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的黃梅天,總是陰雨連綿。天陰沉沉的,細細的雨像濃濃的霧一樣從天上飄下來。無聲無息地灑落在大地上。這連陰雨可以連著下很多天,空氣都是濕漉漉的。人們的被褥,衣服都感覺濕乎乎的。從船上看去,遠處的村莊,樹林都籠罩在似雨非雨,似霧非霧的一片白茫茫的雨霧之中,使人覺得有一點點像在仙境裏的樣子。
汪宏根呆呆地坐在他住的船艙裏,眼睛盯著桌子上擺著的水果罐頭,餅幹和一些家裏寄來的小吃。汪宏根的父親在村裏當了很長時間的村長,母親在供銷社工作。他是家裏的獨生兒子,從小就寵著他。他參加石油勘探隊以後,家裏覺得石油隊肯定夥食不好, 經常寄些罐頭,肉鬆等營養品來, 說是給他補補身體。
自從他寫信告訴家裏他交了個女朋友,是北京好人家的閨女,家裏的信和包裹就更勤了。他經常用這些好吃的招待程惠華,希望培養他們之間的感情, 獲得她的好感。可是程惠華好像並不感興趣。
每次他邀請程惠華來他住的船艙,擺了一桌子好吃的,程惠華總是看孫培林在不在,向他打聽孫培林的消息。他寫信給家裏,說這北京的閨女好像有點看不上他,父母在回信裏說,這閨女有什麽了不起,你是什麽條件,人長得儀表堂堂,家裏有你好幾間大瓦房,你回家來,要和你談對象結婚的女孩子能把咱家的門檻踏破。可他每次繞著彎子和程惠華說他家的好條件,講別的女孩子怎麽想方設法地追他,程惠華根本不願意聽這些。這些使他有點兒窩火,有點兒懊喪。他感覺到程惠華根本看不上他,壓根就沒想和他談朋友。
汪宏根轉念一想,這也怪不著程惠華。當初他就是和程惠華說的是假裝談朋友,以刺激孫培林。是自己心裏想假戲真做。可是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越發喜歡程惠華了。他一看到程惠華那健美的身影,豐滿的身材,燦爛的笑容伴著銀鈴般的笑聲,還有那條晃來晃去烏黑油亮的大辮子,他就有點兒魂不守舍,眼睛離不開程惠華。這可怎麽辦呀。
汪宏根寫信告訴他在村裏的好朋友,他的好朋友給他出主意,說別看那女孩子眼高心氣高,隻要你想辦法和那女孩子睡了覺,生米煮成熟飯,那女孩兒就得乖乖地跟著你。汪宏根想,實在不成,也隻有走這條路了。可是,別說和程惠華睡覺了,就是碰她一下,拉拉手都是很難的事情。
汪宏根思前想後,覺得事不宜遲,不能老這麽拖著,該下手了。他看看船艙外沒人,站起來,從自己床下的箱子深處翻出一個藥瓶。這是他很長時間慢慢攢的安眠藥。他想,今天再約程惠華來一次,就攤牌說他喜歡程惠華,要和她談戀愛。如果程惠華點頭,最好就趁勢和她上床。如果程惠華拒絕,那就想辦法喂她吃了這安眠藥,趁她昏睡過去的時候下手,把生米煮成熟飯。
汪宏根在一個杯子裏放了安眠藥,對好了水。然後他仔細地看了看船艙裏的擺設,一切都準備好了。他站起來,在鏡子前理了理頭發,整整衣服,拿起兩把傘,推開船艙上的席棚子的門,走了出去。
程惠華正趴在行李箱上給家裏寫信。這周,輪到她給媽媽寫信。程惠華的爸爸媽媽都在各自學校的幹校,一個在湖北,一個在河南。她每個星期都要寫信,輪流寫給爸爸和媽媽。薑春英斜靠在自己的床上借著席棚縫透的亮兒,正在翻看一本小說。
