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 (107)
2022 (104)
屏幕背後的眼(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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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這是一家主題為是意大利風格的餐廳,店內正在裝修,隻開放了一部分區域銷售餐點和咖啡。各種麵具是店裏的主要裝飾。約11種風格的威尼斯麵具醒目地掛在正中間,周邊按照各種主題掛著來自世界各地各種風格的麵具。那些麵具單獨看著有些猙獰,周邊的圖騰和它呼應出神秘莫測的氛圍。平日裏,文藝一些的人總喜歡這種氣氛,今天的她看來卻全無好感,甚至有些詭異。
她用手指在菜單上指了指,點了咖啡和點心,安靜地坐在靠窗一邊的座位上。然後悶不吭聲,一點點去探究那些麵具的風格,希望能有所發現。徘徊了一陣子,最終目光鎖定在正中間的Bauta上。那件麵具Bauta周邊鑲嵌著金色,太陽光斜斜地照射進來剛好投射在它附近。此時餐廳正在播放帕格尼尼的《鍾》,也許是David Garrett演奏的,也隻有David可以把小提琴演奏出如此輕快和時尚的感覺。但這節奏對於還是有些虛弱的她來說有點太歡快,眼前的麵具總有些破碎的支離。也就在那時,它分明看見Bauta上有不同於金色光芒的光打過來,散散的,閃閃的,有些晶瑩剔透,隻是瞬間,麵具似乎在流淚。
這件麵具在哪裏見過,分明有見過。她努力搜索,一直搜索到三十幾年前她童年的琴房裏。那應該是在香港的弄堂。與其說那是琴房,不如說是父母親的堅持。不過六七歲的她被父母拉扯著在破舊的房子裏練習小提琴,那時候家裏唯一看起來還像樣的就隻有那樣一個麵具,是造琴師太太送給她的禮物。
自從她出生,就知道父親在幫意大利工匠製造樂器,母親懂一些音律總是哼唱各種樂曲給她聽。之後父母親為了讓她接受正規的教育把她送到教會。沒多久父母雙雙染疾去世。她隨造琴師一家來到美國。一切音律都是那時打下的基礎。她對音樂沒有格外的堅持,帕格尼尼卻在心裏埋下了種子。
她情不自禁走到那麵具下麵,想仔細端詳。侍應生走過來問:
“小姐,您需要幫助嗎?”
見她不吭聲,又問了聲:“小姐,我能為您做點什麽嗎?”
她還是不吭聲,遲疑了半秒鍾回頭對著侍應生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似乎想打探什麽,可是好像又開不了口,也不想開口。看了看侍應生點了點頭,又看了看那麵具,然後回到座位上端坐著。
終究是Pan不放心她,剛掛下電話不一會兒,又反撥過來。見她沒有接,有撥打Face time。她帶上耳機看著屏幕上的Pan。對著Pan,她有點百感交集,眼淚撲簌簌落下來,卻隻字片語都說不出口。
“大咖,你得去找樹。我從來沒想過你有一天會這個樣子,居然會有開不了口的時候。把樹翻出來,和他見一麵,無論發生什麽事,也比你現在這個樣子要好,否則你解脫不了!”
“就憑我一閱人無數的男人,這一次你必須聽我的,雖然還說不清楚是什麽情緒,但你分明是陷在裏麵了。你去把他找出來!”
“孩子不要想太多,他們長大會理解的。你也不要去想你老公,他要是顧得上你,也不會任你失魂落魄那麽久。隻為你自己,去把樹找出來。這是上帝的安排。”
小洋裝領子內的鎖骨微微顫動,蒼白的臉上默默流淌著兩行淚。那淚是麵具上的,還是自己臉上的已經分不清楚。Pan那裝滿屏幕的胖胖的麵孔也逐漸變得模糊,隻剩下嘴巴一直在說著什麽。
侍應生端著餐點若無其事地擺放在餐桌上。近三十年前的畫麵被激活在她的大腦裏。
她品了一口咖啡,是Espresso。她平時不喝這種一飲而盡的咖啡,那是父親和造琴師早上喝的咖啡,他們喝完的杯子上總會留一些殘渣,她就會對著杯子聞啊聞。今天怎麽會點Espresso?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彌漫在胸腔裏,促使她迅速結了賬走出餐廳。
協奏曲飄蕩在廣場的角落裏,那麽輕快的音樂她卻覺得太嘈雜。回家,隻想回家,回家窩到浴缸邊的地墊兒上,那裏才是最舒服的。
那天晚上先生出差回來,和迷迷糊糊的她做了一場愛。她覺得自己像工具一樣被擺弄,沒有任何知覺,沒有任何快感。先生擁她入眠,她隻覺得自己味同嚼蠟,生不如死。
黑暗中,她伸手想去打開電腦屏幕,想說話,掙紮著,卻始終擺脫不了... ...
"你一定要把樹找出來..."
第二天一早,很虛弱,但有一股衝動讓她完成了一篇時尚的文案:《麵具的眼淚》
... ...
那文案仿佛鑲了金邊的Bauta,嚴嚴實實遮掩著麵孔,隻留著為了餐食和喘息的口和鼻。一股鬱悶傾瀉而出,帶著憂鬱點擊發送到主編的郵箱裏。那文案裏有對樹的討伐,帶著一絲哀怨,也有逐漸回歸的複蘇。
“Pan,芝麻,我去找樹,我會把樹找回來!” 她在地圖上摸索,目光鎖定在一處海岸線。
“就是這裏了,就是這裏,這裏好像也去過,去了再說吧”她默默對自己說!
(待續)
***本篇透過講述轉型期女性的精神疾患,來探討變遷中麵臨的人性如何尋找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