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向陽 原題:救命的小手術,親身體驗
做手術這天我覺得被大夫忘掉了。同屋的病友一早出了院,病房裏隻剩我一個,在床上等著,一小時,又一小時。我去問護士:幾點手術?“等通知!”護士的臉沒表情。我回到病房,一會上床躺躺,一會下地走走,忐忑又期待。
盡管我此刻行動自如,毫無病痛,實際情況卻嚴重:要命的心髒病。如果我多活動一會兒,比如正常步行100米,就會有強烈的心絞痛,痛得我隻能停步,等待疼痛一點點消退。這“心絞痛”是大夫說的,我一直沒有意識到,在日記裏還稱它“燒肺的感覺”。但“燒肺”也不確切,那感覺不好形容。記得當年偶爾劇烈活動,比如狂奔到實在跑不動時,不僅腿酸,更喘不上氣,胸口說不清是燒是痛,難受得厲害,一絲血腥味直衝嗓子眼。我的心絞痛有點像這感覺。但我根本就沒劇烈活動,僅僅正常步行100米,怎麽就這般難受,必須停步呢?
當我在看門診時向大夫描述了“燒肺的感覺”,大夫立即就開住院單:“住院吧!做個冠造(冠狀動脈造影術)!”
住院?有那麽嚴重麽?
“很嚴重!你這是典型的勞力惡化性心絞痛!”
心絞痛?我還一直以為是胃反流呢!
“不可能!胃疼能一活動就疼,一停下來就緩解嗎?”
真住院呀?我還有點猶豫。
大夫繼續:“為什麽疼?心肌缺血!為什麽缺血?血管堵塞!為什麽停下來會緩解?因為心肌又不需要那麽多血了!”
道理如此清楚,我信了。
這是那位大夫在幾分鍾裏給我的診斷。人家一天要看數十上百個病人。
半年前問題就出現了。我走路鍛煉時,胸部有點燒燒的感覺。開始並不嚴重,我繼續走下去這感覺還會消失,我仍可以快步如常。但此後一次又一次,這感覺越來越經常,越來越強烈,實在討厭。問題有點嚴重了,看來不會過幾天就自己消失。但我以為是胃,不舒服,但不會要命,於是按計劃回國旅遊。不過,在北京抽空去醫院看了消化科。
我沒在澳洲看醫生,因為聽說很麻煩。要先看全科醫生,再轉到專科醫生那裏排隊,凡不要命的病不知會等多久:幾天幾星期還是幾個月?國內的醫院雖然很擁擠,但是痛快,想看哪家醫院哪個科就直接去。起個大早還能掛上專家號。
消化科當天就查出了我有幽門螺旋杆菌感染。治!四種藥,14天一個標準療程。螺旋杆菌滅了。可是,“燒肺的感覺”一點沒好,反而在加重。這下壞了,不是胃。那麽是肺?會不會是心髒?
我早就該想到心髒。因為父親54歲就因為心肌梗塞去世,家族遺傳。但我在父親去世後就一直堅持鍛煉,跑步,遊泳,每天堅持。我以為自己這輩子能成功預防心髒病。
我的弟弟在鍛煉方麵遠不如我,兩年前心髒放了支架。他說很意外,因為從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他本來去例行體檢,對醫生多了幾句嘴就被建議再去門診看看,門診的大夫問了他幾個問題就讓他住院檢查,一檢查就上冠造,一做冠造就發現心血管堵了,馬上放了三個支架。
據說,北京的大夫問下麵的幾個問題,如果你有三個以上的回答為“是”,就會讓你檢查心腦血管。這些問題包括:是否60歲以上,是否長期抽煙喝酒,是否血壓高,是否糖尿病,是否高血脂,是否有家族病史。我占了60歲以上、高血脂、家族病史三樣。
回來說手術。我等在病房裏,期待又擔心。我期待這手術能讓我一舉擺脫病痛。如今出門走路慢吞吞,走不多遠就站下緩緩,每個行人都超我,連拄拐棍的老人都比我走得快,我已經是個廢人。此刻我盼著真是心血管堵了,隻等放上支架就恢複得如好人一樣。但期待之外我還擔心,擔心我的問題比血管堵塞更嚴重,或者堵的部位無法放支架,那就要“搭橋”了,開胸的大手術。另外,除了“更嚴重”,我還擔心“不夠嚴重”,因為聽說心血管堵到70%以下就不給放支架,隻能繼續忍受心絞痛。
