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係列五：劉後聽政之七：宰相王欽若病故與王曾出任首相

天聖三年（遼太平五年）即公元1025年十月二十二，宋仁宗趙禎任命宰臣王欽若為譯經使。王欽若兼任譯經使後，開始到傳法院辦事，但在那裏感染了疾病，急忙回歸。宋仁宗親臨問疾，賜給他白金五千兩。十一月三十（戊申），王欽若病故。

王欽若字定國，是臨江軍新喻人，父親王仲華侍奉祖父王鬱在鄂州當官。遇到江水暴至，他急忙把家搬到黃鶴樓。漢陽人望見樓上似乎有光亮，當晚，王欽若就出生在黃鶴樓。王欽若早年就成了孤兒，王鬱非常愛他。宋太宗討伐太原時，王欽若才十八歲，就作了篇《平晉賦論》獻到宋太宗的行在。王鬱任濠州判官，臨死前告訴家人說：“我曆任官職超過五十年，對用刑非常謹慎，存活了很多人。日後家中必有興旺之人，應當就是我孫子了！”

王欽若進士及第，提為甲科後出任亳州防禦推官，接著升遷秘書省秘書郎，監廬州稅務。不久他改任太常丞兼判三司（鹽鐵與度支和戶部）理欠憑由司。當時毋賓古任度支判官，曾說道：“天下拖欠的租賦，自五代至今，朝廷不斷催促，導致百姓幾乎無法忍受。我打算啟奏，要求蠲免。”王欽若一個晚上就命令下屬胥吏把數字都整理出來，次日就上呈給朝廷。宋真宗大吃一驚，說：“先帝難道都不知道這事？”王欽若徐徐說道：“先帝自然知道，隻是想留與陛下，用以收攏人心而已。”宋真宗當天就下詔蠲免了一千多萬拖欠的租賦，並釋放了因此被關押的囚犯三千餘人。宋真宗因此更加器重王欽若，召他試學士院，然後拜他為右正言兼知製誥，還召他擔任翰林學士。蜀寇王均之亂平定後，朝廷任命他為西川安撫使。他每到一處都親自去了解囚犯，自死罪以下都依次為他們減罪，凡是對百姓方便的事他也都加以施行。回來後，宋真宗授他為左諫議大夫兼參知政事。南郊祭祀後，朝廷為群臣加恩，也加他為給事中。

河陰平民常德方告狀，指責臨津縣尉任懿賄賂王欽若，而得以中第。朝廷將此事下給禦史台彈劾處治。當初，王欽若在鹹平中年曾負責禮部貢舉，任懿參加諸科考試，寓居在僧人仁雅的房舍。仁雅認識僧人惠秦，而惠秦與王欽若關係密切。任懿於是和惠秦約好，拿出三百五十兩銀子賄賂王欽若，並把這數字寫在紙上，讓惠秦帶去給他。剛好王欽若已進入禮院，惠秦便通過王欽若的門客將紙條交給王欽若妻子李氏。惠秦在紙上把數字改少了一百兩，想自己拿走。李氏讓家奴祁睿把任懿的名字寫在手臂上，並將約定的銀子數目告知王欽若。任懿再進入第五場考試時，祁睿又帶著湯飲來到貢院。王欽若暗中讓那家奴去索取銀子，任懿沒有及時給他，就登科去了。仁雅將這事寫信送到河陰，剛回來。常德方得到他的書信，因此將此事告到禦史中丞趙昌言那裏。趙昌言將這事奏聞，並當即逮捕祁睿等人，也請求逮捕王欽若，將他交給台吏。

祁睿本是亳州小吏，雖然跟從王欽若很久，然而名字依然隸屬亳州。王欽若於是爭辯說：“家裏從來沒有祁睿這人，惠秦也從沒來過家門。”宋真宗當時正非常眷顧王欽若，因此命令邢昺和閻承翰等人在太常寺另外審訊他。任懿又說他的妻兄張駕認識負責貢舉的官員洪湛，曾和張駕一道上門造訪過洪湛。他隻知道把銀子托付給那兩個僧侶，最後給了哪位主司則不清楚。邢昺等人於是誣陷洪湛接受了任懿的銀子。洪湛剛好出使陝西回來，而案子已經所謂落實了。那時張駕已死，祁睿又逃走；所以王欽若一口咬定，祁睿是在離開亳州後才受雇在他家的，而其他的家奴也都是新雇來的，沒人認識惠秦，所以死無對證。洪湛因此被削去官藉，流放到儋州，而王欽若什麽事都沒有。當洪湛代替大臣王旦負責禮部貢舉時，任懿已到第三場考試了。當官府準備沒收洪湛的贓款時，在他家裏卻沒找到，隻好將洪湛從梁顥那裏借走的白金器交給官府。洪湛最後冤死在被貶的地方。人們都知道他冤枉，但因為王欽若的權勢，大家都不敢多說什麽。

