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聖二年(遼太平四年)即公元1024年秋七月初三(戊子)宋仁宗趙禎下詔,定於冬至那天到南郊舉行祭祀大禮。
七月初七(壬辰),朝廷派殿中侍禦史王碩和內殿承製朱緒去檢核各座山場所堆積的茶葉。當初,朝廷采用代理三司(鹽鐵與度支和戶部)使李諮等人提議的貼射法(茶商向官府交納茶葉專賣應得的淨利後,官府發給證券,茶商持券直接向園戶即茶農購茶販茶;貼即交納,射即投標),實行了一年;豪商大賈因此不能在輕估重估上賺錢,而有些論事的人則覺得邊糴(為邊軍購買糧草)使用現錢,恐怕京師府庫收藏的錢幣不夠支付,所以爭著上言,強調這政策的不便。剛好江淮製置司上言,說不少茶葉因滯積而腐爛,請求將之全都焚燒遺棄。朝廷懷疑這是改革茶法造成的弊病,為此下達詔書指責計置司,並派王碩等人前往視察。後來李諮等人逐條上呈利弊,分析得非常清楚,還說:“推行新法已見到實效。積年侵蠹國家財富的根源,一下子遭到閉塞,自然有人不滿。恢複舊法對商人有利,所以他們想動搖新法。論事的不能明察其中的事實,反而幫助他們遊說。希望朝廷力行新法,不要因流言而更易。”於是朝廷下詔,讓有司部門在各處張榜,告諭商人朝廷將繼續推行新法,不會改變;並賜給負責新法的官吏不同數量的銀子和絲絹。
當初,朝廷禁止寺觀購買田產。當宋真宗駕崩時,禁內派中使賜給荊門軍的玉泉山景德院白銀三千兩,讓他們購買田產,說是為先帝植福,但今後不得為例。此後寺觀逐漸開始購置田產。
七月二十八(癸醜),朝廷派人將宋真宗的禦容安放(奉安)在玉清昭應宮的安聖殿。
八月初一(丙辰),宋仁宗在崇政殿宴請群臣,即位後首次使用平時音樂的一半。樂工在殿上演奏技藝時,宋仁宗始終沒看一眼;即使宴席終了時,他還麵有戚容。
當時詔書下到成都府,要召那裏的優伶許朝天等人補任教坊空缺的職位。左正言劉隨認為優伶是低賤的技工,不足在他們身上使用詔書。監察禦史李紘也上言說:“陛下即位,還沒有引進岩穴隱居的賢士,而首先去召伶官。這並非是向天下人宣揚仁德美政的辦法。”許朝天等人因此被罷歸。李紘是宋太宗時參知政事李昌齡的侄子。
同時,朝廷下詔說:“被舉薦的官員,在升遷或改任後犯有貪汙罪的,舉薦人應具體奏聞朝廷。不能如實奏聞的,舉薦人將被連坐。”
也在八月初一這天,遼聖宗耶律隆緒任命駙馬蕭都哩為殿前都點檢。
八月二十四(己卯),宋仁宗臨幸國子監拜謁先聖文宣王(孔子)。他召扈從官員登上講堂,讓直講兼屯田郎中馬龜符講解《論語》,然後賜給他三品官服。宋仁宗接著觀賞《七十二賢讚述》,閱覽《三禮圖》,並問侍講馮元有關三代(夏商周)的製度。然後他前往昭烈武成王(薑太公)廟。回來後宋仁宗臨幸繼照堂,在那裏宴請扈從官員。
八月二十九(甲申),出現太白入太微垣(金星靠近太微恒)的天象。
九月初七(辛卯),宋仁宗到太一宮祭奠,並賜給路旁耕作的農戶茶葉和布帛。
九月十六(庚子),皇太後劉娥賜給中書門下一道手書,要立已故中書令郭崇的孫女為皇後。她告諭輔臣說:“自古以來,外戚的家人很少能保住富貴。所以哀家要從衰落的舊門中挑選皇後,也許可以避免他日她幹擾聖政。”
冬十月初二(丙辰),朝廷派人將宋真宗的禦容安放到洪福院。