在給爸爸媽媽的信裏,程惠華告訴他們自己喜歡上了勘探隊的一個北京知青,可是好像那個小夥子對她不冷不熱的。她悄悄地告訴媽媽,為了刺激那個知青,她正在和另外一個男的工人假裝談戀愛, 而且讓媽媽千萬不要告訴爸爸這事。爸爸在信裏告訴她,不要著急找朋友,重要的是提高自己。自己的能力強了,自然會吸引好的男青年的。媽媽在保證不告訴爸爸的時候,一再叮囑她,假裝談戀愛是危險的。隻要她真正喜歡那個男知青,就不要著急,慢慢接觸了解,建立感情。媽媽還說,感情的事急不得,也要給對方時間。
對爸爸媽媽的話,程惠華覺得都有道理。當初自己答應和汪宏根假裝談朋友,就是一時著急,一時糊塗,想著汪宏根和孫培林住在一條船上,這樣可以增加和孫培林接觸的機會。經過這麽一段時間,孫培林總是一見她來找汪宏根,就想辦法躲了。倒是汪宏根非常熱情,想方設法地討好她,給她弄好吃的,很像真正談戀愛的架勢。她多次提醒汪宏根,他們隻是假裝談朋友,可是汪宏根表麵上答應,背地裏還和隊上的人說自己和汪宏根是男女朋友,搞得自己好幾次在隊友麵前說不清楚,下不來台。看來自己應該和汪宏根停止這種假裝男女朋友的做法了。反正當初他也答應隻要自己不願意,就可以不再裝男女朋友。對,自己盡快和汪宏根談一下。程惠華一邊想著,一邊把這想法寫在給媽媽的信裏。
席棚外有人在叫,“惠華”。程惠華知道,是汪宏根來找她了。全勘探隊隻有汪宏根這麽叫她。她沒好氣地大聲說,“進來吧,門開著呢。”
汪宏根推開席棚子的門,走到程惠華的行李箱前,笑嗬嗬地說,“寫信哪。”
“找我有什麽事?”程惠華頭也沒抬。
“惠華,咱們好好地談談好不好?”
“談什麽?”程惠華抬頭看了他一眼,心想我正要找你有事談。
“談談咱倆的關係唄。”
“那就在這兒談吧。”程惠華用手指了指邊上的凳子。
汪宏根弩弩嘴, 指了指在那邊床上看小說的薑春英說,“這裏多不方便呀。還是到我那兒去好。”
“沒啥不方便的。我們兩個的事本來就沒什麽,根本用不著藏著掖著地躲著別人。”
“孫培林今天也在宿舍。他今天也想聽聽咱們的談話。”汪宏根見請不動程惠華,靈機一動,順口就說。
程惠華聽說孫培林也要和他們談談,很想知道為什麽孫培林突然要見她。心想,也好,三個人當麵談清楚,以後省得麻煩。她收拾了一下寫的信,站起來,“那就去你們那吧。”說完,就去自己的床邊找雨傘。
“別找了,我這替你準備傘了。”汪宏根想把自己手上的另一把傘遞給程惠華。
“不用,我自己有傘。”說著,程惠華拿著傘,走出了席棚子。汪宏根趕緊跟在後麵,心裏美滋滋的。
薑春英眼睛在看小說,可是程惠華和汪宏根說的話她都一句不差地都聽到了。程惠華和汪宏根談對象,她很擔心,也找機會告訴過程惠華,汪宏根這人心眼多,心術不那麽正。程惠華告訴她,自己隻是假裝和汪宏根談對象,是想刺激孫培林。她當時就很坦率地和程惠華說這有點不靠譜,小心上了汪宏根的當。程惠華不以為然,認為沒什麽了不起的,大不了和汪宏根明白地說停止假裝談對象。今天看到汪宏根約程惠華去他的宿舍船,心想這汪宏根肚子裏又不知道在打什麽鬼主意,真希望程惠華能和汪宏根一刀兩斷。
程惠華一踏進汪宏根和孫培林住的船艙,看到孫培林不在, 問到“孫培林怎麽不在?”
