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花楹
第七章
出場人物:長女“小玫瑰”若思安娜
主題:奇思妙想的各種生意經
(上)
1850年1月30日,柏曲克和我的第一個孩子Rosanna若思安娜在我們皇後大道的家裏出生了。我們喊她的小名叫做“玫瑰”。這個如玫瑰般美麗粉嫩的小生命簡直就是一位天使,我們家裏因為有了她的啼哭和歡笑而變得格外的有了生機和活力。
緊接著,另外一張天使般的麵孔也出現在了我們的家裏——我的母親、若思安娜的外婆瑪利終於從遙遠的愛爾蘭來到了布裏斯班。
從歐洲過來的航路慢慢地順暢起來,每個月都有捎帶著英倫氣息的郵輪停靠在離我們家不遠的女王碼頭。他們帶來了食物、種子、生活用品,最重要的,是帶來了源源不斷的人們。
在我們的長女玫瑰出生的這一年,這個叫做布裏斯班的城市已經有2500人了,比五年前柏曲克剛來的時候整整翻了一番,最為親切的是,生活在這裏的人們有三分之二都是和我們一樣,來自愛爾蘭農村。
根據我們跟柯因神父達成的從愛爾蘭引進勞動力的協議,由柏曲克負責所有的向雇主收錢和對勞工付款的環節,我們重新定了規矩,對勞工支付的報酬全都是先做工再結算,而且一年一結。布裏斯班這邊的雇主們因為迫切需要人手,他們一定會如約全額付足談好了的兩到三年的長工工錢,而我們也跟愛爾蘭那邊的中間人說好,我們隻是先負責承擔勞工從愛爾蘭出來的船票錢,其餘的日後再按年結算。這樣一來,我們不僅提前掙到了那些傭金,就連說好的要支付給工人的廉價的工錢,也能打個時間差,短期挪用一下。如此一來,我們不僅掙了自己該掙的那份錢,手上的活錢也變得更多了。
那個時候,我完全不插手柏曲克任何生意上的事情。開始學著做一名好母親,這對於我來說就是巨大的挑戰和考驗。
當然,在我的注意力完全轉移到小玫瑰身上的時候,柏曲克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怎麽能掙到更多的錢。
我們的早餐對話常常會如此有趣——我抱著剛學會衝著我笑的小玫瑰湊到柏曲克身邊,對玫瑰說:“寶貝兒,快,衝爸爸笑一個·······”
柏曲克期待地望著這個小女生有所表示,但是,玫瑰卻很不配合地把頭扭向我的腦後。
我還在說:“玫瑰啊,別這樣不乖哦······”
柏曲克索性把玫瑰搶過去,然後把她舉起來,舉到天花板那麽高。
玫瑰有點驚恐又有點驚喜,不知所以地又想哭又想笑的樣子,接著,她的爸爸突然把她拋到空中,等她結結實實地落在爸爸的臂彎裏時,她終於找到了她應該有的表情——微笑,咧著嘴傻嗬嗬地笑。
這時,她爸爸就開始跟她說話了:“寶貝兒啊,爸爸要告訴你,現在,整個布裏斯班北區和東區的豬肉、牛肉和羊肉的批發買賣,都是我們家承辦的了。還有爸爸以前住的地方,西區的Moggill,那也是我們的勢力範圍哦!我們家在那裏還有個肉鋪子,現在是你的叔叔在經營著。你的叔叔也好厲害啊,把西區的豬牛羊肉的批發全都承接下來了。你知道嗎,整個布裏斯班,一多半的人們吃的肉,都是從你爸爸的鋪子裏賣出去的!大家盤子裏每天吃的肉,和你一樣,都是姓梅恩的哦!”
被柏曲克拋出去又重新舉著懸在半空中的小玫瑰,好像真的懂事一樣,安靜地聽完爸爸的話後就又咯咯地笑了起來,如同讚許和肯定。她的小嘴巴裏還沒有長牙齒,不關風,所以,一笑起來口水就嘩啦啦地滴了下來,正好滴到柏曲克的臉上。
柏曲克伸手摸了一下女兒的口水,又送到嘴邊舔了一下,很享受地說:“哇歐,我的小玫瑰寶貝兒的口水是甜的呢,像蜂蜜一樣!”
