如同一床棉被似的厚厚地軟軟地壓住了我。

他親吻我的額頭和眼睛,柔柔的仿佛毛茸茸的感覺,我閉上了眼睛,任由他即興著盡興著,然後聽到他在說:“寶貝兒,我愛賽琳娜,但我更愛的是你。”

1854年的聖誕節前夜,我們委托科立波先生在倫敦定購的施坦威鋼琴終於運到了家裏。這個巨大的聖誕禮物給家裏帶來了驚喜和孩子們的尖叫。

生活還要繼續,身為母親,注定了負重前行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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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昆士蘭的藍花楹 回複 悄悄話 這是兩個人的作品。創意、構思、史實的挖掘、故事梗概以及用女性第一人稱口吻來講述這個故事的起筆都是來自韋斯理,他深受英國文學和戲劇作品的影響,其實起初是想用英文創作的。遺憾的是他突然患病後不幸去世,所以,最後的執筆者和定稿人是我。
過客而已 回複 悄悄話 寫得太好了!故事引人入勝,作者文筆了得!不可多得的好文!如此細膩的心理描述,我以為作者肯定是個女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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