當然,我也擔心手術出問題。一個醫生已經對我“醜話說在前頭”了:雖然不是大手術,這所醫院一年要做幾百上千例,可也出過意外。比如導管把血管捅破了,或血管裏的堵塞物被弄掉一小塊隨血流跑到什麽地方二次堵塞。這樣的事故發生率很低,一年也不到一例,但確實發生過,還曾有病人死在了手術台上。大夫直話直說,說得我有點發毛。
心髒冠造手術就是把胳膊或大腿處的動脈血管開個口,捅進一根金屬導管,從動脈裏一直捅到心髒,然後釋放造影劑。於是心血管的血流狀況一目了然,哪裏堵塞達到80%以上就順著導管放入支架撐開。病人身上的創口僅僅一粒黃豆大小,所以我叫它小手術。但手術的部位卻在心髒,性命攸關。
我一個人在病房裏忐忑等待了一上午,午飯都送來了。我忍不住又去問護士。“先吃飯唄,該幹嘛幹嘛”,護士很輕鬆。可我哪有胃口吃飯?連水都不敢多喝,怕在手術台上想上廁所。
終於,護士來了:“去手術室!”還來了一個護工推我的病床,但我不想躺在床上,自己能走,隻是慢點。一直等在病房區外走廊裏的太太、姐姐和弟弟也一同陪我來到地下一層的導管手術部。他們繼續等在外麵,而我走過雙重門,順著一條走廊來到手術室。
咱這輩子第一次進手術室,沒法不緊張。我一眼先看到屋子中央的手術台,挺窄,到腰部那麽高,要踩個台階才能坐上去。屋子不小,裏麵的雜物多了點,小推車,大櫃子,紙板箱,都和手術有關麽?無影燈根本沒有,用不著。這裏更不是認真消毒的無菌室,門一敞老半天,人出出進進。聽見外麵一聲“午飯來了”,出去了幾個“閑雜人等”,屋裏隻剩兩位穿著深綠色手術服的。他們也不自我介紹,倒把我的名字又問了一遍,驗明正身。
我躺上手術台。先過來一位給我消毒,胳膊和大腿全消毒。雖說從手腕下導管,但大腿也預備著,萬一手腕搞不定馬上換大腿。涼涼的消毒液擦過,一條條一塊塊暗綠色的消毒布又纏胳膊又蓋腿和肚子,好幾層。最後是一大張單子全身蓋嚴,隻露腦袋。要下手了。
一位大夫抓起我的手腕捏起來。頭一天就有個大夫到病房捏我的手腕子和小臂,捏了好一陣才說:還行,先試手腕。有些人手臂的動脈血管不夠明顯或不夠粗,就隻能從大腿的動脈插導管,但術後的恢複和護理都要麻煩不少。昨天已經捏過了,今天怎麽又捏上了?大夫又拿不準了?還好,大夫終於拿定了主意,對我說先要在手腕上打一針麻藥。
針紮疼過後並沒有麻木的感覺,我的手指仍然活動自如。但大夫已經開始往我手腕裏塞什麽東西,相當用力,感覺手腕子很漲。塞了一陣妥當了,又告訴我會感覺一股熱。隨後真來了一股熱流從手腕向小臂和手掌擴散。
接下來,好像又有一位大夫加入。我看不見,在我腦袋和大夫之間有塊擋板。我仰麵朝天,隻看見天花板還有半空吊著的一個小枕頭大小的東西。如果我努力抬頭也許能多看見點什麽,但我沒做努力,精神都集中在了右臂。
據說血管沒有痛覺神經,所以導管插入沒有感覺。但血管周圍的肌肉有感覺吧?反正我很輕微地感覺到了,有東西經過了臂彎、肩部、胸部。接著,吊在半空的那個小枕頭似的東西降了下來,挨近我的胸部轉過來轉過去,大概在探測影像。大夫們交流著,都是簡短的術語,我聽不懂。
過了一會兒,小枕頭不動了,有大夫出去了,把我留在手術台上。好兆頭!大夫肯定是去找家屬了。弟弟說過,如果堵塞嚴重到需要裝支架,大夫先要找家屬征求同意並且挑選支架,國產的還是進口的。