我們盤下皇後大道這間肉鋪半年左右的時間,柏曲克接下了布裏斯班河北岸地區幾乎所有肉鋪的鮮肉批發生意。河的南岸仍然是法定的土著人的區域,所以我們沒去招惹那邊。但是,柏曲克不止一次地揚言過,“如何馴化那些土著人呢?就要讓他們學會從我梅恩家的肉鋪子裏買肉開始,這是他們進入文明社會的第一步”。
柏曲克的野心不僅限於此,他和麥格瓦斯還核計著打算把批發的生意做到悉尼去。
這兩個心比天高的年輕人,有一回帶著小玫瑰到皇後大道盡頭的女王碼頭去看船,他們看著船上走下來的人、卸下來的貨,看著看著就聊起來說,要是有一天,我們也能從這裏運貨運到愛爾蘭去賣就好了。
麥格腦子轉得快,馬上就把這句別人聽起來像是玩笑話的主意當真了。他接著說:“運到愛爾蘭去可能有點遠,但是運到悉尼去應該可以想想辦法。正好我們可以多買些土地,在土地上養牛養羊,然後把它們賣到悉尼去。”
而柏曲克就更加現實地補充道:“要是有機會,我們應該買港口旁邊的土地,那樣的話,以後運貨可就方便多了!”
正如柏曲克和麥格瓦斯共同謀劃的那樣,在我和柏曲克的長女玫瑰出生的這一年,柏曲克終於邁開了他大手筆進行土地投資的第一步——柏曲克在摩頓灣港口邊買下了1700多英畝的農田,相當於700萬平方米的麵積。這塊土地之大,大到超出了我的想象力。
摩頓灣港口是布裏斯班最早的一個港口,當初英國殖民軍第一次發現布裏斯班、我們最初從悉尼輾轉到布裏斯班,都是在摩頓灣這個地方踏上陸地。這也就是為什麽布裏斯班最開始取名為“摩頓灣”的原因。
柏曲克選擇這片靠近港口的土地,看中的就是它肥沃的土質以及出海口的便利。柏曲克真的是有把他的肉店生意開到悉尼、墨爾本,乃至歐洲的雄心壯誌。
那時的他已經知道,隻有在交通便利的港口,才有實現大宗貿易的前提。
沒過多久,柏曲克又悟到了更深一層的圈地投資的竅門——當一個口岸逐漸發展成以港口為依托的城鎮的時候,沿著港口的所有土地都會變得炙手可熱,它們能為你帶來的財富,遠遠超過了之前預想的在這片土地上的農耕牧養的收益。
買下這塊土地到底花了多少錢,我還真是不清楚。就像它的麵積大得讓我無法想象一樣,也許購買它所花費的金額之大,也超出了我的想象力。
柏曲克讓我遠離了這些數字。他說我隻需要照顧好玫瑰和我媽媽,看管好我們在皇後大道上的這個家就夠了。
我想他是希望給我們更好一些的生活。至於實現這種生活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他努力地一個人去扛。
我不知道他買地花了多少錢,也不知道他找銀行借了多少錢,更不知道他被這些個金錢的數字壓得心裏有多苦多累。
我隻是看到,如果他沒有遠行的計劃,他一定是每天淩晨兩三點就起床來安排店裏的夥計們殺豬宰羊、各地配送;他每天都要細致地盤點著往來賬目上的每一個零頭,英鎊、先令、便士,他一分一毫都問得清清楚楚;我隻是知道,他每天一定會讓小玫瑰騎在他的頭上,他帶她去看看皇後大道上的每一處店鋪,一直一直往前走,走到布裏斯班河邊,走到女王碼頭,他說小玫瑰是我們家的女王;我隻是偶爾還會聽到他睡夢裏的驚呼聲,看到他半夜裏突然大汗淋漓地從床上坐起來大口地喘著粗氣······
從我們結婚的第一天起,我就從來沒見過柏曲克睡過一個好覺。他就像是一個總在黑夜裏趕路的人,抬頭看到了指路的星辰,然後就義無反顧地一直一直往前走。他不關心什麽時候天亮,他隻在乎他想到達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