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 常在河邊站, 哪有不濕鞋. 在美國經常開車, 時間長了, 難免被開上交通違規罰單. 龍春亮在後來的十幾年裏又上了兩次交通法庭,這兩次他都是因為違反了交通法規而吃了罰單。因為有了頭一次上法庭的經驗,龍春亮想去法庭上認錯,爭取免除在汽車保險上的罰單記錄,甚至減免一些罰款。於是,龍春亮精心設計了為自己辯護的策略,細心地搜集一切有利於自己的證據,仔細地準備了辯護詞。
怎麽打這種對自己不利的官司呢,龍春亮的基本策略是,首先,當法官問他是否認錯時,要幹脆利落地認錯,毫不含糊。你想呀,由於是你自己違反了交通法規,警察有證據在案,你要是不認錯,那就會加重罰款甚至有牢獄之災,咱好漢不吃眼前虧嘛。在你響亮明確地認錯之後,要請求法官給與你發言的機會,而這一般都會被批準。這裏要注意的是不能貿然發言,否則也會輸掉官司,因為你一定要表現得非常尊重法庭。一旦開口發言,就要說明你的確是違反了交通法規,可是你的違規是有原因的,無意的,和偶然的。例如限速標識不清晰,或被樹葉等物體遮擋,等等。你要提供一切你能想到的有利於你的證據,像照片等,來支持你不幸違規的理由。然後證明你是一個長期遵守交通法規的人,一定會吸取這次的沉重教訓,以後不再違反交通法規。最後講你認為罰單不是簡單地罰款,而是為了教育違規的駕駛員吸取教訓,以後好改邪歸正。而你自己已經意識到了這點,並一定吸取這次慘痛的教訓。希望法官能根據你的認錯和良好態度酌情減少對本被告的處罰。
你猜怎麽著?龍春亮的策略還挺管事,他雖然兩次都違反了交通法規,警察開了罰單,可在法庭上,法官根據他對自己的辯護,兩次都判他免除罰款, 也就沒有了汽車保險的不良記錄。
龍春亮打官司保持不輸的事在中國留學生中慢慢流傳開來。有時會有留學生來找他出主意,商量如何去處理交通罰單,要不要去上法庭,如何準備上法庭,和怎樣才能打贏官司,等等。龍春亮總是想方設法地根據自己知道的事情和上法庭的經驗,幫助他們出點兒主意。
有一天晚上,龍春亮接到一個從紐約打來的電話。一個姓汪的從上海來的女留學生問他關於如何處理交通事故賠償的事。原來這個女孩六個月前有一次開車在一個路口左轉彎,她將車停在了十字路口的中間,稍微越過了馬路的中間線一點兒,想等對方沒有來車時再轉彎。沒想到其他對方來車都開過去了,偏偏有一輛車撞上了她的汽車車頭。開車的是個中年白人,他下車以後,又跳又叫,並叫來了交通警察。明明是他開車撞了女孩停在那裏的車,可警察來了以後,他不停地抱怨著,而小汪是第一次遇到這陣勢,再加上英語不是那麽流利,結果警察判小汪也負有一定的責任。
事後小汪向自己的汽車保險公司報告了這起事故。她以為保險公司替她賠了錢,這事就過去了。可沒想到半年後,小汪突然收到了對方的索賠單。她從朋友那兒拐彎抹角地聽說龍春亮有這方麵的經驗,於是找到他想讓他出出主意,看怎麽辦為好。龍春亮在電話裏聽著那女孩帶著哭腔的敘述,勸她別著急,並告訴她不要和對方直接打交道,還是交給小汪的汽車保險公司來處理這個事件。
“對方可要我賠一大筆錢哪。我的汽車保險的事故賠償最高也沒多少。”女孩說。龍春亮明白,那時留學生初來乍到,手頭都不寬裕,再加上汽車都是買的舊車,所以汽車保險的賠償額度也高不了哪兒去。
“別緊張。不少美國人在汽車事故賠償中一般都會獅子大開口,要價很高。可實際上經過法院或律師的調解,他們最後也就要百分之三十左右的錢。例如他要你賠四萬美元,最後你可能隻需要付一萬左右就可以了,而你的汽車保險應該能保這一萬美元的賠償金。” 龍春亮解釋說。
“可他要我賠三百萬美元呀!”女孩這時都快哭出來了,“就是賠三分之一,也是一百萬美元。我一個窮留學生,從哪兒弄這一百萬美元哪。”
“你是不是開玩笑? 你沒看錯吧?”