十月二十七(辛巳),朝廷下詔說:“自今以後,所有詔書都必須讓刑部摹印頒行。”當時負責刑部的青州人燕肅上言說,依照舊製,下達的詔書都讓書吏分頭抄寫,結果出現很多錯字和謬誤;而各地的覆奏有時也因此被拖延或出錯。因此他請求刻版複印,以此頒布。有人說:“版本一旦出現謬誤,那麽事情就更嚴重了。”宰相王曾說:“不許版本出現一字之誤就行了。”於是有了這道詔令。
這月,遼聖宗在遼河停留。
十一月十一(甲午),朝廷為宋真宗加諡號。次日,宋仁宗到玉清昭應宮和景靈宮舉行朝享(即拜祭;景靈宮本為宋太祖五代祖聖祖趙玄朗所建,後來將宋真宗禦容也安放在宮內的萬壽殿;朝享該宮成為南郊大禮的前奏)儀式。十一月十三(丙申),他又到太廟祭享,並於次日到南郊的圜丘合祭天地,並宣布大赦。百官為宋仁宗上尊號為聖文睿武仁明孝德皇帝,為皇太後上尊號為應元崇德仁壽慈聖皇太後。朝廷賜給百官和諸軍加等的禮物。
十一月二十二(乙巳),朝廷正式立郭氏為皇後。當時張美人得寵,宋仁宗想立她,但因太後不同意而沒立。所以皇後雖立,宋仁宗卻和她比較疏遠。
十一月二十八(辛亥),宰相王欽若進封冀國公,樞密使曹利用改封魯國公,朝廷為他們一並加恩。按照慣例,輔臣一般同時升官,但參知政事呂夷簡與同列大臣預先謝辭,所以這也成了定格。
十二月十三(丙寅),代理判都省馬亮上言說:“天下僧侶多達數千萬計,其中還有些成為盜賊,百姓為此吃了不少苦頭。臣請求除了年關時理應剃度的人外,平時不得剃度僧人;並下令,自今以後,不得收留曾犯有真罪判刑及紋身的人當和尚。”朝廷下詔許可。
十二月十七(庚午),朝廷下詔,要求開封府每年正旦和冬至禁止執行刑罰三日。
這年冬季,遼聖宗大閱兵馬,聲言要到幽州圍獵。北宋中書和樞密二府都請求儲備穀粟和訓練大軍,以備萬一。隻有樞密副使張知白獨自上言說:“遼人和我們修好不久,如今他們這麽做的原因,顯然是因為主上剛剛即位,他們想試探朝廷罷了。我們豈可自己生釁!如果朝廷依然有所疑慮,不如趁著如今黃河決口,以防止決口為名派兵出去。萬一真有變故,也足以應用。”沒多久,邊境果然無事。
遼聖宗曾經微服出獵。有個叫耶律罕班的人,到京師出遊,在皇宮附近流浪,全部行囊隻有一袋衣服和一匹馬而已。遼聖宗見到他後問了他幾句話。耶律罕班最初不認得遼聖宗,所以隻是漫不經心地答道:“我是北院部落的人,隻是到這裏尋求官職而已。”遼聖宗和他交談,知道他頗有才氣,暗中記住了此人。剛好北院上奏,說南京有些疑難的刑獄案件,長久無法解決。遼聖宗於是召來耶律罕班,讓他騎馬飛馳前往,到那裏去重審這些案件。遼國舉朝感到驚奇。耶律罕班到那裏後,量情處理,沒有任何冤情。遼聖宗非常嘉許,又讓他到各個牧監去登記馬匹。馬少了兩匹,同事開始不斷尋找。耶律罕班不加細問,當即先馳馬回奏。遼聖宗因此對他更加信任。
這年,遼國選拔了進士李炯等四十七人。
也在這年,龜茲和甘肅都派人到北宋納貢。
天聖三年(遼太平五年)即公元1025年春正月初二(乙酉),遼聖宗前往混同江。
