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背後的眼（3、4）

原創連載《屏幕背後的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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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連載小說《屏幕背後的眼》

 

（3）

她依舊每天早上寫文案，沿襲著學生時代的習慣。有時，睡覺是一件特別可恥的事情，它帶給人休息和健康，卻也會因它滋生懶惰。在沒有時間概念的年代，貪婪的吸取書本帶來的人文世界精華的時候，各種語言似乎經常從各個時代穿越到現在與她約會。每每渴望這種約會，她都會被滿足，每每都會心滿意足。那時的她不為自己設定時間，睡眠於她會格外甜美卻並不貪婪。

 

有一天發現自己格外能睡的時候，不禁覺得自己特別可恥。早上完成文案，送完孩子，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睡覺。不吃也不喝，在暖暖的春天滋生萬物之時，她像被定時一樣直接進入冬眠模式，有那麽兩次甚至忘了接孩子。第二天索性定了鬧鍾，回家也是倒頭便睡。

 

睡得天昏地暗的起床，也顧不上吃東西，準確地說是想不起吃東西，然後對著鏡子應付一下妝容就出門。剛睡醒，臉總是紅撲撲的，更何況一張知性的臉閃耀著睡眠帶來的光芒，看起來無論如何都是滋潤的。

 

這種日子也不知道延續了多久，她覺得早上寫文案特別負擔。於是就變成了嬰兒模式，除了和孩子們在一起的時間，全都在睡覺。隻有小Baby一天才會睡上二十多個小時，那是為了長身體。而她，一個成年人，不知天昏地暗一天能睡上十幾二十個小時，而且總能睡得著，未免有些太奢侈。

 

先生並沒有察覺什麽，在或不在，依舊早出晚歸，依舊很少撞在一起吃晚飯。她做好的飯菜就擺在那裏，先生出門的時候也不會多看幾眼，隻是象征性地抱一下孩子們匆匆出門。早上她送完孩子們回來倒頭便睡，再起的時候，先生也已經出門。他有他的節奏，她很少去幹擾，也沒辦法幹擾。

 

有一天先生說有兩位客人要拜訪家裏，讓她稍微準備一下。她應該想要布置一番，再準備一些餐點。遊走在家裏的每個角落去打量，居然把她嚇了一跳。

 

天啊，這是家嗎？臥室裏散落著一堆沒有整理的衣服，內衣褲就搭在床沿上，不是一件，是一堆。廚房不知道幾天沒有整理過，食物和餐盤疊加在一起。不是一些，也是一堆。剛拿起衣物準備整理，就覺得手指無力，癱坐在地上。也說不清楚，好像就是沒力氣，什麽都提不起來。完全想不起先生因此有責怪過她，也完全想不起孩子們因此而有過不平。難道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人和她說話嗎？怎麽好像時間就停在那裏呢。今早，昨晚，昨天早上，周末... ...他們都沒有說過話嗎？

 

她拿起手機，打開屏幕，查看Facebook的留言，一串串兒的提示，好像都不存在一樣被自動忽略掉，直奔他和她的私人對話框，還停留在之前的狀態裏。她去翻記錄，“如果我不在，你會怎麽辦？” 是一場蓄謀嗎？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會有這一天呢？這時她才想起，連他叫什麽名字都不曾問過。隻是一直叫他“樹”。

 

樹，你在哪裏呀... ... 她對著屏幕輕輕呼喚。屏幕沒有反應，深怕對麵的屏幕能看到她身後亂糟糟的一切，趕緊把周邊打理了一下，也因此有了一絲喘息的空間。可是關上屏幕，把手機扔到一邊，她依然舉手無措，不知道從哪裏開始下手把這亂糟糟的一切收拾好。電腦屏幕在不遠處召喚她，卻好像根本就沒看見曾經形影不離的貼身之物。居然，居然，一切都可以被她視為不複存在。

 

怎麽說呢，那絕不是什麽特異功能，也不是什麽極簡生活。她眼裏分明什麽都看不到，隻是，她想睡覺的時候，能看到床，吃東西的時候能看見餐具和食物。進入想要什麽，就來什麽的模式，其他時候可以對一切都漠視到不存在。

 

樹，你在哪裏呀... ...她再對著屏幕呼喚，然後就再也開不了口。不是不想說話，是根本就開不了口。

 

伴隨著無法開口，無度的睡眠，對一切家務勞動的漠視，蓋上電腦屏幕蓋子後的與世隔絕，世界變得好安靜。世界好安靜，一個女人不嘮叨的家，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家。這個女人的眼睛裏，除了孩子們出現的時候能看見色彩以外，其他時間完全就是灰黑白三色的，完全看不到顏色，所以她隻需靜默，不需開口，也開不了口。

 

她嚐試過很多次，說不了，也動不了。慢慢的，有了一種新的功能，就是那種鑽心的痛。有時會有種鑽心的痛。

 

到底怎麽了？！

 

（未完待續）

 

 

（4）

嗒當噠鐺，嗒當噠鐺，嗒當噠鐺，.. ...

