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下午,信息技術部召開全體員工大會。
公司總部的主樓會議廳裏座無虛席,信息技術部的所有員工從各個辦公樓裏都來了。外地的員工們在當地的分會場通過視頻參加會議。會議廳主席台兩側的大型屏幕上輪流顯現著各個分會場的情況。由於各個分部在美國的各州,氣候不同,風俗各異,不同的分會場裏人們的著裝有著明顯的差異。
信息技術部很少召開全體員工大會,隻是每年到聖誕節前會舉行一次,總結一年的工作,布置明年的安排和宣布一些人事變動。
這次大會事先並沒有宣布會議內容。可是人們已經心照不宣地清楚,公司的高層要通知裁員的事了,而且規模還不小,要不就不會召開全體員工大會了。
由於平時大家分布在各個辦公樓裏,雖然是同在一個部門,有時還一塊兒做項目,但經常是用郵件或電話聯係,開會也多半是電話會議, 隻聞其聲,不見其人。所以以前員工大會的時候,大家見了麵,免不了要熱熱鬧鬧地聚在一起,說說話,聊聊天。開會前,會場裏人聲嘈雜,說笑聲不斷。而今天,會場被一種不祥的氣氛籠罩著,很多人們的臉上都顯出憂慮的神色。人們聚在一起,輕聲地議論著,交流著各自聽到消息。會場裏沒有了笑聲,也安靜了很多。
老趙和林博坐在一起,遠遠地和會場另一側的大李,小張他們招招手,打了打招呼。
林博告訴老趙,“聽說下周五就是正式裁員的日子,人事部門正在讓運營部門準備程序呢。”
“程序?裁員還要什麽程序?”老趙有點兒不明白。
林博輕輕地拍了怕老趙,“你想,這麽大的公司,又是裁信息技術部門的人。公司要用程序封掉被裁員工的所有計算機係統賬號和工作項目的數據庫賬號,郵箱賬號,然後授權被裁員工的經理或負責人處理這些人的郵件和信息文件。”
“你怎麽這麽清楚呀?”
“我曾經在一家公司做過這種程序。”
“那編程序和運行的人是不是就事先知道要被解雇的人員姓名了呢?”老趙的心裏有著一種莫名的興奮。他心裏想的是,若是這樣,那是不是可以想辦法提前知道自己是否在裁員名單上。
“哪兒啊,編寫裁員程序的技術人員隻是設計和管理程序。隻有人事部門的人才能用事先準備好的裁員名單作為程序的輸入文件來運行程序。”
正在這時,主席台一側的門開了,公司的高級付總裁和信息技術部門的付總裁們走了出來,在主席台入座。
會場上立即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主席台上。大會開始了。
高級付總裁首先向大家講解了目前行業的經濟形勢,市場上各大同行業對手的激烈競爭,公司這幾年的戰略調整和持續努力,然後提到信息技術部門對公司的重要性和對公司做出的巨大貢獻。這次信息技術部門的裁員是公司戰略調整的重要部驟之一。他說,把信息技術部門的許多功能外包給專業的顧問公司,會使公司更靈活更主動地應對市場的變化和挑戰,使公司更加健康,更加能在目前困難的經濟形勢下立於不敗之地。當然,也會為公司節省相當一部分運作的開支。這次裁員,公司聘請了專業的管理公司來進行這項艱巨的任務。 他利用這個機會感謝信息技術部門每一個員工對公司的貢獻。祝福被裁的員工盡快地度過難關。同時希望和要求留下的員工頂起被裁員工的工作,相信公司是有光明的前景的。
會場裏的每一個人都全神貫注地聽著高級付總裁的講話。人們的臉上有著各種各樣的表情。
接著,人事部的總裁開始講解裁員的具體步驟,裁員時間,和辦法。
老趙一心想聽聽裁員的陪償金是多少。可是人事部的總裁卻輕輕地一筆帶過。他說,每個被裁的員工都會收到一個大信封,裏麵會有一係列的文件,包括公司提供的賠償金,和政府的失業救濟金表格,等等。需要被裁員工認真閱讀並簽字後,交回公司處理。
後來老趙才知道,隻有簽署了公司的這些文件,公司才提供裁員賠償金中的一部分。這些文件是為了保護公司不會收到被裁員工的法律訴訟。
老趙坐在會場裏,耳朵聽著主席台上的講話,腦子裏總是不斷浮現出妻子滿臉的憂愁。
老趙的妻子也是國內知名大學的高才生,畢業後還在學校裏教了幾年的專業課。來美國之後,她也在知名的國際大公司裏工作過。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就在前幾年,她的身體突然得了一種怪病,頭痛得不能站立,血壓高,心率快,無法正常工作。老趙陪著她看了很多醫生,做了無數的檢查。醫生們隻是說這是一種非常罕見的神經方麵的疾病,目前還沒有什麽好的治療方法和藥物,隻能是讓病人盡可能地休息,希望她自己能慢慢地恢複起來。老趙的妻子隻好辭去了工作,在家裏休息養病。沒想到這一歇就是幾年,雖然病情有些好轉,可是離她能夠正常上班還是有些差距。老趙拍了胸脯,讓他的太太盡管安心養病,由他來支撐這個家。
