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實的心聲

我多麽期望有一天,我們的民族能夠把自由、民主和人權大寫在自己的旗幟上,從而以嶄新的麵貌,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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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參加的人生第一次選舉

(2016-11-19 06:14:38) 下一個

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塵埃落定。我們全家11月8日都投了票,我更是在夜裏守著電視,直到結果出來。當我看到精確到個位數的投票人數,其中包括了自己這一票,神聖的參與感油然而生。我在美國這些年,曾經四次選舉總統,選舉地方官員及民意代表則難計其數。由此,我想起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選舉。

上高中的時候,我的作文常常被當成範文來講評。不過由語文老師命題的作文,算不得公開發表。我的第一篇自由撰稿並公開發表的文章,是有感於班幹部選舉而寫的。四十多個學生的班級,要選幾個人出來當班長、學習委員、衛生委員之類。這種比芝麻還小得多的“官”,有什麽了不得的,不就是為同學們做點事嗎?換了現在的學生,還沒什麽人肯幹呢。偏偏我們的班主任老師,把事情看得十分嚴重,來了個一手包辦。她不但親自圈定候選人名單,而且搞等額選舉,一個位置隻提一個候選人,而且是舉手表決,誰舉不舉手,她站在教室前麵看得一目了然。

當時我就想,這種樣子的選舉有什麽意思,同班主任指定又有什麽差別呢?所以選舉剛過,我就憑著初生牛犢的一股勁,寫了篇小文章,說下次選舉時,候選人應該由學生自由提名,實行差額選舉,還要無記名投票。文章一氣嗬成後,我為自己起了個“常有文”的筆名,意思是往後要常常寫文章發表。恰好班上的黑板報要更新,所以我的“大作”當天就登了出來。同學們對我的文章議論紛紛,支持者居多,我頗有些得意。然而好景不長,班主任聞訊趕來,鐵青著臉看了我的文章,當即吩咐宣傳委員擦掉。可憐我的處女作,隻存活了三個小時。

其實那時的我,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能懂得多少民主選舉的思想?我不過是直覺地感到包辦選舉有點不對頭而已。然而,即使這極其朦朧的民主意識,也為1960年代初的政治形勢所不容。當時,毛澤東提出“以階級鬥爭為綱”。從階級鬥爭的觀點來看,選舉當然是關係到領導權掌握在什麽人手裏的大是大非問題,因此必須把每個位置,哪怕是小組長這樣的位置,都掌握在信得過的學生手裏。其實我是錯怪了班主任老師,因為全校所有班級都必須按同一個模式來選舉班幹部。後來有人悄悄對我說:“連國家主席都是等額選舉,你怎麽異想天開要搞什麽差額選舉呢?要是你早生幾年趕上反右派運動,單憑這塊豆腐幹文章,沒準就能弄一頂右派帽子戴戴,因為要從自由選舉,提高到反對黨領導這個綱上來,實在是太容易了。”聽了這話,我驚出一身冷汗。還好我的班主任,心地實在是很善良的,把這起可大可小的事件,悄聲悄息地壓了下去。

高中畢業時,語文老師看我作文還不錯,就動員我報考文科。然而那豆腐幹文章在我心頭的陰影未消,就婉拒了他的好意,報考了理科。世界上就此少了一個也許還有點出息的作家,而多了一個平凡的科學家。不過對於我來說,這實在是件大好事。作家的桂冠固然誘人,倘若上麵再套一頂“右派”或“資產階級自由化”的帽子,就大為不妙了。於是我的寫作史,剛開了個頭就中斷了,“常有文”也成了常無文。回想起來,那篇幾百字的小文章,竟然是我出國前的四十多年間,除了科學論文之外,唯一一篇公開發表的文章,而且是發表在黑板報上,而且隻有三個小時的壽命。

然而,不發表文章不等於不想寫文章。在那以後的三十年裏,也許是因為還有幾個文學細胞,我有許多次感到寫作的衝動。不過,我隻能寫腹稿,然後爛在肚子裏,從未敢用筆寫出來。因為我想寫的文章,絕不可能發表,甚至會惹來大禍。在那些年月裏,我一直有一種無法明言的壓抑感,後來我才明白,這種壓抑感來自於說真話和寫真話的恐懼。人們不但沒有說真話和寫真話的自由,還經常被逼迫著說假話和寫假話。盡管曆史最終證明,某個當權者是大錯特錯了;但是隻要他還掌著權一天,老百姓就隻能擁護他的“英明領導”,同他“在政治上保持一致”。人們常常連保持沉默的權利都沒有,否則就要惹禍上身。

(圖片取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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