“我還哪敢開玩笑呀。我仔仔細細看了很多遍,三的後麵是跟了六個零。”
龍春亮聽到這兒,楞住了,這美國人也太不地道了吧。明明是他撞了小汪停在那裏的車,卻豬八戒倒打一耙,賴小汪也有責任。保險公司也已經賠他錢了,幾個月後他又來索要天價賠款。這不是要把人逼瘋嗎。我們可能一輩子也掙不到一百萬美元呀,更何況三百萬美元呢。
可事到如今,龍春亮想小汪也不能就這樣束手待斃,隻能和他打官司,在法庭上拚個你死我活,說不定還能拚出條活路來。龍春亮在電話裏仔仔細細地給小汪出主意。
“首先,和你的汽車保險公司聯係,將這事交給他們的相關部門處理。而且從現在起不管那個人怎麽和你聯係,不管是電話,電子郵件還是信件,都不要理他。萬一不小心接了他的電話,也隻說要他與你的保險公司聯係。你千萬不要和他爭執或吵架,因為你說的話很可能被他在打官司的時候利用。我們留學生剛來這裏,不大熟悉這裏的法律,而這種美國人很狡猾,你要格外小心。”
“基於他的賠償要求是天價索賠,估計你的保險公司會代表你與他打官司。保險公司會委派一個律師專門處理這個案件。你要與這個律師保持密切的聯係,提供一切有利於你的證據,了解案件的進展情況。”
“我的汽車保險公司隻要賠到保險的額度,其餘的都要我掏腰包,他們會為我盡力打官司嗎?” 小汪在電話裏問。
龍春亮想了一下說,“我認為你的保險公司應該盡力打這官司。因為如果他們不盡力而輸了這個案子,他們的客戶會因為害怕以後遇到類似的情況而不能得到保險公司的保護而轉向其他的保險公司。這關係到他們的聲譽和未來的生意。何況他們保險公司經常和這種漫天要價的案件打交道,肯定有經驗了。”
“那什麽時候才能知道到底要我賠多少錢呢?” 小汪又問。
“別著急,” 龍春亮笑了笑,“這種官司很可能拖上幾個月才有結果。這就是為什麽美國有這麽多律師,而且律師不少都掙大錢。”
“幾個月?有這三百萬美元的賠款懸在我頭上,我天天晚上都會做惡夢的…” 小汪在電話裏又有點兒哭腔了。
“事到如今,你最好是聯係上你的汽車保險公司,讓律師去索要對方賠償要求的依據,憑什麽他要你賠三百萬美元。要他提供具體而詳細的清單和依據。這可能是你目前趕緊要做的事。” 龍春亮最後說。
掛了電話之後,龍春亮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從心裏希望小汪能打贏這場官司,逃過這場厄運。
由於小汪是通過龍春亮朋友的朋友介紹的,又遠在紐約,龍春亮並沒有十分關注這個事情。幾個星期後,小汪又來電話了。她這次在電話裏情緒好多了。她說她的汽車保險公司給這個案子委派了個律師,律師根據她的要求向對方索要了賠款要求的具體依據。對方也是轉由保險公司來進行交涉。從對方提供的具體賠款依據來看,修車沒有多少錢,大量的是按摩的費用,就是他在撞車時脖子受了傷。而到現在小汪的律師收到的賬單加起來連十萬美元都不到。律師說,那三百萬元的賠款要求可能就是欺負她是個外國學生,嚇唬一下。如果她不懂如何處理,能多詐唬些錢就是了。你說這可氣不可氣?
龍春亮很為小汪的事有了良好進展而高興。他又為小汪出主意說,“你要查查他的按摩費用是什麽時間的,他脖子的傷是否與撞車有關,要有醫生的診斷書。要知道,對方是半年後才又提出賠償要求,他早幹嗎去了。在這半年裏可能發生任何事情呀。”
“可不是嗎,他說不定和老婆吵架,也能扭了脖子,也去按摩呢。”小汪現在的語氣和上次來電話大不一樣了。“我要讓律師好好問問他。”
又過了一個月,小汪來電話說,她的案子庭外和解了。她的保險公司在上次賠償一萬美元的基礎上,又賠了對方一萬美元。而這都在小汪的汽車保險的賠償額度之內,小汪不需要掏任何費用。隻是明年的保險金看來要漲價了。從三百萬美元的要價到實際賠付兩萬元,這真像坐過山車一樣,是天壤之別呀。小汪在電話裏興高采烈,龍春亮也打心裏替她高興。經過這場令人氣憤而又哭笑不得的事也使龍春亮進一步了解了在美國生活的一個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