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歪脖子樹:此心安處是吾鄉
一個知識分子的人生感悟
知識是人類對於真理的理解和驗證,它是改造世界和促進人類自身文明的力量。知識是和諧和美的高度統一體。知識的永恒性造就了知識分子追求知識持之以恒的天性——天性不可滅。
“朝聞道夕死可矣!” 孔老夫子的治學鑒言反映了知識分子追求知識的直率和執著。學者對真理或自然規律應該虔誠如聖徒,可為其殉道而不可褻玩焉!然而如果真的是“朝聞夕死”,那還真是憾莫大焉!一個人孜孜以求剛弄明白一件事的道理或真相就猝然而去,聞道者隻落了個自己死的明白,丟下天下人依舊活在在懵懂之中,實在有悖知識分子以天下為己任的抱負。我主張“朝聞道夕傳之雖死可矣!” 即使要死了,也要把自己明白的一些道理講給別人聽,博個天下人活的明白。
然而共產黨獨裁統治就是要個天下一片混沌的效果。毛澤東的殘酷打擊右派分子,習近平大批抓捕維權律師,就是要鎮壓那些曾經“聞道”的人,防止傳播真理真相。在社會科學方麵,共產黨早有一套基本原則和既定綱領,社會學者隻要從各種角度反複論證現行政策的正確性就人盡其才了。社會科學家就是一批被蒙著眼睛拴在磨道的驢,急匆匆走了一輩子還是原地轉圈——自然科學家就自由了許多,他們是關在共產黨自家領地圍欄之內的馬匹。沒給它們戴眼罩,是要鞭策它們跑出個速度為主人爭光。
意氣風發的青年科學家
1965年2月,錢定榕大學畢業兩年,被抽調參加一項國家絕密科研項目,就是破解美國U-2飛機紅外攝像機的秘密。這種紅外攝像機十分了得,據說大慶油田的油罐是裝滿了還是空罐它都能探個一清二楚。
錢定榕和他的同事經過大量的實驗和理論演算,奮鬥近兩年最後確認了紅外探測器的心髒材料就是一片鍺摻汞晶片, 為成功仿製打下理論基礎。這也是當時中國在封關閉國的情況下,用“反向工程”(reverse engineering )破解國外先進技術的成功範例。
80年代革開放之後,中科院不斷公費派出學者赴歐美進修,但是沒有錢定榕的份。錢定榕不甘被埋沒,頂著“不安心本職工作”的組織壓力,自己聯係到美國普渡大學(P U RD UE)進修,後得到了謝希德的支持,終於成行。
錢定榕被導師破格認定已經具備博士同等學曆,準許他直接攻讀博士後。普渡大學的依據就是錢定榕的鍺摻汞晶體的低溫紅外光電導研究論文。在機場上錢定榕第一次聽到迎接自己的指導教授G.Ascarelli 稱呼自己“Dr. Qian” , 心中感慨萬千。
我也經曆過那個時代。1965年,我剛進入大學一年級,學校組織新生參觀軍事博物館,重要展品就是布置在廣場上的“U-2”飛機殘骸,那是一片片、一節節重新組合起來的高空偵查機,機身窄長,活像一隻被打爛的蜈蚣攤瘓在地。講解員語調中流露出對美帝的鄙視和對解放軍的頌揚。人們稱U-2 飛機為”U-2 飛賊“。這是一堂仇美愛國教育課。
沒有想到當時就有一批科技精英正苦心孤詣破解U-2 飛賊秘密,向飛賊學習。更沒有想到50年後,我還和破解飛賊秘密的功臣錢定榕博士在飛賊故鄉相遇了。
第二點深切感受,就是錢博士描述了科研所因為液氫泄露引起的劇烈爆炸。實驗室牆壁被炸飛,當場死亡2人,後因領導懼怕承擔責任,餧罪於科研人員,導致一人自殺。我自己也經曆過高純氫氣與空氣混合形成爆鳴氣而引起的爆炸。爆炸地動天搖,聲響驚人。石英反應室碎片飛濺。所幸反應室防護罩起了有效保護作用,沒有人員傷亡。
時過境遷,人的認識在變化。曾經讓錢定榕博士刻骨銘心的破解“U-2”飛機秘密的實踐,是在封關閉國狀態下不得已而為之。“reverse engineering”如果今天還作為自力更生發展中國高科技的政策,中國會永遠淪為二、三流地位。