果然,好一陣之後,大夫又回來了。“老陳,老陳啊,老陳!”我確定了是在叫我,趕緊應聲。這位大夫好像是新加入的,自我介紹姓劉,接著說:你的情況很嚴重!現在需要放支架。我聽到“很嚴重”有點意外,因為隻預計到“嚴重”,沒有“很”。但我一點沒害怕:那就放支架唄,我還怕不給放呢。
後來太太告訴我,劉大夫出去把他們叫到一個屋裏,第一句話也是:“老陳的情況很嚴重!”然後在展示板上畫圖示意:我心髒上的三根大動脈血管有一根堵了95%,另一根90%,最好的一根也堵了40%。
95%!幾乎就堵死了。我說怎麽慢慢走上100米就累成那樣。太太和姐姐更是直說後怕。就在兩個月前我還出去旅遊呢,一活動就胸口疼,還當成胃的問題。最後在廣州上白雲山時真是走不動了,一會兒一歇。當時如果勁再用大發一點兒,沒準兒命就交待在那兒了。現在回想,我2016年去西藏時也感到了類似的難受,還以為是高原反應,那時恐怕已經堵了80%。2015年爬太白山時也有這種感覺,也以為是高原反應,那會兒也許堵到了70%。而這心絞痛的最早記憶是2013年爬華山,那天一大早從山下出發,一天之間上山下山,我爬了北峰、中峰、南峰、西峰,實在沒力氣爬東峰,眼睜睜看著太太一人去爬。那是第一次我坦白承認體力比不過太太,也是第一次感覺到把我累壞的不是腿腳的疲勞,而是“肺太累了”。其實,那就是“燒肺的感覺”,或者說:心絞痛。
還回到手術室。主刀(其實沒有刀)的劉大夫不知怎樣做了測量,然後大聲地要某尺寸某型號的支架。一位護士就在另一邊翻騰著拆包裝。劉大夫又點名要某種規格的“絲”,大概是向裏邊送支架的鋼絲。而護士卻說找不著,沒有了。我聽得直擔心,終於又說找著了,我鬆了口氣。
然後就聽劉大夫和另一位大夫合作:“14!”,“2,6,10,14!”,“放!”。接著重複:“12!”,“4,8,12!”,“放!”。就這樣繼續重複,我一共聽到了五六聲“放!”,聽得我直犯嘀咕:這是放了多少支架呀?那麽嚴重?
好像還有第三位大夫,不斷又按又摸我的手腕子,大概怕動脈的開口處出問題。對了,好像左手這邊也有大夫光顧。頭一天護士就在我的左手背上放置了輸液的針頭,此時輸上液了。幾個手指頭也早就夾上了夾子,監測血壓心跳呼吸之類的。
終於完事了。劉大夫對我說,手術順利,一共放了兩個支架。兩個!這正是我希望的:一個太少,恐怕對付不了我那麽嚴重的心絞痛,三個又太多了,可別嚴重到那個地步。劉大夫說完幾句就走了,歇著去了。另有大夫拔導管,還在我的手腕子上緊緊地勒上一條止血帶,告訴我不要活動手腕子,右手更別吃力,說完也走了。剩下的事,撤單子解裹布,還有給我提褲子(我左手輸著液,,右手不敢動),都是護士的事。
我坐起來,謹慎地問,能自己下地麽?“能!”,護士根本就沒有扶我一把的意思,隻把一個輸液瓶塞到我胸前的衣袋裏,也走了。我下了地,感覺一下,毫無不適。除了右手腕子被勒得挺緊,沒有比手術前多出什麽感覺。真是個小手術。
護工又來推病床,我更不想躺在床上了,還有點迫不及待地想快步走,試試這手術的效果如何。不過,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才等到機會。左手的輸液結束了。我在住院區的走廊上,一個來回又一個來回,逐漸加速,最後以正常步速走了500米!那“燒肺的感覺”消失得無影無蹤,太讓我高興了!我又成了好人一個!大夫說了,我的問題就是堵了,如今撐開了堵,那就是完全治好了。太太問過大夫,什麽時候能坐飛機。大夫說:現在就行!隨便坐!