正月初五(戊子),遼聖宗派來慶賀北宋太後生辰長寧節的使臣宣徽南院使蕭從順等人,到崇政殿拜謁(《宋史?說正月初八辛卯是長寧節,近臣及契丹使者到崇政殿為太後上壽》。皇太後在垂簾之後接見了他們,並在殿中設宴置酒招待,讓代理禦史中丞薛奎陪伴。蕭從順想謁見太後,還說宋使到遼國時都見到遼太後,而遼使來了卻獨不得見。薛奎反駁道:“皇太後垂簾聽政,即使本朝群臣也未曾得見。”蕭從順這才作罷。當告辭時,剛好蕭從順有病,朝廷命令宰臣王曾負責在都亭驛設宴為遼使餞行。蕭從順問王曾道:“南朝每次派遣使者到我國,全都加以攝官的名號。這是為何?”王曾說:“使者的職責關鍵在他本人,而不以官位的高下。如今二府(中書和樞密)共有八人,其中六人經常奉詔出使。關鍵在人,而不在官位。”蕭從順默然無語。後來蕭從順因病留在館舍,沒有及時離開。宋仁宗派使者去慰問,並帶上太醫為他診視。前去問候和診治的人絡繹不絕。樞密使曹利用請求將這一切全都取消。很快蕭從順也就離去了。
二月初六(戊午),遼聖宗禁止境內穿戴明金及金錢綺(金線縫成的彩繪絲織品);皇親國戚理當穿戴時,必須奏請後才行。
這期間,有人進讒說北宋代理禦史中丞薛奎走漏了禁中的話。二月十三(乙醜),朝廷將薛奎罷免,改任集賢院學士兼並州知州。後來因為秦州知州空缺,朝廷覺得薛奎屢次在西邊任職,熟悉那裏的風土人情,當即改任薛奎為秦州知州。秦州駐有重兵,經費經常不足。薛奎在那裏主政,提倡儉約,還教會百姓從事水耕,對商賈也精打細算。所以他到年中時倉庫的穀粟積儲了三百萬,征算時又多出了三十萬。他還檢核民間隱瞞的田畝數千頃,從中又得到穀粟十多萬。
二月二十六(戊寅),朝廷下詔說,陝西地區遭受災情的州軍,可以將那些盜竊府庫穀粟但沒有傷人的罪犯,刺配到鄰州的牢城;並為徒刑以下的罪犯減罪一等。
這月,遼聖宗前往魚兒濼。
三月初六(戊子,續通鑒作丙子,疑有誤),朝廷改任河南府知府陳堯佐為並州知州。每次遇到汾水高漲,並州人都擔心被洪水淹死。陳堯佐到任後,派人修築堤壩,並沿岸種植數萬棵柳樹,還修建了柳溪亭。百姓因此得到很大便利。
三月初十(壬辰),遼聖宗任命左丞相張儉為武定軍節度使,殿前都點檢蕭都哩為契丹行宮都部署。這月,遼聖宗前往長春河。魚兒濼那裏突然聽到如雷般的巨響,河水一個晚上就越過沙岡四十裏,衝出一塊陂地。
夏四月初一(壬子),宋仁宗下詔寬恤刑獄。四月二十六(丁醜),他下詔讓三館繕寫圖書,然後收藏在太清樓。
這月,朝廷任命龍圖閣直學士兼刑部郎中劉煜為河南府知府。劉煜世代家住河南,是那裏的衣寇舊族。他曾因為代為處理開封府事時,單獨得到召見。劉太後問他道:“知道愛卿是河南名族,想看看愛卿的家譜,也許我們是同宗。”劉煜說:“臣不敢。”另一天,太後又多次問起這事,劉煜無言以對,隻好裝作昏倒,這才被扶著出宮,最終避免了回答。
五月初九(庚寅),宋仁宗親自重審在押囚犯。五月十二(癸巳),他臨幸禦莊觀看收割麥子。當他聽到民舍裏有織布的機杼聲時,又賜給織布的婦人茶葉和布帛。
五月十八(己亥),宋仁宗賜給隱士林逋穀粟和布帛。五月二十八(己酉),他禁止臣僚奏薦非親屬子弟。
也在五月,遼聖宗到永安山避暑。他還任命蕭從順為太子太師,吳叔達為翰林學士,並為道士馮若穀加太子中允,讓張儉移鎮大同。
六月十二(壬戌),出現太白晝見(白天見到金星)的天象。六月二十三(癸酉),環、原二州下屬羌族反叛,入寇邊境。北宋環慶都監趙士隆等人為此而死。朝廷派使者去安撫陝西。
