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我懷揣著幾十美金從國內到美國來自費留學。當時隨身帶著兩個行李箱,裏麵的書本,被褥,一隻鍋,一雙碗筷就是我的全部家當。
那時,我的心裏覺得到美國來留學,是一件充滿希望,而又帶著神秘色彩的事情。從中國到美國,是那樣的遙遠,遠隔重洋,跨過千山萬水,離開熟悉的家園,到完全陌生的地球另外一側。
在美國留學,學習非常緊張,功課壓力很大。雖然我有全額獎學金,經濟上還是相當拮據的。凡是插過隊經過難的人,總是在生活上會精打細算,為萬一遇到難事做準備。我當時每個星期的菜金就控製住五美元左右。學校的獎學金是每個學期申請,需要和幾十個美國研究生同學競爭,可見非常激烈。所以我經常學習工作到下半夜,所有的周末假日都用來學習。生活也降低到最基本的標準。每當我感到累了,乏了,困了,想想當年在延安插隊時遇到的艱難,看看擺在麵前學習的大好時機,這點兒難還真算不了什麽。
其實,在美國留學時感到最難的是對親人們的思念。
八十年代的時候還沒有互聯網,國內家裏也沒有電話。我隻能寫信和親人們聯係。一封信從美國到國內要花一兩周的時間,再等到回信就是一個月後了。我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信箱,看有沒有親人們的來信。如果有,那可是件當天的大喜事,馬上放下所有的事,什麽肚子餓,嗓子渴都可以不管不顧。我會小心地打開信,細細地讀著信紙上的每一個字。有時還要把來信讀兩遍,分享著遠方親人們的信息和他們的喜怒哀樂。我把每封家信都仔細收好,當有空兒的時候,就會拿出來讀一讀。當時真是體驗了家書值萬金。如果信箱裏沒有親人們的來信,一股失望的感情就湧上心頭。心裏就會不停地盤算,來信應該什麽時間到。如果該收到信了而沒有信,我就會在心裏嘀咕,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是不是有人生病而不願讓我知道;搞得我心神不寧。
由於要給父母老人寫信,又要給妻子孩子寫,我每次寫信就先寫封“公開信”,主要介紹我這邊的情況,然後再分別給老人和自己的小家寫信,說些悄悄話。
那幾年也想過給家裏打電話,特別是逢年過節的時候。一來是電話費很貴,從美國打中國一分鍾的話費要五美元多,相當於我一個星期的菜錢。這到可以咬牙跺腳算了,關鍵是國內家裏沒有電話,無法打給親人們。隻好用鴻雁傳書的方法將濃濃的思念和親情在地球的兩側傳遞。
後來我畢業工作了,有一年春節,我實在是想親人,特別是想自己的孩子。我和太太很早就寫信約好時間,親人們在辦公室的傳達室裏等電話。我從美國到點就打過去。那天,我早早地就坐在電話機旁,看著邊上的時鍾在一分一秒地走著,心裏興奮極了。時間一到,我迫不及待地拿起電話,播打約定的國內電話。當電話裏傳來親人們的聲音,我感到當時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特別是當電話裏傳來孩子嫩聲嫩氣叫爸爸的呼喚,叫得我心花怒放,喜悅得眼淚都差點兒掉下了,渾身熱乎乎的。這是我留學幾年來第一次聽到親人們的聲音。這個電話雖然通話時間不長,可是我回味了好長時間,反複回想電話裏的每一句話,心裏像喝了蜜一樣地甜。隻有長期身在異鄉,遠離親人的人才能體會到與親人們通話的幸福。
過了幾年,我們小家在美國團聚了。國內家裏也安了電話。每周五晚上就是雷打不動和國內父母通電話的時間。據爸爸媽媽說,他們也是早早地守候在電話機邊上等我們的電話。在電話裏聽到親人們的聲音,能說說各自的近況,聊聊家常,互相叮囑,可比以前寫信方便快捷多了。
互聯網熱了起來。我們給老人們買了電腦。八十多歲的老爸爸愣是學會了用拚音寫電子郵件。於是除了電話,一封封郵件通過網絡在地球兩邊傳遞,郵件中夾著爸爸媽媽的照片,使我們不但在電話裏聽到了他們的聲音,而且通過照片看到了他們的生活。
這幾年,微信火了。爸爸媽媽都有了智能手機,而且都有了微信帳號,我們組成了一個家庭微信群。每周的電話就變成了微信視頻通話。一封封微信帶著語音,夾著圖像視頻可把我們在地球兩邊之間的距離大大縮短了。我經常每天早上打開微信,就能看到爸爸媽媽的微信。天冷了,他們叮囑我們要及時加衣服,天熱時,媽媽建議我們要煮綠豆粥喝。他們還時常在微信的圖像裏顯示他們做的香噴噴的拿手菜,饞饞他們在美國的寶貝孫子。我們的兒子經常饞得口水直流,一再說,要是微信能傳遞香味就好了。我則開玩笑說,那幹脆能把好吃的菜通過微信傳過來不是更妙嘛!這可要靠你們這代人來實現了。
光陰似箭,一晃三十多年過去了。通信技術的變化真是日新月異。更重要的是國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們和國內的親人雖然遠隔千山萬水,通過互聯網和微信,使我們就像近在咫尺一般,使我們聯係更加緊密,親情更加濃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