景德初年，契丹入寇，宋真宗準備臨幸澶淵。王欽若自己請求北行，以工部侍郎和參知政事的身份出判天雄軍和提舉河北轉運使。宋真宗親自設宴送他前往。他曆來和大臣寇準不和，回來後，累次上表，表示願意解除政事，所以宋真宗將他罷為刑部侍郎和資政殿學士。很快他出判尚書都省，監修《冊府元龜》。如果該書得到褒揚讚賞，王欽若自己在表首署名謝恩；如果該書出現繆誤而受到責問，他就歸咎於書吏，隻說是翰林楊億以下的責任。王欽若的所作所為大多都是此類。那年年中，他改任兵部，升遷大學士和知通進銀台司，兼門下封駁事。當初，王欽若被罷免時，宋真宗專門為他設置資政殿學士的職位，表示對他的恩寵。寇準將他的班次定在翰林學士之下。王欽若向宋真宗訴苦，朝廷又給他加了“大”字，於是班次甚至在翰林承旨之上。他不久以尚書左丞出知樞密院事和監修國史。

大中祥符初年（1008），王欽若成為封禪經度製置使兼判兗州，還擔任天書儀衛副使。先前，宋真宗曾夢見神人說要“賜天書於泰山”，並馬上秘密告訴王欽若。王欽若因此上言，說六月甲午，木工董祚在醴泉亭北麵見到在一棵搖曳的黃素色草上，有些不認識的字；皇城吏王居正則見到上麵有禦名；他們於是將此事上告。王欽若得知後，安排了威儀將那草奉導至社首山，跪著授予中使，讓他騎馬飛馳奉進。宋真宗親自到含芳園迎接，並拿出王欽若所上的《天書再降祥瑞圖》給百官看。王欽若又上言，說他在泰山下兩次夢見神人，希望增建廟庭。當他到了威雄將軍廟時，發現裏麵的神像就像夢中所見的神人，因而請求在廟中修亭。封禪大禮告成後，他升遷禮部尚書。宋真宗讓他寫《社首頌》，接著升遷他為戶部尚書。王欽若又扈從禦駕祭祀汾陰，再次出任天書儀衛副使，接著升遷吏部尚書。翌年，他成為樞密使、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當初，學士晁迥起草製書時，忘了削去他原來的官職，宋真宗幹脆下詔讓他依然帶著吏部尚書的頭銜。聖祖降臨後，宋真宗又加他為檢校太尉。王欽若的住宅在太廟後麵，自稱出入家門時宰相前呼後導的儀衛，讓自己很不自在；宋真宗於是改賜他在安定坊的一座官邸。大中祥符七年，他出任同天書刻玉使。

馬知節同他一道在樞密院。他曆來厭惡王欽若，經常和他爭論不休。剛好瀘州都巡檢王懷信等人上奏平定蠻人的功勞，而王欽若長久不能裁決。馬知節因而當麵詆毀他的短處，兩人為此在宋真宗麵前吵了起來。當宋真宗催促論功行賞時，王欽若便擅自為王懷信等人加官。為此他被罷免樞密使，擔任閑職奉朝請。不久他改任刻玉副使兼知通進銀台司。後來他再次入拜樞密使和同平章事。朝廷為玉皇大帝上尊號後，升遷他為尚書右仆射兼判禮儀院，出任會靈觀使。有人在見拱聖營看到龜蛇，朝廷於是在那地址修建祥源觀，命令王欽若總領其事。很快他官拜左仆射兼中書侍郎和同平章事。翌年，他成為景靈使。在閱覽《道藏》後，他發現趙氏神仙事跡四十人，派人將他們繪製在廊廡。第二年，商州捕獲道士譙文易，發現他私藏禁書，自稱能用法術驅使六丁六甲神，還說能自由出入王欽若的家門，並得到王欽若贈送的詩。宋真宗因此追問王欽若，王欽若謝罪，朝廷也不追究，隻讓他帶著太子太保頭銜出判杭州。

趙禎（即後來的宋仁宗）成為皇太子後，王欽若覺得自己身為東宮太保應當歸朝。宋真宗於是任命他為資政大學士，並下詔讓他每天奔赴資善堂，為皇太子侍講。當輔臣兼領三少時，王欽若因自己官品很高要求換秩。宋真宗因此拜他為司空，很快又任命他為山南道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他和宰相丁謂關係不好，因此稱病請求到京師就醫，但朝廷沒有答複。他讓兒子王從益移送文件給河南府，然後乘坐車輿回歸京師。丁謂指責王欽若擅離職守，宋真宗命令禦史中丞薛映到他的府第調查此事。王欽若惶恐伏罪，朝廷於是將他降為司農卿分司南京，褫奪王從益一任官。

