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連載小說《藍花楹》第五章（上）

藍花楹

作者：韋斯理

第五章

出場人物：皇後大道上開客棧的馬修

主題：從郊區到鬧市的遷徙

（上）

被麥格瓦斯的白手起家也能成為大地主的故事啟發之後，假想著我們的財富未來就成了柏曲克和我之間最愉快的話題。

我們就像兩個望梅止渴的傻孩子，每天樂嗬嗬地幻想著，也許有一天，我們的生活會是這樣的：

我們會住在一個偌大的莊園裏，門口停靠著我們自己的馬車，高頭大馬，鬃須飛揚。我們家的宅院高大敞亮，草坪綠油油、毛茸茸的，齊整地像一汪寧靜的湖水；花園的苗圃依山而建，層層疊疊地如階梯般延伸著的是姹紫嫣紅的花瓣。有噴泉在不舍晝夜地綻放出花兒盛開般的情形。穿過花園、沿著開闊的樓梯拾級而上，是幾根巨大的羅馬柱撐起來的如同宮殿一般的廳堂。大廳的地麵是花崗石的，光滑得像愛爾蘭冬天裏的冰湖；窗玻璃是琺琅瓷的，五顏六色的，就像教堂裏的那樣，炫目而華麗。我們會有很多間臥室，臥室裏的地上全部鋪的是厚厚的、上好的羊毛地毯。透過主臥室的百格窗放眼望去，我們的兒子和女兒正在院子裏的噴泉邊嬉戲著歡叫著。我們會有很多個孩子。我們可以看到陽光透過水霧折射出彩虹的光澤，明晃晃地簡直有些刺眼。更遠一些眺望過去，一望無垠的綠色原野都是我們的莊園。這裏有成百上千隻牛羊一團團一簇簇地聚集著，它們就像是草坪上盛開的巨大的燦爛的花朵······

多麽美好的畫麵啊，哪怕它似乎沒有可能在我們有生之年實現，但是那又有什麽關係呢？

我們陶醉於這種想象，如同我們每天都置身於此。

有多少生命是為了實現這樣的一種財富而奔波到死呢，他們即便是擁有了，也無心享受。而柏曲克和我的幸福和快樂，早在我們置身於Moggill鄉間的肉鋪裏就已經被我們緊緊地握在手中。

我們有著幸福的夢想，我們也因此而無比幸福。

我們就站在肉鋪樓上的臥室的窗邊，相擁著透過窄小的百格窗的窗口看著後院裏那些拱著屁股的肥豬們歡快地曬著太陽，然後把這個彌漫著牲畜們的腥臊味道的小雜院想象成了一個有萬千牛羊遊牧著的無邊無際的大莊園。

做個白日夢，這似乎是我們最擅長的娛樂。

柏曲克會白日夢一般地描繪說，當他陪著我在主臥室的窗前看到這麽美麗的場景時，最讓他驚豔的，還是他回眸望我的那一刻。

“瑪利，我從你的眼睛裏看到了大海，從你的呼吸裏聞到了花香；你知道嗎，當我撫摸你的皮膚的時候，我好像摸到了絲綢；我會給你買最美的裙子，上麵要有手工的刺繡和蕾絲花邊；我還要給你訂製那種有蝴蝶結、有羽毛的帽子，配上同樣是蕾絲花邊和刺繡的手袋；我要把你像真正的英國上流社會的貴婦人那般打扮著，讓你走到哪裏都會讓人驚歎說；‘哇歐，這就是梅恩太太，她是我們這條街上最美麗的女人！’······”

好聽的話我也愛聽。誰能相信我身邊這個整天握著大砍刀的男人，嘴裏能說出這樣動聽的語句？我不需要別人相信。這是我的生活、我的男人、我的秘密。

我貪婪地接受了柏曲克說出的所有的讚美，然後幫他繼續來說著我們的夢話。

我說我還要在我們家的院子裏種下一棵巨大的藍花楹大樹，我要每天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世界上最美的Jacaranda。

