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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養了一隻名叫加成的小公狗,它有過一段奇特的經曆。
1995年秋天,我和內子回大陸探親。剛進大女兒的家門,一條全身白毛黑鼻子黑嘴的小狗,就親熱地迎上來。隻見它閃著一雙又大又明亮的黑眼睛,把我們挨個親了個夠,所謂親個夠就是它要舔人的臉頰、脖子和耳朵、而且兩邊都要舔過才罷休。女兒說﹕“奇了,加成第一次同你們見麵就這樣親,肯定是同爸爸媽媽有緣。”
加成雖不是純種,卻也是馬爾濟斯名犬的後代、體重不足5公斤。然而,這麽可愛的玩賞犬,在大陸卻難以存身。當地禁止養狗,馬路上不時有打狗隊巡邏,見狗即捕。狗被抓後要想把狗贖出來,就要交罰金2,000元。但2,000元並不能換來太平,因為打狗隊知道了地址,再次登門就更方便了,除非再次付“保釋金”。女兒說﹕“加成真可憐啊,白天我們去上班把它關在家裏,孤零零的。晚上要等天黑定了,才敢偶爾帶它出去放幾分鍾的風。星期天也不敢帶它出去,生怕碰到打狗隊。這麽好一條狗跟著我們受罪”。
我們說起老美們是如何愛狗,狗在美國是如何受人寵愛。我們是感慨狗在兩個國家的不同遭遇,女兒聽了卻突發奇想﹕“爸爸媽媽,那你們把加成帶到美國去好嗎?” 我們沒想到女兒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再說帶狗到美國,我們連聽都沒聽說過。但是,我們還是被女兒說動了。
事情確定下來,接下來就是怎樣為加成辦理“移民”手續,確切地說是辦理“移狗”手續。我給美國領事館打電話,領館官員說這是個很罕見的問題,建議我同美國大使館聯絡。長途電話打到北京,大使館的一位女士說,要把狗兒帶去美國是可能的,但是要有出生證明和疫苗注射證明,需要由國家級的動物防疫機構蓋章,獸醫師簽字才有效。最後是否準予入境,則要待美國海關來決定。我請那位女士寄些資料來,她很爽快地答應了。果然沒幾天,我就收到了美國大使館海關參讚辦公室寄來的信件和帶狗兒去美國的指南。
返美的日子一天天地近了,我們幾個人為加成赴美的事分頭忙碌了起來。先是去動物中心,因為怕被打狗隊的人發現,我們把加成藏在籃子裏,乘出租車去。獸醫師早就認識加成,見麵就說加成更聰明更漂亮了。他聽說加成要出國,二話沒說就開具了出生證明和狂犬病疫苗的注射證書。接著,女兒又帶著加成去動植物檢疫局,由獸醫官開具了中英文對照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業部動物健康證書,加蓋了鋼印。這些就相當於加成的“護照”吧。
下一步是同我們搭乘的韓國航空公司聯絡。大約是從來沒有經辦過帶狗的事,辨事員和客運經理都不敢作主。隻有貨運經理說可以把加成當貨物托運,放在行李艙裏,但我們不可以去探視。這怎麽行呢?波音747客機在近萬米高空飛行,行李艙裏沒有溫度調節,加成非被凍死不可。於是我們直接找到總經理,他拍板同意加成進入客艙,由我們照料,條件是加成要放在狗籠裏。為此我們付出了250美元。
離別的日子到了,女兒是既高興又傷心,同加成依依惜別。海關和機場的員工見了加成都紛紛稱奇,說出國的人見過千千萬,出國的狗還是第一次見。就這樣,加成在飛機馬達的轟鳴聲中騰空而起,離開了它的祖國。韓國的空姐們個個喜歡加成,不時過來看看摸摸,直誇加成長得帥。
飛機到了紐約,我們的心又收緊了。因為這之前的努力,都是讓加成離開中國大陸;而能否進入美國,是要在肯尼迪機場決定的。如果加成被拒絕入境,那我們又該怎麽辦呢?為了給海關官員留下好印象,內子又一次為加成梳了毛、紮上了紅蝴蝶結。小家夥雖然被關在籠子裏一天,仍然是幹幹淨淨、挺有精神的。在一長排海關官員中,我們看準了一位麵善的上了年紀的官員。我主動向他申明帶有一頭小狗,並遞上了美國大使館的信件。他翻了翻加成的證件,伸出手來摸摸加成的鼻子。這小家夥很機靈,不失時機地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把這位老美樂得喜滋滋地,說了聲:“OK!歡迎你到美國來!”我們心裏的石頭這才算落了地。
就這樣,一隻在中國出生的小狗“移民”到了美國。它不必再過囚牢般的生活,更不必隨時擔心有性命危險。加成喜歡到外麵奔跑,每天早晚各一次出去遛還不夠,周末還要去公園玩,在草地上打滾。在這裏,加成得以同許多美國小狗交往,享受到了做狗的樂趣。大半年時間過去了,加成早己適應了在美國生活,就這樣成為一隻“美籍華狗”。
(後記:此文寫於1996年。加成已於2008年以14歲高齡離世,但是我們一直懷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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