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祥符九年(遼開泰五年)即公元1016年九月初二(癸卯),雄、霸二州上言,說那裏黃河泛濫。
也在這天,遼聖宗耶律隆緒的弟弟秦晉國王耶律隆慶到上京朝見遼聖宗。遼聖宗親自出城迎接慰勞,來到實德山,趁機和他一同到鬆山狩獵。沒多久,他封耶律隆慶的長子耶律劄拉為中山郡王,次子耶律遂格為樂安郡王。
九月初三(甲辰),北宋兵部尚書兼參知政事丁謂被罷免,改任平江(蘇州)節度使。當時,丁謂上表請求外任,宋真宗因此授他本鎮節度使的旄鉞,表示對他的寵幸。朝廷很快又任命丁謂為昇州(今南京)知州。丁謂請求歸鄉拜墓,宋真宗也答應了。這是後話。
九月初五(丙午),宋真宗任命翰林學士陳彭年為刑部侍郎,王曾為左諫議大夫,代理禦史中丞張知白為給事中,並為參知政事。他還任命樞密直學士任中正為工部侍郎兼樞密副使。
王曾、張知白、陳彭年等人與宰相王旦同在中書省。他們曾跟王旦說:“我們被提拔到今天的位置,都是相公努力的結果。希望能對相公有所裨益。”王旦說:“你們說說看。”王曾說:“每次見到奏事,其中有些奏折未經皇上批閱,相公就批旨讓下麵執行。我們擔心人們會有議論,說這樣不行。”王旦隻是謙遜地表示感謝而已。一天,王曾等人將先前的話告訴宋真宗,宋真宗問道:“執行的事情公正嗎?”王曾他們都說:“公正。”宋真宗說:“王旦事奉朕已經很多年了。朕覺察他絲毫沒有為私。自從東封泰山以後,朕告訴他小事可以專權行事,你們應當謹記這點。”王曾等人退下後,向王旦致歉道:“主上對相公的信任恩遇,並非我們所了解的。”王旦說:“先前承蒙你們告諭,我不便自稱先已得到上旨。今後還得依賴諸公規勸補益。”對他們毫不介意。
右諫議大夫淩策自成都接受替代回朝後,宋真宗準備提擢任用他,並跟宰相王旦說:“淩策有才用,治蜀時機敏而果斷。”王旦說:“淩策性格質樸淳和,麵臨大事時強幹精練,的確能辦事。”宋真宗說:“朕也這麽覺得。”於是任命他為給事中兼代理禦史中丞。
九月初六(丁未),知鎮戎軍曹瑋上言說:“嘉勒斯賚(西蕃首領))和宗哥族人率領蕃部兵三萬多人入寇,來到伏羌寨的三都穀。臣當即領軍擊敗他們,追殺了二十多裏,斬首千餘級,生擒七人。官軍受傷的有一百六十人,陣亡的有六七十人。”宋真宗下詔賜給曹瑋及駐泊鈐轄高繼忠和都監王懷信錦袍、金帶、器幣(禮器玉帛),並為立功的將校依次升遷一資,還賜給金銀布帛,撫恤陣亡將士的家屬。
先前,宋真宗召翰林學士李迪到龍圖閣應對,命令他起草詔書,並慢慢地跟他說:“曹瑋在秦州屢次請求增兵。朝廷還沒來得及派兵前去,他就匆忙提出辭職。你看誰可代替曹瑋?”李迪回答說:“曹瑋知道嘉勒斯賚想要入寇,並且窺視關中,所以請求增兵防備,並非因為他的怯弱。況且曹瑋很有謀略,諸將都無法跟他相比,所以何必要取代他?陛下將派兵的事看得如此重要,莫非是因為即將為玉皇大帝上聖號,害怕派兵出宜秋門?如今關西兵馬很多,可以分別派去赴援曹瑋。”宋真宗因此問道:“關西到底有多少兵馬?”李迪說:“臣近來在陝西時,曾使用一個小冊子記下士兵和軍糧的數字,預備調發。這小冊子還放在佩囊中。”宋真宗讓他拿出來,然後示意內侍去取來紙筆,當下寫下某處該保留若幹士兵,其餘則都派赴塞下。宋真宗望著李迪說:“這真是所謂廉頗和李牧就在禁中。”沒多久,嘉勒斯賚果然侵犯邊塞,秦州正出兵抵禦。宋真宗又召李迪入宮,問他道:“曹瑋能戰勝他們嗎?”李迪答道:“必定會的。”當曹瑋的捷報來到時,宋真宗望著李迪問道:“愛卿如何預料得如此準確?”李迪說:“嘉勒斯賚大舉入寇,讓間諜揚言說要某日攻下秦州,在那裏會合大吃大喝,想以此激怒曹瑋。但曹瑋按兵不動,坐待他們前來。這是以逸待勞,所以臣依此知道他一定會取勝。”
九月初九(庚戌),因為一直不下雨,宋真宗取消重陽節的盛宴。同時,利州上奏,說洪水衝走那裏的棧閣。
九月十三(甲寅),宋真宗下令要諸路轉運使督促民眾捕捉蝗蟲。宋真宗因長久幹旱,憂形於色。他減少禦膳,撤去音樂,遍訪有名望的人。這天,京師下雨,宋真宗作了首《甘雨應祈詩》,近臣全都作和。
