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亮龍”,法警拿起下一個要審理案件的文件,皺著眉頭,費力地念出龍春亮的名字。在美國,叫一個人的名字是名在前,姓在後,不像在中國是姓在前,名在後,再加上隻有平音,沒有四聲, 常常讓人混淆。例如,“童帆“在美國就成了“飯(帆)桶(童)“。
龍春亮趕緊站起來,整理一下領帶和衣服,用手梳理了一下頭發,走到被告席,挺直腰板,站定。他雖然心裏有些不安,可此時隻能盡力鎮靜下來,顯得自信些。
法官的目光從警察的報告上挪開,看了他一眼。也可能那時極少有中國人來上法庭,他眼睛裏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問到,“年輕人,你是否需要請律師?如果有困難,本庭可以幫助你。”
“謝謝法官大人,” 龍春亮心想,這時找律師,他又不熟悉案情,我付了律師費,他還可能幫倒忙。“我想我能為我自己辯護。”
於是,龍春亮的案件開始審理。
警察的報告比較簡單。他說龍春亮在停車標識牌處沒有停車,違反了交通法規。
法官將頭轉向龍春亮,問道,“被告,你認錯嗎?”
“法官大人,在我回答您的問題之前,您是否能允許我提供有關本案的重要信息,然後再回答這個問題?”
“可以。”
龍春亮輕輕地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說到,“我認為,本案不是我違反了交通法規,而是警官先生的判斷不準確。”
警官聽到龍春亮的話,立即把頭轉向龍春亮。法官也微微低下頭,他的目光從老花鏡的上麵看著龍春亮。
“我有相應的文件做為證據來支持我的陳述。這些文件和照片請法官大人審閱。請法官大人允許我對這些文件加以說明。” 龍春亮邊說邊將一個文件夾遞給了法警。
“繼續。” 法官一邊翻閱著法警遞上來的文件,一邊說到。
“X月X日大約X點,我駕駛汽車由北向南沿X街來到X街和Y街的三岔路口, 在停車標示牌前的白線前,將汽車停下。從一號文件的道路示意圖上可以看到,圓圈一是我當時的停車位置。照片一 顯示在這個位置上向東的視線被路東的高大灌木所遮擋,最多看到Y街對麵三棵樹也就是十五英尺的距離。這是一個下坡的路。為了看清從Y街的東方是否有車開過來,我在完全停車之後,鬆開刹車,讓汽車慢慢向前滑行,直到看清沒有車時,我才開車轉彎到Y街向東駛去。”
“當我轉彎後,行駛三十英尺後,也就是在一號文件的示意圖上圓圈二的位置,我看到了警官先生的警車由東向西向我駛來。照片二顯示在這個位置上由於灌木的遮擋,是無法看到三岔路口的停車標示牌。這時我看到警官先生的警車的位置是在示意圖圓圈三的位置,離三岔路口有大約五十英尺。照片三顯示在警車的位置上除了灌木的遮擋,加上距離較遠,更無法看到三岔路口的停車標示牌,也無法看到在停車標示牌處汽車是否停車。所以我認為警官先生對我交通違規的判斷是不準確的和缺乏根據的。可能警官先生對他自己的判斷也有懷疑,所以他在示意我停車時,並沒有按交通違章的慣例,響警笛或閃亮警燈,而是僅僅用手勢來示意。”
“法官大人,我一貫遵守交通法規,多年來我沒有任何行車事故和交通違規。文件二顯示我在州交通管理部門的駕駛記錄的評分是最高分,五分。不管本案的如何判決,我都會繼續嚴格遵守交通法規。”
“這就是我的辯護申述。謝謝法官大人。”龍春亮一口氣把準備好的辯護詞講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法官看了龍春亮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神情,然後轉頭問警官,“警官,你對如何判斷被告在停車標示牌處沒有停車是否能進一步說明或提供證據?”
警官遲疑了一下說,“我經常在這一帶巡邏。那個路口是個下坡,很多車輛都不在停車標示牌處停車。”
龍春亮剛想示意他要講話,法官問出了他想問的問題,“很多車輛沒有停車並不是每輛車都不停車。你有證據說明被告的確沒有在停車標示牌處停車嗎?”
“目前我無法提供。” 警官的臉有些微微發紅,他顯然不適應被法官追問。
“你能說明當時你看到被告車輛時你所在的位置嗎?”
“我現在記不清了。我警車前的攝像機當時也沒有打開。”警官回答到。
“你當時命令被告停車時,是否打開警笛或閃亮警燈?”
“我有些記不清了,好像沒有。”警官回答到。
“你認為被告的申述,還有什麽與事實不符或你有異議的地方嗎?”
警官猶豫了一下,“目前沒有了。”
聽了警官的回答,法官微微停頓了一下,拿起了法槌。龍春亮知道法官要宣判了,他的眼睛飛快地掃了一下那個通往監獄的門,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然後聚精會神地盯著法官。
“被告對本案提出了申述和相應的證據並加以說明。原告不能對被告的申述和證據提出足夠和有力的反駁,也不能進一步提供證據來支持原告的判斷。本庭宣判取消本案。”說完,法官響亮地在大桌子上敲了一下法槌。
“案件取消了?這是什麽意思?” 龍春亮愣在那裏,“我是贏了還是輸了?還要交罰款嗎?”
一個法警走過來,示意龍春亮可以離開被告席了。龍春亮趁機問他,“我是贏了這個案件了嗎?”
法警笑笑說,“是的,小夥子。”
“那我不用交罰單的罰款了?”
“不用了。但你要去交一下法庭的出庭費。”法警告訴龍春亮交費的地方怎麽走。
一股喜悅湧上龍春亮的心頭,他大聲地對法官說,“謝謝法官大人。” 法官扭過頭來衝他微微一笑。
走下被告席,龍春亮正好遇到了那個警官。他伸出手與警官握了握手,說了聲謝謝。
警官有點奇怪,“謝我什麽?”
“謝謝你的合作和坦誠。”龍春亮想,這個警官要是一口咬定他看到我在停車標示牌那兒沒有停車,法官可能還是相信他。那今天的結局就不知會怎樣了。哎,警官說了瞎話會不會也被關進監獄呢?龍春亮想。
從法院大樓走出來,龍春亮感到天是這樣的藍,雲是那樣的美。他的心情是無比的好。你想,不久以前他還在擔心輸了官司被關進監獄,而現在贏了官司,省了罰款,又經曆了有生以來第一次上法庭,龍春亮他能不高興嗎? 他恨不得一步跨回家去,向魏曉霞報告這個好消息。
這時,龍春亮突然轉念一想,要不要和魏曉霞開個玩笑,我找個付費電話,打電話給曉霞,假裝輸了官司,被關進了監獄,要她趕緊來。看看她怎麽辦。龍春亮正在為自己的想法得意,突然覺得這個玩笑開不得。魏曉霞膽子很小,經不住事兒。我可能剛一說我在監獄,還來不及說這是個玩笑, 是逗她那,電話那頭可能就咣當一聲,她就被嚇暈過去了。回家保險是一頓批判。咱還是省了這個玩笑吧。
想到這兒,龍春亮一路哼著歌,高高興興地向家裏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