接著就出院。我一共住了六天醫院。其中趕上個周末耽誤了兩天,不然連術前檢查帶術後觀察,住四天院就夠了。回到家,看看手腕子上黃豆大小的痂,我真感慨:這才兩三天,平時隨便劃個口子都比這好得慢。
真是小手術。劉大夫那天做了九台冠造,據說是少的,有時一天要做十幾台,甚至二十台。可是,這小手術又解決大問題,讓我從廢人變回了好人。
光這麽一說還遠遠不夠。我和弟弟一次又一次感歎:當年(1977)若有這種醫療技術,父親決不會54歲就走人!如今呢,若沒有這技術,我倆的壽命也就基本到此為止了。
真要感謝劉大夫。感謝所有那些大夫、護士、護工,特別是那位給我看門診的當機立斷的大夫。當然,更要感謝這個時代的科技進步。
藥物治療心髒病(無論是西藥還是複方中藥/日本救心丸),就是通過擴張血管、降低血粘度、降血凝、降血壓、降心跳等措施來增加心肌供血並減少心髒負擔。
雖然藥物治療能顯著改善心絞痛症狀,但增加的血流量遠不如手術治療(無論是支架還是搭橋),一旦感染其它疾病(比如美國最近的流感)引起供血需求急劇增加的話,心梗的風險都會增大。
幽門杆菌引起腸胃出血並不普遍,心髒病藥物中的降血凝成分不容忽視。如果是西藥,可以減少降血凝藥的劑量,比如阿斯匹林有四種劑量可選(最低81毫克),甚至可暫停降血凝藥。
如果是複方中藥/日本救心丸,似乎應該在感染其它疾病(包括幽門杆菌)時改服西醫的心髒病藥物,以便調整。個人之見,僅供參考。
對於“穩定型心絞痛”病人,支架不能降低心髒病的死亡率(十年遠期隨訪)。
就是你的幽門杆菌一定要治療,我一直讓我媽吃日本人字牌救心丸,心髒後來保養很好
但是後來差點沒要她命的是幽門杆菌引起腸胃出血,如果你學過高中物理就可以理解,下麵漏了,心髒本來就不好,血止不住,心機大麵積失血.
我媽媽出院後我請教過醫生,由幽門杆菌引起的心梗在國人裏是高發,說是心梗但是直接禍首是幽門杆菌,原因是國人不公筷,老人是抵抗力最低的一族。老外分餐沒有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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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我從來沒用過俏俏話,文學城注冊用的EMAIL早就不用了。如您能幫忙,能否就答複於此?再次感謝!
吃雞蛋何必一定要是自家母雞下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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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能講出一點道道來,不是謾罵無理取鬧,俺就回複你。:-)
你也可以刪俺的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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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說的話,俺一點也不奇怪。:-)
你不妨去看看,今年和往年的央視春晚,各大衛視春晚裏的所有小品,無一例外地都是通過撒謊欺騙去搞笑。這就是天朝的文化。:-)
今後在你慷慨激昂口若懸河批判土共腐敗、揭露滿社會的“地溝油”時,是否能想一想自己是否那麽的“幹淨”? 如果有越來越多的人能這麽做,那個國家那個民族就有救了。:-)
學學克林頓的做法吧
有一種被捉弄的感覺。
據俺了解,博主大概是長期做研究的。建議博主以後轉載別人的文章,把原作者寫在文章開頭醒目的地方,以避免很多讀者誤解。在博文題目裏加上“轉載”,就能讓人一目了然。相信產生誤解的讀者不隻是這條線上留言的兩三個網友。
1.你在做支架前,膽固醇控製嗎?(他汀類藥物)。我用他汀二十年了,目前還沒有心髒問題。
2.為什麽不在澳大利亞做支架?
3.在國內是否更貴?
謝謝!祝你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