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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突然失蹤之後(4):幸福的林媽媽和操勞的薑媽媽

(2015-12-19 15:18:42) 下一個

放下電話, 劉曉建像往常一樣坐在計算機前, 隻不過他沒有打開電腦去工作, 而是靜靜地坐在那裏沉思. 康夢傑去送她父母還沒有回來, 她通常把爸爸媽媽送回老人院後會在那兒坐一會兒, 和老人們說說話. 兒子知道家裏出了事, 晚飯後就躲到自己的房間裏去了. 家裏很安靜, 能聽到客廳牆上時鍾的嘀嗒聲.

    劉曉建從心裏感激林永亮. 出了這麽大的事, 媽媽不見了, 自己一時無法回去, 全靠好朋友林永亮在國內幫忙, 聯係警方, 尋找媽媽.

 

    他和林永亮是在美國大學讀研究生的時候認識的. 倆人不是一個專業, 劉曉建是學生物工程的, 林永亮是學計算機的. 他們在學校附近租房子住在了一起. 林永亮是東北大連人, 長得人高馬大, 性情豪爽, 待人熱情. 他那時有輛破車, 經常幫助留學生們搬家, 接送人. 不少國內來的留學生有事也願意找他幫忙或出出主意.

    倆人先後畢了業, 找了工作, 兩家一直保持著聯係, 有空兒時常常串門, 男的吹吹時事大事, 如何投資理財, 女的聊聊孩子教育, 家長裏短, 孩子們則在一起玩遊戲, 打打鬧鬧,熱鬧一翻.

   林永亮也接過他的爸爸媽媽來美國探親. 像很多國內來探親的老人一樣, 他的爸爸媽媽覺得這兒悶得慌, 環境是很優美, 處處是草地, 綠樹成蔭, 鳥鳴花香. 散步時能見到鬆鼠兔子, 可就是見不到幾個活人, 白天大街上偶爾有幾輛汽車駛過, 然後就是一片沉寂. 他們老倆兒口白天憋在家裏, 不會開車, 不懂英語, 按林爸爸的話來說, 這兒就像個美麗的監獄.好不容易住了幾個月, 老人們就吵吵著要回國. 林永亮想了很多辦法挽留他們多住一段日子, 還把劉曉建拉去做說客. 最後還是沒辦法, 林永亮送他們回了國. 本來過了一段日子, 他想再接爸爸媽媽來美國, 可是林爸爸得了帕金森病, 已經無法再做長途旅行了.

    林永亮是家裏的獨子. 他和劉曉建說過, 爸爸媽媽就是陝西農村裏普通的農民, 小時候家裏很困難, 能辛辛苦苦供他上大學真是不容易. 為了他上學, 家裏賣豬賣雞蛋,爸爸媽媽多少年沒有吃過肉和雞蛋. 直到他大學畢業工作了, 才把爸爸媽媽接到了身邊. 自己現在出了國, 在美國安了家, 原想也把爸爸媽媽接來享福. 可是現在爸爸得了病, 身邊又沒有人照顧. 劉曉建想勸他, 可又不知道如何勸為好.

    不久, 林永亮就辭去了在美國的工作, 匆匆安排了一下家裏的事, 回國當了海歸, 到他父母身邊去了.

   前不久, 劉曉建回國時跑去林永亮的家去看他. 那是個周末的下午, 老朋友相見,格外親熱. 他倆在飯桌旁熱烈地說著話, 林媽媽坐在窗前曬太陽.

林永亮告訴劉曉建, 國內變化很大, 機會多. 他目前是一家跨國計算機公司的付總裁, 管理公司在世界各地的信息團隊, 負責公司全球的計算機係統. 工作很忙, 責任挺大, 和在美國做的工作有很大的不同.

劉曉建則數著他們在美國的朋友, 以及他們每個人的變化. 他說著說著, 突然注意到林永亮的媽媽在窗前笑眯眯地看著他倆. 他趕緊說, “林媽媽, 我們說話吵到你了吧. 你回屋去歇著吧.”

“沒事,” 林永亮笑著說, “我媽就愛坐在一邊聽我們說話. 我平時一回家, 她就湊過來, 坐在那兒, 和我說說話, 或者就是在一邊看我.” 說著, 他轉過頭去對他媽媽說, “媽, 你要是累了, 就回屋去.”

    林媽媽笑眯眯地說, “媽不累, 媽看著你們在一起說話高興. 曉建, 你不知道, 自從亮亮回國工作, 和我們住在一起, 我們可高興啦. 原來身邊沒有人, 心裏總是發慌, 怕生病, 怕有事沒辦法. 亮亮回來了, 我們這心裏才踏實了.” 她說話的時候, 劉曉建看到林媽媽的臉上充滿了慈祥的笑容.

