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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捧起你的臉》第十五章:小劉姥姥(2)

(2016-05-26 01:01:16)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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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小劉姥姥(2)

對方接電話的人正是同躍,他聽到這邊的對話,改稱中文大聲說:“春生,是我,我是同躍。”

電話筒還沒有放到耳邊,譚溪就聽出是同躍。她瞪了春生一眼:“你哥的聲音都聽不出?咋就變成外國人了。”

“啊,是我哥!”春生趕緊拿回話筒,抱怨道:“哥,你幹嗎說外國話。”

“廢話,我在外國當然說外國話。你不是學過打電話時怎麽說英文嗎?”

“我學英語隻是為了考試,又不是真的說話。” 春生還理直氣壯。

同躍問了幾句出院的情況,趕緊叮囑春生一些注意事項。嘮嘮叨叨,老媽子似的,春生心裏說。不過今天少爺我心情忒好,念經念佛都愛聽。沒一會兒就聽同躍說:“我掛了,以後不要打國際長途,太貴了。”末了補充一句:“別忘了給柳青姐寫信。”

春生“喂”了幾聲,沒有反應。就掛斷了!滿肚子的話一句還沒說。怒火騰的一下竄上來,他衝著話筒大聲地嚷:“哼,討了媳婦忘了......”

不通!

管不了那些,春生咬牙切齒地吐出最後一個字“弟!”

譚溪故意不著急把家裏的情況向春生說明,很想看看他的表情和反應,盼著看春生出洋相。這個男孩有表演天賦,給一顆糖吃立刻變成歡快的小鳥,嚇他一下就魂飛天外。有他在身邊,老太太心情大快,感覺年輕了許多。

兄弟倆通話時,譚溪走開,但隻是在附近假裝收拾東西,一直耳朵豎著偷聽。見春生發飆,她走近問道:“怎麽了?”

春生嚇得不輕,意識到這可不是他們兄弟二人世界,馬上堆起笑臉:“沒什麽,沒什麽。我哥說國際長途太貴,不讓打。”

譚溪無奈地歎了一聲。不過這位收養的小土老帽今天讓她心情大好,後悔沒有預先安裝好攝像機,拍下來隨便編成一個微電影,明年讓春生去報考電影學院表演係,肯定能給主考官留下深刻印象。

黑色的轎車緩緩駛進北京近郊的一個私立寄宿學校,春生起初以為是公園:假山小溪,綠樹花草,堪比蘇杭園林。改穿便裝的軍人司機和公務員與譚溪一起幫春生辦理好各項入學手續和住宿。因為每周三周六下午做血透,星期三春生在家裏住。

春生上學第一天遇到可愛女孩,第二天遇到討厭姑娘,第五天受到男生欺負。

第一堂課春生早早來到教室,沒想到裏麵已經有一位女生。見春生進教室,女孩主動打招呼:“你是新來的吧?我叫傅萱。”

春生自報姓名後眼睛卻不舍離開,因為女生那勾魂的笑容。她有點胖,長得很像電影《小兵張嘎》中嘎子養傷住老鄉家的那個女孩,說話聲也像,笑起來更像了。對於這付笑臉,春生的感覺隻有一個字“甜”,比蜜還甜。

周二晚上自習,春生遠遠尾隨傅萱來到小教室。女孩進去後門沒有關嚴,春生站在門口,心裏打鼓,想進又不敢進。裏麵傳出兩個女生的對話。

“這樣不好,你們是一個組的。”

“反正他剛來,不懂我們的規矩。”

“很快就會知道,太傷人了。”

“你看他病病殃殃的,土裏土氣,普通話都說不利索,不知道從哪個山裏來的暴發戶。生日派對有他在多掃興啊。”

春生恨得牙癢癢,真想衝進去扇她一個耳光。

討厭的姑娘名字叫楊小凡,和春生在一個組,小組會上互相介紹過。傅萱和他同班,但不同組。其實楊小凡家才是來自小縣城的暴發戶,父母都沒上過大學,靠倒賣建築材料發了財。

不久春生知道了同學中不成文的規矩,每人生日的那個周末請全組同學到家裏參加生日派對,另外還邀請一到兩個非同組但是特別要好的同學參加。

班上人氣最旺的男生叫朱曉軍,高幹子弟。他父親是武警部隊副軍級幹部;他母親是一家外貿公司的總經理。朱曉軍學習一般,但身材高大,是校籃球隊主力、體育明星。他身邊總是圍著一群衣著講究的男生,不少女生也愛接近他。

春生的寢室住四個學生,每個學生一個雙層床,下鋪睡覺,上鋪放物。春生和朱曉軍同一寢室,兩人床位都靠窗戶。另外兩個睡靠門床位的同學是朱曉軍的死黨。春生主動和他們搭訕,卻總受冷遇,勉強敷衍一句或假裝沒聽見。朱曉軍非常高傲,別說春生這個瘦小、土裏土氣的男孩,他對楊小凡那一類沒有政治背景的暴發戶都不屑一顧。

周五中午,春生用餐後排隊買甜點。因為腎病,他對食品的成分和含量有很嚴格的要求。春生問了幾個相關的問題,後麵的同學不耐煩:“你丫有完沒完?”