九月十六(丁巳),宋真宗下詔說:“諸州都發生蝗災和旱災。現在剛開始下雨,正應當鼓勵農耕,並取消各項營造。”次日,他禁止各路進貢瑞物。
第二天即九月十八(己未),他下詔說:“諸州縣七月以後上訴災情的,按照慣例本當不予接受。今年因蝗旱災害,現特別允許接受文牒上訴。”
九月二十七(戊辰),青州上言,說那裏的飛蝗自己投海而死,海岸百餘裏的地方都漂浮著蝗蟲屍體。次日,宋真宗下詔說,得知益州頻頻下雨,導致穀價昂貴,所以下令打開官廩,低價賣給民眾加以賑濟。那裏正在修建的玉局觀和上清宮全都停工。他還下詔說:“遭受災害的州軍,民間如有人拿出私廩賑濟窮人的,出二千石的將被授予攝助教,出三千石的大郡助教,出五千石至八千石的依次授予本州文學、司馬、長史、別駕。”
九月二十九(庚午),宋真宗從禁內拿出《北麵榆柳圖》給輔臣看。北疆種植的榆樹和柳樹多達三百萬。宋真宗說:“這可以取代鹿角(將削尖的圓木,交叉固定在一起以阻止騎兵進攻)。雄州的李允則在這方麵十分用心。朕曾問他累任邊鎮,十分辛勞,是否參與考課(政績考評)。他回答說:‘設置官位的目的在於具體辦事,隻要竭盡全力就好,何必要考慮考評的優劣!’這話也令人嘉許。”
先前,京畿、京東、京西、河北等路蝗蟲滋生,彌漫覆蓋了郊野。七月時,蝗蟲飛過京師,蔓延到江、淮一帶,直到霜寒降落時才開始死亡殆盡。飛蝗經過京城時,宋真宗正坐在便殿,身邊侍從把這事告訴他。宋真宗起身走到窗台前,抬頭望去,隻見蝗蟲勢如連雲,遮天蔽日,看不到邊際。宋真宗默默地回到座位,心裏非常痛苦,並馬上下令撤去禦膳。此後他就感到身體不行了。
冬十月初一(壬申),宋真宗下詔,定於來年正月二日前往景靈宮奉上聖祖的徽號。禮儀院上言說:“天書在正月降臨,請在上元日(正月十五)朝拜玉清昭應宮。聖祖在十月降臨,請在下元日(十月十五)朝拜景靈宮。請製為定式。”同時,宋真宗下詔,讓河南知府馮拯等人各自舉薦殿直以上頗有武幹的一人。
十月初八(己卯),樞密使平章事王欽若上表並呈上《翊聖保德真君傳》三卷。宋真宗親自為它製序。
十月二十一(壬辰),朝廷設置直龍圖閣。
當初,祠部員外郎呂夷簡提點(負責)兩浙路刑獄案件。當時京師大建宮觀,派人到南方砍伐木材。有司部門催促很急,限期嚴峻,以致有些民工過勞而死。監工居然誣告他們逃亡,將人家的妻兒關押起來。呂夷簡上疏請求減緩工程,宋真宗答應了。呂夷簡又上言說:“盛冬季節,木材運輸極為艱難。必須等到河流逐漸解凍流通,再派士兵護送。”當他接受替代歸朝時,宋真宗跟他說:“愛卿所奏的事都因有為國愛民的心。”於是提擢他為刑部員外郎兼侍禦史知雜事。這年蝗旱嚴重,呂夷簡請求宋真宗引咎自身,改良朝政,並嚴肅告誡輔相,思考如何才能恭順天意。他還上奏彈劾京西發運使李溥,說他專門牟利和欺罔君上。
名臣寇準主管永興(長安),將一個有罪的下屬刻字黥麵,發配到湖南。那人途經京師時,上奏講寇準的壞話。呂夷簡說:“寇準治理下屬十分嚴厲,所以這人想中傷他罷了。陛下不用追問,而應將此人發配到更遠的地方去。”宋真宗聽從了。
先前,參知政事丁謂極力庇護李溥。他主張推行新法,雖然上言新法不便於民的人很多,但丁謂更加堅持推行。當丁謂被罷免參政時,反對新法的議論重新興起。宋真宗跟王旦等人說:“茶鹽贏利的關鍵在於使國用充足,民心和悅。你們應當對此事深思熟慮。”王旦等人說:“這事屬於財政問題。臣等想挑選官員與三司(鹽鐵與度支和戶部)再次協商,臣等認真複議可否之後再上奏裁決。”宋真宗說:“你們必須立即起草詔書,明白陳述朝廷體恤百姓的意思。”十月二十六(丁酉),宋真宗為此下詔說:“茶鹽等也依照常例,不再另生名目,以致產生疑誤和虧損。”
十一月初一(辛醜),遼聖宗耶律隆緒任命參知政事馬保忠為同知樞密院事,兼監修國史。
同時,北宋會靈觀有甘露下降。
十一月初四(甲辰),三司上言,說諸司欠商人飛錢(在京師的商人將錢交給各道駐京的進奏院,取得憑證,回本道時憑證取錢),所以想取消來年官府購買繒絹的事,用那筆錢償還商人。宋真宗下詔拿出內藏錢二十萬緡還給商人。