他突然想起自己媽媽的臉上也出現過一樣的笑容. 那是一年冬天, 他們一家回國過春節. 他爸爸媽媽知道後, 一定要到機場去接他們. 他們覺得天這麽冷, 就沒有告訴老人他們到上海到航班, 等航班在上海機場落了地, 才給他們打電話報平安. 等他們做出租車回到家門口, 車子正要進小區, 坐在前麵的劉曉建突然看到小區門口的路燈下, 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媽媽! 他趕緊叫停了出租車, 從車裏下來, 奔到媽媽的身邊. 當媽媽看到劉曉建的時候, 臉上就是充滿了這種喜悅和慈祥的笑容. 她說一接到劉曉建從機場打來的電話, 她就高興得等不及了, 跑到小區門口來迎接他們了. 從此劉曉建每次想到媽媽在寒風中的身影和見到他時臉上充滿的笑容, 他心裏總是暖烘烘的, 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看著滿麵笑容的林媽媽, 劉曉建由衷地說, “永亮, 你真是個孝子. 你爸爸媽媽有你這樣的孩子真是有福呀.”

聽到這話, 林永亮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別這麽說, 我是覺得父母在我們小的時候付出了那麽多, 現在他們老了, 需要我們的關心和幫助了, 我們理應盡我們的義務來關懷和照顧他們.”

說到這兒, 林永亮停了一下, “曉建, 咱們是朋友, 我才和你說, 不少人說思念老人, 可這不能僅僅在嘴上說, 而應該做些具體的事情, 要有行動. 不少人覺得給老人打打電話, 寄些錢就可以了. 不錯, 老人是需要經濟上的幫助, 可他們最害怕的是孤獨, 最需要的是陪伴.能經常陪老人坐坐, 說說話, 甚至隻是待在一起坐一會兒, 老人就會非常高興. 所以那首常回家看看的歌的確是一首好歌.”

劉曉建聽著林永亮的話, 心裏很感慨.

“其實, 我回國工作, 照顧父母, 還多虧了我太太和孩子的支持. 沒有他們的支持, 我是根本無法在國內長期工作的. 你想, 她不但要工作, 還要照顧孩子. 夏天要割草, 秋天要掃樹葉, 冬天要鏟雪. 這都是我在家的時候應該做的事. 我和她說要她花錢請人幹這些活. 她總是說沒事, 她能行. 我從心裏很是感激她.”

是呀, 林永亮一家真是難得的幸福家庭呀.

 

康夢傑從老人院回來了, 她告訴劉曉建, 她在老人院遇到她朋友薑梅的媽媽了. 薑媽媽還問他們好呢.

康夢傑和薑梅是通過朋友認識的. 薑梅嫁給了一個美國人. 她生孩子的時候, 把爸爸媽媽從國內接來, 幫助她帶孩子. 可是她先生湯姆堅持要用美國的方法自己帶孩子, 說孩子是上帝給他們的禮物, 當然要他們自己帶. 薑梅的爸爸媽媽由於與湯姆語言不通, 生活習慣也不一樣, 可又想和獨生女兒生活在一起, 就生活得很尷尬.

劉曉建那時上班是開車到城鐵站, 把車停在那裏再乘城鐵去在市中心的公司上班. 一個冬天的晚上, 他在公司加班到很晚, 城鐵車廂裏已經隻有幾個行色匆匆的旅客. 他下了車, 正準備出站, 突然看到在不遠的站台上, 有一位老太太靠在車站柱子邊向下車的旅客張望. 冬天的晚上寒風凜冽,她裹著件很大的棉襖,頭上圍著條大圍巾下露出幾屢白發隨著呼嘯的寒風飄動著. 劉曉建遠遠地看著老太太麵熟, 仔細一看, 這不是薑梅的媽媽嗎? 這麽晚了, 她在城鐵站來幹什麽呢?

劉曉建趕緊走過去, “薑伯母, 你在這兒幹什麽? 天這麽晚了, 我開車送你回家吧.”

薑媽媽認出了劉曉建, 臉上露出喜悅的神情. 她猶豫了一下, 慢慢地說, “我在等薑伯伯.”

“啊? 薑伯伯到哪兒去了?”

“他去一家美國餐館工作, 應該快回來了. 我們每天晚上都在這城鐵站的站台上碰麵, 然後一起回家去.”

“這冬天晚上多冷呀. 你幹嘛不在家裏等他呢?”劉曉建有點兒納悶.