宋仁宗即位後，改任他為秘書監，又起用他為太常卿兼濠州知州，以刑部尚書出任江寧府知府。宋仁宗曾在練習飛白體書法時，剛好王欽若有奏折前來，因而大書“王欽若”三字。當時，宰相馮拯生病，劉太後有再次讓王欽若拜相的意思。她當即將宋仁宗的字封緘在湯藥盒裏，派中使帶上賜給王欽若，並口頭宣召他入宮。他到了宮門時，卻沒人知道這事。朝見後，朝廷再次拜他為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玉清昭應宮使、昭文館大學士，並監修國史。

宋仁宗剛臨政時，王欽若覺得平時百官敘用進位，皆有常法，於是製作了《遷敘圖》獻上。《真宗實錄》告成後，朝廷進位他為司徒。南郊祭祀後朝廷為群臣加恩，封他為冀國公。知邵武軍吳植生病時，請求改任，並通過殿中丞餘諤用黃金賄賂王欽若。餘諤還沒上門，而吳植又派牙吏到王欽若的府第查問。王欽若將那人拿下送交官府，吳植和餘諤都因此而被貶官。當初，王欽若去安撫西川時，吳植任新繁縣尉，曾得到王欽若的薦舉。到這時，王欽若也因薦舉失當被牽連，但宋仁宗下詔不予追問。王欽若後來的事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他死後，皇太後親臨祭奠，還為他落淚，追贈他為太師和中書令，諡號文穆，派官員監護他的葬事，錄用他的親屬及親信二十多人為官。宋太祖建隆以來，宰相死後得到的恤恩和哀榮，從未如此隆重。

王欽若曾說：“少年時我曾經過圃田（今河南中牟縣西，是道家鼻祖之一列子的出生地），夜裏起來仰望天空，看到上頭有赤文，類似‘紫微’二字。後來出使西蜀，在褒城路上遇見一位異人，告訴我說，他日我將位至宰相。那人離去後，看了他的刺字（名片），原來是唐朝宰相裴度。”當他富貴後，便開始喜好神仙的事，常用道家的儀式修建壇場以禮敬神仙，用紅筆書寫“紫微”二字陳列在壇上。他還上表奏請在圃田修建裴度祠堂，錄用他的後裔當官，並親自撰文以紀此事。

宋真宗東封泰山和西祀汾陰，而天下人爭著上言出現符瑞，其實都是王欽若和丁謂倡導的。他曾建議宋真宗親自去拜謁元德皇太後另外的廟堂，為莊穆皇後服用期服（為期一年的衰服，但皇帝一般以日代月）。輿論認為天子應當杜絕傍期（即為非直係親屬服喪），王欽若所言不合禮製。他又請求設置先蠶和壽星祠，將天皇北極帝座上升到郊壇第一龕，增加執法和孫星的位置，另外製作王公以下的車輅和鼓吹，以備朝廷拜官和婚葬時使用。他著有《鹵簿記》、《彤管懿範》、《天書儀製》、《聖祖事跡》、《翊聖真君傳》、《五嶽廣聞記》、《列宿萬靈朝真圖》、《羅天大醮儀》等書。王欽若自以為精通道教，所以有許多創建發明。他還負責校核道教書記，總共增加了六百多卷。

王欽若身材短小，項上有個附疣，當時人們背後叫他作“癭相”。癭病的特征即頸前喉結兩旁結塊腫大。然而他智謀和術數過人，朝廷每次有所興造，他總是委曲遷就，讓皇帝滿意。他生性傾巧，敢做偽造和荒誕的事。馬知節曾斥責他的奸邪，而宋真宗也從不怪罪於他。太後因他而得到先帝的異常寵幸，所以重新起用了他。當吳植事敗時，太後開始不太高興，同列也開始跟他過不去。王欽若悒悒寡歡，很快也就去世了。後來朝廷有詔，在茅山建造他的塑像，和仙官排列一道。宋仁宗曾跟輔臣說：“王欽若長久身居政府，朕觀察他的所作所為，真是奸邪。”王曾答道：“王欽若與丁謂、林特、陳彭年、劉承珪，當時稱作‘五鬼’。他的奸邪險偽，誠如陛下所說的那樣。”所以《宋史》將他的傳記與丁謂和林特及夏竦放在一塊。