可是現在,公司要大裁員,他有可能會失去工作,家裏有可能失去他這個唯一的經濟來源。雖然有公司的裁員補償金,還有政府的失業救濟金,再加上他們自己平時的投資和儲蓄,可那都隻能頂幾個月。家裏的開銷很多,老趙在心裏默默地數了數,主要的是妻子每天的藥費,房屋的按揭,每年的房屋地產稅,他們家的醫療保險費, 這些是大頭,還有日常的生活費用,柴米油鹽,孩子學習花銷,各種特長班學費,汽車的加油和維修費,水電煤氣,網絡,電話手機,還有垃圾費,哪一樣都要錢,離了都不行。幾乎每天都有賬單寄來,不按時付款就會罰錢。老趙越想越心煩。自己現在年齡大了,找工作的難度越來越大,要是一時半刻找不到工作,那可如何是好?
自從得知老趙公司要裁員的消息,老趙的太太就成天唉聲歎氣,臉上布滿愁雲。盡管老趙盡可能地安慰她,把裁員一事說得輕描淡寫,可是她心裏明白這是老趙在給她寬心。嘴上不說了,可臉上還是愁眉苦臉的。
老趙越想越緊張,越想越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他的頭上已經微微出汗了。這時,會議已經進行到員工提問階段。參加會議的員工們不停地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分會場的員工也通過大屏幕,用電話會議的提問係統,向主席台上的高管們提問。
聽著員工們的不停地提問,老趙突然示意他要提問。過了一會兒,會議的服務人員把話筒遞到了老趙手裏,示意該他提問了。
老趙手握話筒站起來,臉憋得有點發紅,他清了清嗓子,緊張地說,“我想,我們大家都理解公司目前的狀況,也知道公司裁員是迫不得已的做法。可是,我們是為公司工作了多少年的老員工,家裏有老有小,還有很重的負擔,大多數人要付房子的按揭或租金,要為孩子準備教育經費,還要為自己儲蓄將來養老的錢。現在經濟不好,工作市場也很糟。公司把我們解雇了,我們怎麽辦?難道公司就不能設身處地地替我們員工想想?公司應該對我們員工負責,難道就不能少裁,甚至不裁員工嗎?”
老趙越說越急,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這時他感覺到周圍的員工們,包括大屏幕上分會場的員工們,都注視著他,聽著他的提問,臉上流露出奇妙的神色。連在一邊的林博,都在用手輕輕地碰碰他,提示著他什麽。可是老趙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並沒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呀。
人事部的總裁剛剛要回答老趙的問題,高級付總裁拿起了話筒,“我來回答這個問題。我在會議開始的時候已經詳細講了公司目前處於困難的階段,需要大幅度地改變。這包括裁員在內的一係列重大措施。裁員是萬不得已的辦法,肯定會給被裁的員工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所以公司會給被裁員工提供賠償金,希望能幫助他們。至於公司要對員工負責嘛,公司首先是要對董事會和廣大股東負責,要為他們不斷地持久盈利而創造財富。其次公司要對我們的客戶負責,要為他們提供高質量的產品和服務,同時努力創造新產品,新技術來更好地為我們的客戶服務。最後公司要對員工負責,提供好的工作環境,工資福利。就最後一點,公司與員工的關係是雙向的,是某種合同關係。公司不會,也不可能負責每一個員工一輩子。”
老趙聽了,似乎明白了一些,又似乎沒有完全明白。這時,林博湊到他耳朵邊,輕輕地說,“公司最關心的是股東的利益,為他們賺錢。你說的那些都是你自己的事。在美國可不像在國內,自己的事要由自己想辦法解決。”
老趙這才有些明白,為什麽周圍的人在他提問時用怪怪的眼光看他, 林博為什麽剛才不斷提醒他了。
往往裁1萬人, CEO多拿3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