汪宏根假模假式地四處看看,“唉,我剛才去的時候還跟他說,讓他等在這兒。怎麽這一轉眼人就不在了呢。他走不遠,說不定去廁所了。咱們坐下等等他吧。”說著,汪宏根拍拍桌子邊的一個板凳。
程惠華想,既然來了,就等等吧。她有點兒不太情願地坐了下來。
汪宏根趕緊打開一個水果罐頭,“你嚐嚐這個鴨梨罐頭,這是我們那兒的特產。特別好吃。”說著將罐頭遞過來。
程惠華瞟了一眼,心想汪宏根又是那套,和我套近乎。她沒有接遞來的罐頭,“汪宏根,我正想找你好好談談。”
“是嗎,隻和我一個人談嗎?”汪宏根心裏升起一種希望,他渴望聽到程惠華說出他盼望聽到的話。他趕緊把水果罐頭放在程惠華跟前的桌上,又遞過去一把勺子。
“我想咱們假裝談朋友的事應該結束了。”
“啊?!為什麽?”汪宏根心裏咯噔一下。他知道這麽泡著,程惠華遲早會說這話,可沒想到會這麽快。
“你知道,我是假裝和你談朋友, 隻是想多了解孫培林。可這麽長時間了,他還是那樣處處躲著我。再說我們當初也是說好了的,不合適了就結束。現在鬧得隊裏都以為我們倆在談朋友呢。”
“惠華,”汪宏根歎了口氣,“話是這麽說。我也是盡可能在孫培林那裏說你的好。咱們也努力了,是吧?誰知道他孫培林對你一點兒感覺也沒有呢。”
“惠華,自從咱們接觸以來,我就越來越喜歡你了。你那麽漂亮,多才多藝。我做夢都夢見你和我在一起。照你們城裏人的說法,我覺得我是愛上你了。你要是和我在一起,一定能過上好日子。我知道你家在北京,條件好。可我家也不錯呀。我父親是村裏的幹部,母親在供銷社負責,吃的,喝的,用的,都不發愁。我保證會讓你過上好日子,整天高高興興的。”
“你在說些什麽呀?”程惠華打斷了汪宏根的話,她真是非常吃驚地聽汪宏根說這些。心裏隱隱約約地覺著汪宏根和她假裝談朋友是另有企圖。
“我和你談戀愛是不可能的事。你可不要在這方麵胡思亂想。”程惠華想到平時隊上一些對汪宏根的議論,想到薑春英對她的勸告。她自己也覺得汪宏根這個人私心重,嘴皮子活,心眼兒多,不是一個深交之人。
汪宏根沒想到自己想對程惠華說的話剛剛開了個頭,就被她這麽堅定地擋住了。他喘了口氣,“你別急嗎。他孫培林有很多優點。我是在向他學。人是可以改變的。我完全可以進步得比孫培林更優秀。不信,你給我時間,….”汪宏根拉開架勢,想好好地勸說程惠華。
“別說了,別說了,”程惠華知道汪宏根會口若懸河地說上半天,“我今天所以同意和你來談談,就是想明確地告訴你,我要和你結束假裝談朋友。以後我們就是一般的同事關係。”
汪宏根沒想到程惠華這麽果斷,“你再考慮考慮?咱們過兩天再定?”
“不用。就今天,就這麽定了。”程惠華說完就要起身。
汪宏根趕緊用手攔了一下,“那既然這樣,你在這兒坐了半天,罐頭也不吃。你把這杯水喝了,就算咱們這段時間不管是真是假談朋友的告別吧。”說著,他端起一個有半杯水的杯子,遞給程惠華。“喝了這水,咱們就正式結束。以後就按你說的,是一般的同事關係。”
“真的?”程惠華有些半信半疑,“你說話算數?”
“當然,我什麽時候說話不算數了?”汪宏根又把杯子往程惠華手裏送了送。
程惠華這時嘴裏也有點兒渴,她接了杯子,“一言為定。”一仰脖子,把水喝了下去。
“一言為定。”汪宏根跟著說。他心裏卻是在暗暗高興。
孫培林正躲在儀器船裏看書,突然聽到船外有人說,“孫培林,你不是在和程惠華談事嗎?這麽快就談完了?”他抬起頭來一看,原來是薑春英提著暖瓶在河岸上問他。
“談什麽事?我怎麽不知道?我在儀器船上已經很長時間了,不知道程惠華要找我談什麽事呀。”
“剛才汪宏根去我們住的船上找程惠華,說他和你一起要程惠華到你們住的船上談事情。程惠華就和汪宏根去了你們的宿舍船。你真的不知道這件事?”薑春英覺得事情有些奇怪。
“我一點兒也不知道這事。”孫培林撓了撓頭。
“這事兒就有點兒怪了。”薑春英說著,順著跳板走上儀器船,站在船艙口,“汪宏根可是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說他和你想和程惠華談談你們之間的關係。”
“那是汪宏根想和程惠華談對象,我就不在裏麵摻乎了。”孫培英又想低頭去看書了。
“那是程惠華假裝的,她心裏實際上是想刺激你,接近你。 是汪宏根出的主意。”薑春英把程惠華告訴她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孫培林。末了說,“你最好還是回去看看吧。”說完下船去鍋爐船打水去了。
孫培林聽了薑春英的話,臉上微微發紅,他沒想到程惠華對自己如此癡情,更沒想到汪宏根有此等手腕。他眼前又浮現出程惠華燦爛的笑容。可是現在該怎麽辦呢?他一時有點兒拿不定主意。
程惠華一口喝幹了汪宏根遞過來的水,把水杯放下,站起身來。汪宏根連忙站起來用身子檔住她前麵。
“惠華,我可是對你一片深情。難道你就不能再考慮考慮?”
