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喜歡唱歌,而且以為我唱歌的聲音,就是自己耳朵聽到的聲音。上小學時,音樂老師告訴我,這是不對的。也就是說,我聽自己唱歌的聲音,跟別人聽我唱歌的聲音是不一樣的。從那時起我就有個疑問:這是為什麽呢?上中學時,學了物理學才明白,別人聽我唱歌的聲音,是經過空氣傳到他耳朵裏的聲波。而我聽自己唱歌的聲音,一部分是經過空氣傳到我耳朵裏的聲波,還有一部分是從我的聲帶經過肌肉骨骼,傳到聽覺神經的聲波。也就是說,我聽到的自己的歌聲,是二者的混合。明白了這個科學道理,我又產生新的疑問:那麽別人聽我唱歌,是比我自己聽到的好聽些,還是難聽些呢?
也許有人會說,這還不容易比較嗎?隻要找個錄音機對著它唱,再放給自己聽,不就知道了嗎?可實際做起來卻沒有這麽容易。我年輕的時候,錄音機遠遠沒有普及;即使有了錄音機,唱歌還需要音樂伴奏,怎麽做到歌聲與伴奏同步輸入錄音機呢?於是乎在古稀年之前,雖然我不時在家裏唱唱,有時也到卡拉OK歌廳唱唱,卻一直不知道自己唱的歌,別人聽起來是什麽樣的。
現在有了智能手機,這個難題居然不經意間就解決了。用手機可以下載唱歌APP,裏麵儲存了成千上萬首歌曲。點開想唱的歌,手機裏就傳出伴奏音樂,屏幕上還有歌詞提示。隻要照著唱,自己的歌聲就保存到手機裏啦。喜歡自己聽、或是轉發給旁人聽都可以,悉聽尊便。聽著自己的歌聲從手機裏流淌出來,我終於體認到,原來別人聽到的我的歌聲,既不如自己希望的那般好,也不是自己擔心的那般差。那麽我唱歌的水平到底怎樣呢?我是一名科學家,說句不謙虛的話,在眾多科學家裏,我的唱歌水平應該算是可以的吧;而在眾多歌者之中,我的科學水平也應該是可以的吧。簡而言之,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啦。
後來我又發現,手機居然能模擬錄音棚、劇場、音樂廳、教堂、琴房等不同場所,讓自己的歌聲獲得原聲、悠遠、磁性、空靈、迷幻等不同效果。我這才明白,專業歌唱家唱得那麽好聽,固然因為他們有天生的好嗓子,又有後天得來的歌唱技巧,其實還得益於高質量的音響設備。就連我這個先天後天都缺的三腳貓,借助小小手機,也能大幅度提高唱歌水平,讓我信心大增,至今已經唱錄了近百首歌曲。
每個人都珍藏從小到大再到老的照片,不時拿出來看看自己容貌的變化,緬懷逝去的歲月和走過的道路。可是除了專業歌者,極少有人想到保留從小到大再到老的歌聲吧?對於我來說,往日已不可追,隻能從眼下做起。邁入人生的冬季,我更加明白,應該如何支配剩下的日子。如果我的生命能再有五年、十年,我的手腳將慢慢不再靈便,但是我希望自己的心依然年輕,還能留下自己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