 

她靠著浴缸窩在上麵的腳墊兒上，鬆鬆軟軟的，像一隻懶貓，一副寵物像。外麵的陽光暖暖地照進來，窩在那裏溫暖而舒適。昏昏欲睡之時，任何的聲音都極其刺耳。偏偏不知道是哪個APP上的視頻邀請堅韌不拔，一直在響。大概過了半個世紀的光景，停歇了一會兒，還在響。她被幹擾得睡不著，隻得懶洋洋地爬起來，去尋找聲源。

 

書桌上沒有，電視櫃上沒有，床頭上也沒有。誰讓自己大意沒有關手機呢。唯接孩子的鬧鍾是定時設定好的，其他的所有一切她都會關掉，今天大意了，回家沒有關手機。她就一直沿著聲源去找，最後在一堆衣服上埋伏的小手包裏找到手機。哦，早上帶出去過。

 

懶洋洋地接收視頻，對麵是休假在青島的芝麻。

“大咖，要死啊，這麽久才接！*&%￥#@？ 你居然蓬頭垢麵的來見朕？”

大咖是被芝麻叫出來的。芝麻總覺得她是個能量體，多少人羨慕的生活都被她一件件實現了，大咖的綽號名至實歸。

不過她知道，那隻是看起來，看起來像大咖。這會兒聽起來，雖然像諷刺，倒也不想反駁。被叫做大咖的她也就有氣無力哭笑不得的看著芝麻。

 

”最近怎麽不見你發布文章？不見大咖名號，那雜誌沒法兒看啊，我還特意去翻了有你專欄的雜誌，你不會被裁了吧？”

 

芝麻口無遮攔地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大咖看著對麵的芝麻，顧不上收屏幕，兩行淚就撲簌簌地滑落下來。

微笑的臉龐上莫名其妙有兩行淚滑落下來，倆人都始料不及。芝麻是心理醫生，職業形象端莊可靠。不過在朋友麵前沒得遮掩，想說話的時候才不管三七半夜幾點鍾一定會騷擾幾個要好的朋友一吐為快。大咖知道，今天是翻到自己的牌子了，否則芝麻現在度假逍遙的自在，沒理由這時聯係她。

 

友誼有時是一種默契，芝麻也不是堅韌不拔的主兒，隻是今天堅韌不拔的想看見她。二十幾年的青春歲月從未見過大咖這幅表情，著實愣了幾秒鍾。

 

“大咖，怎麽了？被裁就裁唄，休息一下也好，沒什麽嘛”

“咦，大咖，你怎麽不說話，怎麽回事？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嗯？”

... ...

“一個勁兒地哭是哪門子啊... ... 哭吧，哭個夠，我就看著你哭”

... ...

 

"哭夠了，再說"

“我跟你說哈，今天去吃飯，鄰桌一對兒情侶，白發蒼蒼的，金婚應該不止了，老爺子給老太太夾魚吃，把刺挑的幹幹淨淨夾到老太太盤子裏。嘿! 老太太還跟老爺子使性子，哈哈哈，你說那哪是夫妻的情誼呀，到了這歲數還跟少男少女一樣，與其說他們是夫妻，真不如說是情侶，說情侶是不是更有人間趣味？”

大咖哭笑不得，那是芝麻走到哪裏都要和她搗鼓的素材。大咖一直讚賞芝麻眼界開闊，各種遊曆和經曆帶來的信息總能激發自己的靈感。芝麻就很有心的走到哪兒就把當地的故事講給大咖聽。奇聞怪事多了，今天想安撫大咖，一時也想不起來原本要講的話，就臨時提起這樣一個畫麵。

 

“芝麻~” 

“啊呀！你終於說話了啊，到底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好像被催眠一樣，一直想睡覺”  話語平淡而不帶情緒，幾乎是白描一樣的回答。

“最近發生什麽事了？倆寶貝兒都好吧？隻要倆寶貝沒事兒，你就好好休息休息”

"芝麻，我沒力氣說話，咱們先掛了吧”  說話的節奏都比平時慢了1/2拍。

*&%￥#……@

 

對麵好像在囑咐什麽，她覺得有點煩躁，不容分說就掛斷了。

 

爬過去，爬過去，接著窩在浴缸旁邊，平靜了許多，她覺得無比的安寧。

不受控製的擰開水龍頭放水。隻有熱水，看著熱氣騰騰的霧氣升騰，升騰，一直在升騰，直到霧氣裏好像團出一張臉。那畫麵，模糊不堪，但分明是一張臉在看著她，分明是在哪裏見過的一張臉，又記不起來。

 

她一個機靈，嚇了自己一跳，趕緊跑過去打開電腦屏幕，去搜尋Facebook上的留言。她不受控製的，仿佛被遙控一樣，閃過所有的留言和對話邀請，直奔和他的對話框！

 

（未完待續）

 

***本篇透過講述轉型期女性的精神疾患，來探討變遷中麵臨的人性如何尋找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