這個聲音很熟悉,聲音的主人叫曲方健,和春生同一寢室。春生不敢多問,趕緊買了一個冰激淩。他轉身離開時,曲方健故意朝春生持冰激淩的手撞了一下,冰激淩滾落到地上。春生怒,剛要指責曲方健,發現他身後站著的朱曉軍以及一對陰深的目光。朱曉軍後麵的一個同學衝過來,推了春生一把:“你丫還愣著,沒看到你的冰激淩把人的鞋給弄髒了。”這個同學和春生不是一個班,但屬於朱曉軍圈內的人。

“別動他,他有病。” 見那位同學還要推搡春生,朱曉軍製止他,但他的眼神更加陰冷,直逼春生。

進入高三,朱曉軍寢室的一個同學隨父母出國,騰出一個鋪。曲方健想換到這個空鋪,學校卻不同意。開學時班主任也在班上強調,肖春生患有腎功能衰竭,飲食、運動、作息時間都有些特殊,請同學們諒解並發揚友愛助人精神。春生吃按醫生要求特做的病號飯,不需像別人一樣排隊買飯。這些都引起了朱曉軍那幫學生的不滿。

“對不起。”春生強忍淚水,蹲下身用餐巾紙擦去濺在朱曉軍皮鞋上的冰激淩。

晚上,春生睡不著,想起了在農村、在縣中的時光。那時雖窮卻很快樂,春生學習好,善交際,還有可以炫耀的哥哥,他常常是班上的中心人物。假期和同躍哥在一起更是天倫之樂,柳青姐、同躍哥和他們班其他的同學都很喜歡春生,還常讓他們的弟弟妹妹陪他玩。想起哥哥,春生的淚水不住地流淌。同躍哥是他最親近、最想念的人,卻遠在天邊,今生今世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春生久病成醫,知道他的病情隨時可能惡化,每活一天都是額外的恩賜。在餘下不多的生命裏,難道就一直要麵對這樣的歧視和屈辱嗎。他心灰意冷,打定主意周末和姥姥說,不想上學了。他喜歡文學,對其他科目興趣不大。還不如在家裏自學,讀小說、看電視、練寫作。春生與家裏的工作人員漸漸混熟了,大家都以他為中心,那種感覺和學校相比是天壤之別。

周末回家後,春生一直在作激烈的思想鬥爭,要不要告訴姥姥?姥姥會同意嗎?如果姥姥不同意,甚至不高興那還不如不說。譚溪見春生鬱鬱寡歡,問其緣由。春生終究沒有告訴姥姥在學校受欺負、想輟學,但把楊小凡不邀請他參加生日派對一事告訴了姥姥。
 
譚溪麵帶愧色,因為丈夫工作的變動,她外麵的應酬大大增多,忽略了對春生的關心。她隨手撥了一個電話,要找的人不在,聽完對方的解釋後說:“星期天還去學校,退休了比上班還忙。”

譚溪又撥了個號碼,這回找到了,兩人親熱地聊了好一陣。打完電話她對春生說:“走,我們一起出去。”

“去哪兒?”

“電影學院。”

接待他們的是退休老太太梅夢萍,電影學院最資深的化妝師。她為人豪爽,現在的確比退休前忙多了。電影劇組排著隊請她指導化妝造型,著名導演和製片人都知道,隻要把梅夢萍老太太哄高興,毛理順了,她不在乎報酬多少,也不惜時間,肯定會來幫忙。

梅夢萍和譚溪文革前就是好朋友,後來一起下放到甘肅,兩人情同姐妹。她讓助手給春生收拾頭發,自己和譚溪不停地聊天,一邊找來十多套時裝。發型定好後,她親自給春生上了點淡妝,找出一件衣服讓春生換上。

春生被帶到大鏡子前,嘴巴驚得合不攏。鏡子裏麵哪像自己,分明是個電影明星、小帥哥。

“姥姥,這是我嗎?”

譚溪用力揪了一下春生的耳朵:“是你嗎?”

“哎喲!”春生用手捂住被揪痛的耳朵,連聲說:“是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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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Weicheng-Wu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暖冬cool夏' 的評論 : 謝謝暖冬cool夏! 春生吃了那麽多苦,該換換命。
暖冬cool夏 回複 悄悄話 春生要成電影明星了。我要是姥姥,也就讓他在家做點他想做的事,學學文學,寫寫小說什麽的。感謝你的作品,謝謝你讓春生活了下來, 不管多久,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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