柏曲克馬上就補充說：“好吧，我們一起來看院子的這邊。你看啊，在我們家的庭院裏，四周都種滿了藍花楹，它們那高大的、蓬勃的枝幹，捧出了漫天遍地的藍紫色的花瓣。花瓣似乎就是一夜之間綻放的，就是初夏的那一縷朝霞或者餘暉，跟它們打了個招呼，它們就起整整地站在了每一椏的樹枝上。你看吧，它們輕盈地隨著和風搖曳著，有蝴蝶圍著它們要鬥舞，但是，蝴蝶的翅膀在藍花楹的花瓣麵前好像受到了魔法，蝴蝶失去了招搖的力量。它們想遠離那些妖嬈的花瓣，但是，它們又停不住地想湊近了去嗅一嗅藍花楹的氣息。藍花楹的那種嫵媚，看起來是那麽自然而又普通，就像我們家的瑪利一樣······忽然刮了一陣大風，樹枝們像受到了驚嚇一樣渾身抖了抖，於是，那些藍紫色的花瓣就像是會跳舞的天使一樣悠悠地從樹上飄到了風裏，她們擺成了隊形，討好似的朝著我們的方向，忽上忽下，忽前忽後，旋轉著，緩緩地站在了地上。她們最後朝著我的瑪利深深地鞠了一躬，一直把頭埋到了地裏麵。”

當我們蝸居在Moggill這個小鄉村裏的一間陳舊的昏暗的小肉鋪裏的時候，我們的心裏有許多明亮的東西。它們溫暖著我的新婚生活，讓我感動於這樣一個嶄新的開始。

柏曲克跟我說，相信他，一切美好的未來真的才剛剛開始。

曾經和柏曲克一起在肉鋪裏當學徒的夥伴馬修比我們早上一年多當上了自己給自己打工的小老板。他在袋鼠角盤下的凱曼先生的這個肉鋪，用他自己說的話說就是生意好到你無法想象。其實，我們哪裏需要去想象呢？柏曲克在那家肉鋪裏打了好幾年的工，客戶跟柏曲克可能比跟馬修還要熟。袋鼠角算得上是布裏斯班起步比較早的片區，比起我們住的Moggill，袋鼠角幾乎可以說是鬧市區了。

馬修說，有人氣的地方生意就旺。於是，兩年後，他帶著他在袋鼠角開肉鋪裏賺到的第一桶金又找到一個人氣更旺的地方。毋庸置疑，在1849年的布裏斯班，最熱鬧的地段，非皇後大道莫屬。

馬修這次玩了個更大的買賣——他不僅把他的生意放在了皇後大道，而且，他盤下了一間小客棧！

馬修在皇後大道上的客棧新開張的那一天，他滿請了所有他認識的愛爾蘭老鄉去新客棧喝酒。大家喝了他的不收錢的酒，一下子就都把馬修吹捧成愛爾蘭老鄉們的驕傲、布裏斯班的新貴，他便也在大家的觥籌交錯中大聲高呼他的發財訣竅：“Location！Location！！Location！！！”

他說做生意就是要“地段好”，這就是他成功的秘訣，他把“地段好”這三個字簡直就像是當成歌曲在唱。

去過馬修家的新客棧之後的那天晚上，柏曲克不知道是受了馬修的好地段開店思想的影響、還是被馬修這種高調張揚的成功給刺激到了，他跟我說，我們不能守在Moggill這種小地方了，我們要做我們的莊園夢，就要把生意開到皇後大道上去。

柏曲克開始拜托馬修和麥格瓦斯幫忙打聽皇後大道上有沒有什麽要轉讓的生意。

巧得很的是，沒過多久，那裏正好有一家肉鋪要轉手。這家肉鋪就在馬修的小客棧的斜對麵，地段好極了不說，它也是那條主街上最大的一家肉鋪。

店主剛有要賣掉生意的打算，還沒來得及登報公告，麥格就緊趕慢趕地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柏曲克。

柏曲克一聽激動壞了，到哪裏再去找這麽好的機會啊？我們就是殺豬宰羊的，論起做生意，盤間肉鋪下來是最適合我們的了。所以，當柏曲克聽麥格說有了這麽個事兒之後，他連轉讓的價格都沒來得及細問，就幾乎都是立刻做出了決定：就它了！買下來！我們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