十一月初五(乙巳),宋真宗下詔,讓河、陝諸路州挑選五百人送來擔任禁軍。
當初,河西節度使兼許州知州石普曾上言,說在九月下旬會出現三次日食。他又說:“有商人自秦州過來,說嘉勒斯賚想要暗中報複曹瑋。臣請求將臣曾經獻上的陣圖交付曹瑋,可以讓他一定取勝。”先前,宋真宗十分崇尚符瑞,而石普卻請求取消全國各地的醮設(建道場祈求福祉),說每年能節省緡錢七十多萬,可以用來補充國用。他因此忤逆了宋真宗的旨意。這時,宋真宗更加責怪石普的話有點離譜。而樞密使王欽若趁機上言,指控石普想用邊事動搖朝廷。宋真宗因此很憤怒,想派使者到許州去就地彈劾石普。宰相王旦請求先將石普召還,然後命令知雜禦史呂夷簡調查他的事。案子落實後,宋真宗召集百官參與驗證。九月下旬,結果沒有發生日食,石普並被指控為私藏天文,罪應處死。
十一月初七(丁未),宋真宗下詔將石普官場除名,發配賀州,並派使者押送他前往流放地。宋真宗跟輔臣說:“石普出身微賤,性格輕率急躁,對朝廷索求不已。他缺乏文采,而假手他人撰述文字,用以揣摩時事。朕因他是先朝舊臣的緣故,每次總是寬容他,而石普出言卻更加放肆。但因為他的微小功勞,朕還是寬貸了他的極刑。聽說石普在流放地思念幼子,經常流淚。流放犯人有攜帶家屬的先例嗎?”王旦等人說:“法律也沒有禁止帶家屬的條文。”宋真宗於是下詔,允許攜帶家族同往。很快宋真宗又命令將他安排到房州居住,並增加了一百名士兵守護。石普為人倜儻,頗有膽略。凡是參與討伐,一旦得知敵兵所在,他總是立即帶兵飛馳前往參戰。他兩次平定蜀盜,大小經曆了數十戰,無不衝鋒陷陣,與賊兵角鬥。眾人無不佩服他的勇敢。
十一月十二(壬子),宋真宗任命秦州知州曹瑋為秦州都部署,依前兼任涇、原、儀、渭州、鎮戎軍緣邊安撫使;任命禮部郎中李及為太常少卿兼秦州知州。當時曹瑋多次上表請求解除州事。宋真宗問王旦道:“誰應當取代曹瑋?”王旦推薦了李及,宋真宗因此立即任命了他。
朝臣普遍認為李及並非守邊的人才。秘書監楊億把群臣的意見告訴王旦,但王旦沒有回答。李及到了秦州,將吏們也都看不起他。剛好有個駐屯在秦州的禁軍大白天在集市中搶劫婦人的金釵,官吏將他綁送州府。當時李及正坐著看書,便將那禁軍召到麵前。略加審訊後,那人就服罪了。李及不再將他交給屬吏,立即下令將他處斬,然後又若無其事般地又回去看他的書。將吏們無不吃驚歎服。沒幾天,他的聲譽就傳到了京師。楊億馬上去見王旦,讚美他有知人之明。王旦笑道:“禁軍派去衛戍邊塞,大白天卻到集市為盜,這固然當斬,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我任用李及的意義並不在這裏。曹瑋擔任秦州知州,西戎和羌人無不賓服。邊境的事,曹瑋已經治理得恰如其分。如果派其他人前往,他必定仗恃自己的聰明,擅自更改曹瑋製定的策略,敗壞曹瑋的功績。我之所以啟用李及,隻是因為他為人厚重,必定能謹守曹瑋製定的規章而已。”
十一月二十七(丁卯),宋真宗任命唐朝名臣裴度的後裔裴坦為鄭州助教。
同時,遼國秦晉國王耶律隆慶自上京(今內蒙巴林左旗)回來。到了北安時,他到溫泉洗浴,結果得病。十二月十五(乙酉),耶律隆慶去世。遼聖宗悲哀慟哭,為此取消朝會,追贈他為皇太弟。
十二月二十五(乙未,續通鑒作乙卯,但該月無乙卯),宋真宗下詔定於來年元旦改元為天禧。
十二月二十八(戊戌),朝廷派人將天書安置在天安殿,將玉皇寶冊、袞服、二聖絳紗袍安置在文德殿。次日,朝廷又派人帶著天書及玉皇寶冊和袞服前往玉清昭應宮,帶著聖祖寶冊和仙衣前往景靈宮。
這年,西蕃宗哥族、卭部山後蠻人、夏州、甘州,都派人前來納貢。宋真宗還派使者去賑濟那些遭受霜害和水災的諸州,並免除那裏百姓的租稅。
也在這年,遼國選拔了進士孫傑等四十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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