王欽若死後，朝廷於十二月初五（癸醜）任命王曾為門下侍郎兼昭文館大學士，張知白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集賢殿大學士。

先前，朝班以宰相為首，親王次之，使相（帶同平章事頭銜的節度使）又次之；樞密使即使檢校三師兼侍中、尚書、中書令，班次依然在宰相之下。宋真宗鹹平初年，曹彬作為樞密副使兼侍中，根據舊製，位在戶部侍郎平章事李沆之下。乾興中年，王曾由次相成為會靈觀使，曹利用由樞密使出領景靈宮使。當時朝廷很看重宮觀使，所以下詔讓曹利用班次在王曾之上，而議事的人都覺得非常不對。到這時，王曾進位為昭文館大學士兼玉清昭應宮使。他和其他大臣一同在殿下，將要告謝皇恩時，曹利用還想站在王曾之上，而閣門也不敢裁定。王曾大聲跟閣門官吏說：“隻用上奏說宰相王曾等人前來告謝。”班次確定後，曹利用鬱鬱不平。樞密副使張士遜安慰勸諭了他。

十二月十二（庚申），宋仁宗下詔，讓宰臣和樞密使的班次如同舊製。而曹利用為人驕橫，仍然站列在次相張知白之上。當得知朝廷打算將張旻從河陽召來出任樞密使時，曹利用疑心他將取代自己，這才開始懊悔和害怕。

殿前副指揮使楊崇勳曾到中書省匯報政事。剛好當時微雨剛停，天空開始放晴。楊崇勳穿著帶著泥土的靴子登上台階，王曾隻是對他點點頭，不以常禮請他入座。楊崇勳退下後，禦史彈劾他靴子不幹淨的過失。朝廷將這事送交宣徽院調查。次日，王曾入宮應對，請求宋仁宗傳詔赦免楊崇勳的罪過。太後問他為何，王曾說：“楊崇勳是個武夫，不清楚朝廷的禮儀。彈劾是憲臣用以振作綱紀的做法；寬釋則是人君用以表示恩德的手段。如此一來，則仁愛歸於主上，而威令肅於臣下。”

十二月十五（癸亥），朝廷改任崖州司戶參軍丁謂為雷州司戶參軍。丁謂因家人寓居洛陽，所以寫信回家自責，並敘述國家的厚恩，告戒家人千萬不要心存怨恨。他派人去見西京留守劉煜，請求他將書信轉給家人，並讓那人等到劉煜當眾會見僚佐時上呈。劉煜既然在公開場合得到丁謂的信，就不敢私下轉交，隻好奏聞朝廷。宋仁宗讀了信後十分感動，開始對丁謂有些惻隱憐憫，所以有了這道近移的任命。宰相上言說：“丁謂此人，天下不容他的罪行而將他流竄。如今沒有赦宥的詔令，不能讓他內徙。”宋仁宗說：“丁謂被貶斥海上已經數年，朕隻是想讓他活著回到嶺南而已。”

十二月十七（乙醜），朝廷讓淮南節度使、檢校太師、同平章事張旻恢複先前樞密使的職位。太後貧微時曾寓居在張旻家裏，張旻事奉她非常恭謹，所以太後非常感激，因此讓他重新執掌樞府。很快他改名為張耆。

遼北院樞密使蕭哈綽有病，遼聖宗耶律隆緒想要親臨探視。蕭哈綽謝辭道：“臣無功無能，愧蒙陛下授予如此重任。今天臣形容毀瘁，擔心陛下見了後痛心。”遼聖宗這才作罷。剛好北府宰相蕭樸前來問候探病，蕭哈綽握著他的手說：“我死後，你必定會成為樞密使。得謹慎，千萬不要舉薦勝過自己的人。”蕭樸聽了開始鄙視他。也在十二月十七（乙醜）這天，蕭哈綽去世。三天後，遼聖宗果然任命蕭樸為北院樞密使，封蘭陵郡王。

這年，燕地（幽州一帶）百姓因為年穀豐登，趁著遼聖宗的禦駕臨幸，爭著拿來土特產進獻。遼聖宗禮敬老年，厚待鰥寡，賜給酺飲（讓民眾自由集聚飲宴）。到了晚上，幽州六街燈火如晝，士人和平民都嬉戲遊樂。遼聖宗也微服出行觀賞大酺。

十二月二十九（丁醜），遼國禁止工匠銷毀金銀器皿。

十二月三十（戊寅），出現太白晝見（白天見到金星）的天象。

這年，龜茲、甘州、於闐都派人到北宋東京（開封）納貢。環慶的蕃人部落嵬逋等也來內附北宋。朝廷還補任涇原前來投降的羌人首領潘征為本族軍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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