“我已經考慮很久了。”程惠華知道汪宏根又要和她死纏硬磨,趕緊打斷他的話。
“孫培林馬上就要回來了。你不能等等他,和他談談?”
程惠華猶豫了一下,手一揮,“不了。讓他去找我吧。”她突然感到頭有一些暈,趕緊用手扶住頭。
汪宏根見狀,上前用手扶住程惠華,“你怎麽了?”
“我頭暈得厲害。”
“趕緊坐下歇歇。”汪宏根就勢扶著程惠華到他的床上坐下,又輕輕地推著她慢慢地躺下,然後彎腰把她的雙腿抬起來一順,程惠華就平躺在了汪宏根的床上。
看著眼前昏睡過去的程惠華,臉紅紅的,胸脯隨著呼吸起伏。汪宏根的心跳得很快。他伸手慢慢地解開程惠華襯衣的紐扣,露出了程惠華繡花乳罩和雪白細膩的胸膛。汪宏根低下頭,細細地欣賞著,用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又伸手去解程惠華褲子上的皮帶。他期盼著這個事情已經很久了,他想要慢慢地欣賞程惠華那漂亮的身子。
程惠華迷迷糊糊地覺得有人在解她的衣服。她心想,這是在哪兒啊?突然,她想起自己是在汪宏根的宿舍船上。她頭暈得厲害,勉強睜開眼,看見汪宏根緊貼著自己,正在解自己的衣服。
“你要做什麽?!”她掙紮著想坐起來。
汪宏根沒想到程惠華會醒過來。他急忙按住程惠華,“惠華,我喜歡你,咱們好吧….
”由於慌亂,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放開我!”程惠華看到自己的襯衣已經被解開,“你這個流氓!放開我!”她掙紮著要坐起來,可是頭很昏,身上也一點兒力氣也沒有。
看到程惠華要掙紮著坐起來。汪宏根又慌又急。眼瞅著自己安排的好夢就要泡湯了,他心裏升起了一股怒火。憑長相,憑家庭,我為什麽就得不到程惠華?我得不到她,別人誰也別想得到她。汪宏根一把推倒試圖坐起來的程惠華,抄起放在桌邊水果刀,猛地向程惠華紮去。
程惠華怎麽也想不到汪宏根會用刀來紮她。她頭猛一偏,刀子劃過她的臉,紮在她的肩膀上,鮮血立刻躥了出來。她圓瞪者雙眼,大聲喊,“快來人呀,汪宏根殺人了!”
汪宏根一聽,慌了神,又急又惱。他急忙用一隻手去悟程惠華的嘴巴,另一隻手揮舞著刀,不斷地紮向程惠華的身子。程惠華拚命地掙紮著,喊著,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湧出的血越來越多,浸濕了床單。隻是程惠華覺得力氣越來越小,喊的聲音也漸漸地低了下來。
“住手!”汪宏根拿刀的手突然被人擋住了。汪宏根回頭一看,原來是孫培林。他心想,都是你迷住了程惠華的心,要不是你,我早就得手了。他一轉身,揮刀向孫培林紮去。
“你瘋了嗎?!”孫培林躲過紮來的刀,就勢用手抓住汪宏根的手腕一擰,那把沾滿鮮血的水果刀就掉在了船艙的地上。孫培林用力把汪宏根的手擰到他的背後,正想找什麽東西把他捆起來,一扭頭,孫培林看到了床上滿身鮮血的程惠華。汪宏根趁勢猛地一掙紮,掙脫了孫培林的手,推開席棚的門,跑出了船艙。
原來薑春英走後,孫培林越想越不對勁。天也慢慢地黑了。他走回自己的宿舍船看看。他萬萬沒想到汪宏根會用刀傷害程惠華。
孫培林顧不上去追汪宏根,他急忙來到程惠華身邊。程惠華身上很多刀傷,鮮血不斷地湧出來。程惠華掙紮著看到孫培林來了,叫了一聲,“孫培林,救救我。”就昏了過去。
孫培林一把抱起滿身鮮血的程惠華,踢開席棚的門,衝著四麵跑來的工人們喊,“快找隊上的衛生員!把快艇發動著,快送程惠華去醫院!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