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簡介見博客【尾頁】：第一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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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姥爺姥姥（6）
在夫妻共同努力下，譚溪終於躲過了這場劫難。將近一年的審查有了結論，北京電影學院免去了她的係主任和學院學術委員會副主任的職務，靠邊站後她有了閑暇時間，著手處理孩子的問題。
九歲的兒子與姐姐的感情比他與父母的感情還要深。女兒出走後，宋瑞華寂寞孤單，很長一段時間都抑鬱寡歡。譚溪花了大量時間陪伴兒子，給與他體貼入微的關懷，漸漸讓他走出陰影。
女兒讓宋思彥 傷心之至，一提起就情緒激動。譚溪終於說服丈夫，同意她給女兒寫信。信發出後女兒一直沒有回音，宋思彥 又火了，譚溪暫時不敢再提此事。
又一年過去，國家進入三年經濟困難。兩年領導崗位的磨煉，宋思彥已經能夠得心應手地處理極其繁忙的行政和業務工作，有了些時間和精力考慮家庭、考慮女兒的事。他十分擔心經濟困難使邊疆惡劣的環境雪上加霜，主動與妻子商量，設法與女兒聯係上，在經濟上予以幫助。
這次除了譚溪給女兒寫信，宋思彥還委托新疆衛生廳的官員為他了解女兒、女婿的近況。譚溪的信石沉大海，但兩個月後宋思彥收到回音。
“宋院長：您好! 經查詢，原伊河勞改農場三個月前發生特大火災，很多農場職工和勞改人員遇難，農場的人事檔案和文件也被燒毀。在此之前農場的勞改人員已經有很大的減員，有關部門關閉了伊河勞改農場，幸存職工和勞改人員從新登記建立檔案，分配到其它農場。非常遺憾，在幸存者名單中沒有發現您女兒和女婿的名字，我們也沒能從幸存者那裏打聽到有關你女兒女婿的消息……”
宋思彥夫婦閱信失聲哭泣，一家人悲痛難當。宋思彥對當年做法追悔莫及，自己為什麽那麽武斷，那麽衝動，如果女兒的信沒有被茶水浸濕，起碼還知道女兒的心思和動機。
丈夫是個專業人員，沒有太多的時間關心政治和人事關係。但他現在是院長，又要經常和中央首長打交道,不可能回避這些事情。反右鬥爭給了譚溪及其深刻的教訓，從此她對國家的政治動向非常敏感和關注。譚溪花了大量時間學習和研究黨的政策，洞察政治風向，她成了丈夫最得力的政治顧問。
在學校譚溪一改鋒芒畢露的本性，小心低調與領導和同事相處，對每一部經手的作品政治上嚴格把關。
1964年，為了慶祝建國15周年，周總理倡議搞一台反映黨的鬥爭曆史，展現毛澤東思想發展過程的大型歌舞作品。周恩來親自擔任總導演，調集全國頂尖的編導、作曲家、歌唱家、舞蹈家等各類藝術家，創作了中國現代最有影響，水平最高的大型音樂舞蹈史詩《東方紅》。
譚溪能夠自彈自唱、作詞作曲，她創作的電影和音樂劇有別人難於達到的活力和水平。周總理親點譚溪參加大型音樂舞蹈史詩《東方紅》的創作，她的卓越貢獻受到 國務院 的表彰。電影學院領導請她出山、再度擔任文學係主任，譚溪婉言謝絕，這一理智的決定使她在文革中免於大的衝擊。
他們無論多麽小心也不可能逃脫文革的衝擊。譚溪早已淡出政壇、與世無爭，不是主要攻擊對象，但是陪鬥、反複寫檢查是免不了的。宋思彥是當權派加上反動技術權威，挨鬥挨打，並被強迫去醫院鍋爐房勞動改造。
政府1951年收管協和醫院以前，醫院嚴格規定工人上班期間不準使用醫護人員的過道和樓梯，否則立刻解雇。一天早上不到五點，鍋爐管工許久發帶著徒弟檢查完管道係統後，抄近路通過一小段病房走道。出乎意料這麽早就碰上了一個大夫迎麵走來，走近一點認出是醫院年輕的大內科主任宋思彥 。完了！許久發心裏一沉。
“Good morning”宋思彥 習慣性地打招呼。
兩個工人聽不懂，麵色更加惶恐。宋思彥 者這才注意到眼前是兩個工人，馬上抱歉地說：“對不起，早晨好。” 他還禮貌地示意，讓他們先走。
前幾年老婆出現血尿、尿急、尿疼，許久發帶她去看腎內科，非常幸運護士分診看病的大夫就是宋院長。檢查化驗完，院長和藹地對他們說：“是單純膀胱炎，服點藥，盡量多喝水將細菌衝洗出來，過幾天就會好。”然後又向他們解說如何注意衛生。他老婆回到家後對他說：“唉，我咋還沒有吃藥就覺得病好了一多半。”