秋七月初八(戊子),朝廷下詔,讓諸路轉運使按察和舉報那些不勝任的知州和同判。
七月二十二(壬寅),朝廷起複(終止服喪)前戶部郎中夏竦為知製誥。夏竦急於進取,喜歡搞些數術,世人都將他當作奸邪。他曾上疏請求參與修撰《真宗實錄》,但朝廷沒有答複。後來他因母親去世丁憂離職,暗中又回到京師請求起複,依靠宦官張懷德當內助。而王欽若也喜歡夏竦,為他打點,所以有了這道任命。
七月二十六(丙午),朝廷下詔,為遭到羌人騷擾的邊民蠲免租賦,減免徭役二年。
同時,遼聖宗到平地鬆林狩獵。
八月初二(辛亥),北宋益州知州薛田上言說:“本州發送舉人上京赴考,自張詠以來,照例發給館券(免費提供食宿)至京。如今臣得到三司移送來的文件,要求吏人償還發給舉人的官物。這恐怕並非朝廷的意思。”宋仁宗說:“漢朝的貢士全都由郡國提供食宿。難道如今這一政策就不能在遠方實行嗎?下令全都予以蠲免!”
八月初九(戊午),夔州路提點刑獄盛京上言說,忠州的鹽井每年增加課稅;夔州奉節和巫山縣營田的農戶全都逃光,而鄉裏胥吏不得不為他們代納戶稅;萬州每戶還得繳納穀稅錢。這些都成為民害。朝廷因此下詔,將這些雜稅全都免除。盛京是宋真宗時翰林學士盛度的堂兄。
當初,李諮等人逐條上奏茶法的利弊時,論事的人還爭辯說新法不便。八月二十二(辛未),朝廷命令翰林侍讀學士孫奭和知製誥夏竦等人再加詳定茶法。也在這天,朝廷蠲免陝西遭受旱災的州軍民眾的租賦。
九月初一(庚辰),宋仁宗首次派使者去向遼後慶賀正旦。同時,遼聖宗在南京(幽州)停留。九月二十(己亥),遼聖宗也首次派使者來向宋太後慶賀正旦。
九月二十六(乙巳),朝廷下詔讓司天監根據占卜書籍奏報災異。
冬十月初七(乙卯),出現太白犯南鬥(金星靠近南鬥宿)的天象。十月十三(辛酉),朝廷任命翰林學士兼禮部侍郎晏殊為樞密副使。
十月二十二(庚午),朝廷任命宰臣王欽若為譯經使。唐朝時譯經使由精通佛教的宰相兼領;宋初翻譯經論時讓朝官為譯文潤色。當丁謂入相後,朝廷才開始設置譯經使。而王欽若指使譯經僧法護等人請求任命自己為使,所以輿論頗有非議。
十一月初一(己卯),孫奭等人上言說:“十三場堆積而尚未售出的茶葉有六百一十三萬多斤。這都是因為允許商人貼射,結果好茶都到了商人手裏,交給官府的隻剩下粗惡或沒有及時采摘的茶,所以賣不出去。又有,交納茶稅不足的園戶,朝廷對他們就像對商人那樣計算利息;而園戶都是貧窮的小民,力不能支,所以貼射的茶法對他們的傷害很大。再有,奸人以貼射為名,強行購買和偷盜販賣,侵奪了官府的盈利。茶法的弊病如此嚴重,不能不加以改革。請求朝廷廢除貼射法,官府重新發給本錢買茶,而商人交錢後才允許出售。”於是茶法又壞了。
十一月十三(辛卯),因襄州水災,所以朝廷蠲免那裏的民租。晉、絳、陝、解四州發生饑荒,朝廷開放官粟賑濟災民。
十一月二十二(庚子),遼聖宗臨幸內果園宴請近臣和進士,京師民眾在那裏聚觀。遼聖宗得到進士七十二人,讓他們賦詩,然後根據優劣,選拔了張昱等十四人出任太子校書郎,韓欒等五十八人出任崇文館校書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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