薑媽媽看了劉曉建一眼, 有點兒不好意思, “我是在一家中國餐館工作, 也是剛剛下班. 這不, 我還給你薑伯伯帶回來酸辣湯. 他吃不慣美國餐館裏的飯.”

啊?! 劉曉建沒想到薑梅讓自己來探親的爸爸媽媽去餐館打工. 他趕緊掏出手機, 給薑梅打電話, 想問問她爸爸是不是已經到家了. 電話通了, 從電話裏傳來薑梅懶懶的聲音, 好像已經睡覺了, 她告訴劉曉建, 她爸爸今天下班早, 已經提前回到家了.

劉曉建趕緊扶著薑媽媽出了城鐵站, 去停車場送她回家.一路上, 薑媽媽不停地感謝劉曉建, 她告訴劉曉建, 薑梅看他們在家裏悶得慌, 又和自己的美國先生處不來, 就給他們找了餐館工作. 薑伯父做過外貿, 懂英語, 就去美國餐館工作, 薑伯母不懂英語, 隻好去中國餐館打工.

說著說著, 薑媽媽歎了口氣, “在國內的時候, 我們倆都是國家機關幹部, 你薑伯伯還是外貿公司的總經理呢. 怎麽也想不到, 退休了, 來美國了, 反而在餐館打工了.”

劉曉建聽了忍不住問, “伯母, 按說你們家的事, 我不該多嘴. 薑梅就怎麽不能做做他先生的工作呢?”

“這不能怪薑梅. 按她先生湯姆的主張, 我們就不應該住在他們家. 而應該像他父母一樣, 來看他們的時候住在附件的酒店裏. 現在允許我們住在家裏就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

“還有這種道理!” 劉曉建在一邊聽著, 心裏忿忿不平.

“我們千裏迢迢到美國來看女兒, 不住在女兒的家裏, 住在哪裏呀? 再說了, 我們經濟上也不能天天住旅館呀. 薑梅也是兩頭為難, 一邊是她的爸爸媽媽, 一邊是她自己的小家, 難呀.” 薑媽媽說著說著有些傷心.

“怪我多話.” 劉曉建還是忍不住, “那你們幹脆回國去自己過退休生活不行嗎?”

“我們也是這麽想來著. 可薑梅不讓我們走. 她說, 小時候爸爸媽媽住在哪兒, 哪兒就是家. 現在女兒長大了, 你們老了, 女兒在哪兒, 哪兒就應該是你們的家. 她是我們唯一的孩子. 我們也舍不得離開. 薑梅正在給我們辦綠卡, 說是等有了綠卡, 就給我們申請老人院. 我們乘身體還好, 打打工, 也為薑梅減輕一點兒負擔.”

劉曉建再沒說話, 也不知道該對身邊白發蒼蒼的老人說什麽為好.

聽到康夢傑說她見到了薑媽媽, 使他又想起那天晚上在城鐵站裏遇到薑媽媽的情景.康夢傑說, 薑梅的父母已經辦好了身份, 剛剛搬進老人院. 康夢傑的父母也很高興, 在老人院裏又多了國內來的老人做伴兒了.

 

他們倆正聊著, 電話響了. 是林永亮來的電話,他告訴劉曉建, 警方已經從火車站的監控錄像裏查明, 劉媽媽是買了從上海到南京的高鐵火車票, 而且和她尾隨的白衣婦女上了車. 警方正在和鐵路沿線的車站聯係, 查找劉媽媽的蹤跡。 他會不斷地給警方打電話, 了解情況, 一旦有新進展, 就會告訴劉曉建.

劉曉建反複地感謝林永亮, 並請他向警方表示感謝.

放下電話後, 劉曉建感到非常迷惑, “媽媽去南京幹什麽呢? 我從來沒聽說她在南京有什麽親戚朋友呀?”

康夢傑在一邊問, “那她是不是回自己的家呢?”

“不會.” 劉曉建思索著, “我爸爸媽媽的家在蘇北, 不通火車. 要是回老家的話, 應該是乘長途客車.再說了, 她要是回老家, 應該和保姆說, 而且會給老家的人帶禮品回去才是.”

“壞了.” 康夢傑的聲音緊張起來, “聽說國內有一種拍花子的壞人, 他在你頭上拍一下, 你就會乖乖地跟他走, 照他說的話辦. 媽媽是不是遇到拍花子的了? 那個白衣婦女可能就是拍花子的.”

“也不應該呀.”劉曉建還是不相信, “就說是有拍花子的, 他們一般是要人去銀行的取款機去取錢. 他拍一個老太太去上火車幹什麽?”

康夢傑也說不出什麽來了. 倆人手拉手, 坐在那兒, 心裏充滿了疑問, 焦急地想知道媽媽到底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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