文革開始時許師傅已經是鍋爐房資格最老的八級工。宋思彥 來鍋爐房勞動後，他吩咐同事和徒弟們照顧保護宋院長，還讓一個當上造反派頭目的徒弟發誓不再讓宋院長受到皮肉之苦。1967年初派性武鬥開始，形勢危險又不明朗，許師傅幹脆讓宋院長在他家住了幾個月。
1968年底譚溪和兒子宋瑞華先後下放甘肅和內蒙，宋思彥仍然在醫院鍋爐房勞動。醫院常有大人物來看病，院領導心裏不踏實，需要這位前院長為他們把舵。於是宋思彥 在鍋爐房動改造的同時，經常還要參加重要會診。
有一天，江青點名宋思彥 去為她看病。體檢化驗後宋思彥 對她說：“檢查都正常，您屬於精神性尿頻。請不要工作太緊張太焦慮，適當運動，放鬆精神。”
“我有什麽好緊張的？”江青不屑地說，“你能保證我將來不出問題？”
“我是大夫，依據事實做出判斷，不預測未來。”
江青可能對這個回答頗為不快，宋思彥 臨走時江青給他找了點茬：“你怎麽還用美國的皮箱啊？”
這個醫用小皮箱宋思彥 用了多年，用習慣了。他回答道：“扔了可惜。”
“你不會還有崇洋媚外的思想吧？”江青對這位醫學權威還算比較客氣。
“我隻是洋為中用，我們正是用美國人的東西打敗了蔣介石。”
在五年的勞動改造中，憑著他的天才勤奮和一絲不苟的態度，宋思彥 成了醫院複雜的鍋爐供暖係統的最高權威。在動手能力上，與他的師傅許久發已不相上下。在理論上，他不亞於任何工程師。能夠將理論和實踐密切聯係在一起的隻有他一個人。
1972年初，在周總理的指示和關照下，宋思彥恢複了的院長職務。隨後譚溪調回電影學院，宋瑞華被推薦上了北京醫學院。
恢複院長職務後，鍋爐房碰到解決不了的難題還需請教宋院長，隻是後勤處長得非常小心，院長太內行了，每次都找到他們工作中存在的問題。如果沒有按院長指示糾正，肯定會挨剋。
1983年兩會前夕，供暖係統出了大問題，工人和技術人員夜以繼日工作也沒有解決。半年前宋院長就指示解決這個問題，還提出了具體措施。後勤處長向後勤副院長匯報，副院長也不敢去麵對宋院長，不過他想起一個人。
“把基建隊長叫來，我們一起去一趟職工宿舍。”
處長百思不解，隻好照辦。
副院長領他們倆一起來到退休工人許久發家，一進門就關懷備至，尋找房間裏需要維修改進的地方。許師傅是個厚道人，不願意麻煩領導，不斷地推辭。老伴有點不悅，春節宋院長來家拜年時，她就鼓動老頭子向院長要求改造他們的衛生間，許師傅硬是沒有開口。這次機會再不能讓老頭子錯過，她親自帶幾位領導到衛生間：“老頭子腿腳有毛病，這個蹲坑太不方便了。每次都要扶著矮凳，有時還要我攙一把，要是能改成抽水馬桶就好了。”
“沒問題。”副院長極爽快，馬上拍板解決。他問基建隊長：“換一個抽水馬桶最快要多長時間？”
基建隊長想了想回答道：“要是著急，明天我就能解決。”
副院長說：“多給你一天時間，不出後天一定給許師傅換好。”
許師傅兩口隻聽罷感激不盡。之後副院長道出了他的真實目的，請許師傅和後勤處長一起去請求宋院長幫忙，解決供暖管道係統的問題。
對於許師傅的任何要求宋院長都是立刻辦理，辦不到的也要創造條件解決，更何況這是為公事。他當然知道是後勤副院長主意，但是為了給足許師傅的麵子，他不會在這件事上去責難後勤副院長和處長。
宋思彥和譚溪一直不願接受女兒在農場的火災中遇難，期盼有奇跡出現。宋思彥數次通過新疆其他關係查詢女兒，結果都是一樣。
見到親外孫同躍，宋思彥得知女兒這些年的苦難。現在外孫奮不顧身，捐腎救弟，一個用錢買來的兄弟，宋思彥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掏出來，撫平孩子的傷痛，告慰九泉下的至親骨肉。在美國探親的譚溪比較冷靜，傷感過後，勸丈夫不要急於認親。她建議宋思彥與北大校方和江西聯係，進一步了解女兒女婿這些年的情況，等波士頓她和同躍見麵後再做決定。
聽了妻子的話，宋思彥很後悔，當年舍近求遠，怎麽就沒想到去北大查查。但話說回來，女兒女婿去新疆後就與北大脫離了關係，誰又能料到幕後的那些變故。
很快得到回複，北大校方告訴他們宋芷瑤和肖福通去新疆後不久的確有變動，重新分配去了江西。江西方麵反饋的信息主要是女兒和女婿檔案裏麵的內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