知屋漏者
錢博士引用了東漢思想家王充的一句話: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錢博士既在中國科學院的房簷下待過30年,也在美國的學術界和公司待過20多年,兩個國家的對比,讓他很清楚社會製度對於學術研究發展的影響。
在普渡大學,錢正榕博士有自己一間大辦公室。實驗室、車間從來不上鎖,大學圖書館24小時開放,隨時可以查閱資料——-他覺得一天幹的工作,需要在大陸幾天才可以完成。
讀完博士後,錢正榕返回上海技物所,馬上又陷入令人厭煩的人事糾紛中。改革開放雖然給了知識分子前所未有寬鬆環境,但是無孔不如的共產黨領導如蜘蛛網在科技工作者四周布下一層黏絲。一個有背景的班車司機可以把他這個博士趕下車,當眾羞辱;他在國外發表的論文要經過單位領導同意最後還要上海公安局蓋章——錢博士親身體會到,共產黨這一套官僚人事製度是束縛人才的天網。共黨的基本出發點還是對知識分子不信任。
在上海技物所繼續工作4年之後,錢博士終於認識到他的自由學術家園不在中國。決心在美國另開一片天地。
錢博士致力報效中國時,心中向往美國的自由。到美國獲得自由安逸的生活後,又牽掛被紅色霧霾籠罩的故土。他想把一生的感悟傳達世人:中國這個結構錯綜複雜的建築其實是一個屋頂漏雨的破房子,中國的社會製度是阻礙中國科技發展的根本原因;共產黨已經墮落為一個不可信任的紅色利益集團。
自然科學家變成社會觀察家
錢博士的知識分子求真求知的天性已經令共產黨十分不悅。首先是上海技物所取消了他在中科院30年的工齡,人到了50歲從零開始。錢博士稱為“三十工齡塵與土”,猶如嶽飛為宋家王朝匆忽戎馬一生的感慨。隻是嶽飛還想為宋王朝效力,期望功成名就風風光光地“朝天闕”。沒料到隻有“風波廳”的謀殺等待著他。而我們的錢博士放棄了對共產黨的幻想,決意“奔自由”,正是:“黃河之水天上來,奔騰到海不複回”。
錢博士把他的人生經曆寫成了一本中篇紀實傳記,書名《此心安處是吾鄉》。此書遭到了共產黨的封殺和打擊。錢博士找到一家香港出版社,雙方議定出版條件。到了出書日期,仍無動靜。錢博士電話質詢,才知道版麵編輯X先生已經被北京來的公安抓捕了,出版社還麵臨大筆罰款。原來這書籍的出版印刷工作是在深圳的工廠完成的,依然沒有逃出八爪魚共產黨的控製。
最後錢博士隻好在美國出版,手續簡潔,由 Amazon 發行。糟糕的是共產黨把這本書列為禁書,很容易利用海關阻擋於國門之外。
共產黨不想讓人們聽到錢博士的70餘年人生感悟,隻是一股腦地向人們灌輸淺薄、無味、有毒的習近平思想。封鎖思想、堵塞言論、壟斷輿論——習近平的一係列反動倒退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錢博士出書受挫的經曆,沒有瓦解錢博士表達自己心聲的自由意誌。他生活樂觀,經常登山遠足、參加歌詠團 、旅遊世界。麵向大洋彼岸,他認真觀察中國社會,隨感而發議論。他質問教育部長陳寶生;抨擊馬屁文痞周小平;審定計算1959-1962年非正常死亡人口,為三年大饑荒默默死去的農民發聲——
居住在美國,是為避開共產黨的迫害;堅持評論中國弊政,是遵從知識分子的良心呼喚。不犯險赴難,也不苟且偷安。理念要堅持,心境要平和 。《此心安處是吾鄉》此話甚妥,錢定榕博士,你的家鄉在美國, 我很高興和錢博士做這個新鄉親!
10-27-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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