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係列四：真宗為政之三十四：名相王旦因病退位與王欽若拜相

天禧元年（遼開泰六年）即公元1017年五月初三，太保兼平章事王旦因病請求退位。五月十一，宋真宗趙恒下製授王旦為太尉兼侍中，但王旦依然堅決請求去位。

五月十二（己酉），出現熒惑犯太微（火星靠近太微恒）的天象。次日，宋真宗下詔，因近年的蝗旱災害，所以派使者分別前往各路安撫。

五月十七（甲寅），遼聖宗耶律隆緒任命南京統軍使蕭惠為右伊勒希巴。蕭惠曾跟從他伯父蕭巴雅爾討伐高麗。經過力戰，他攻破高麗人設在險阻的軍隊。當進攻高麗的開京（今朝鮮開城）時，他以軍紀嚴整聞名；所以遼聖宗有了這道任命。

五月十八（乙卯），宋真宗因高郵軍的平民荀懷玉拿出自家的三千斛米麥賑濟饑民，所以任命他為本軍助教，並允許今後以此為例。同時，他取消諸道每年進獻鷹犬的做法。

次日，開封府及京東、陝西、江淮、兩浙、荊湖路的一百三十州軍，全都上言，說二月後蝗蝻吃了禾苗。宋真宗下詔派使臣與本縣官吏一道去焚燒捕殺，每三五州命令內臣一人負責這事。他還派使者去災區安撫。

同時，西京（洛陽）應天禪院太祖皇帝神禦殿落成，總共有九百九十一區房屋。五月二十二（己未），宋真宗任命宰相向敏中為奉安聖容禮儀使，入內都知張景宗為管句迎奉使，左諫議大失戚綸為告永昌陵使，派他們捧著宋太祖的聖容安放到西京應天院。

同時，宋真宗使用新詔任命秘書丞譙縣人魯宗道為右正言。

殿中侍禦史張廓上言說：“臣奉詔到京東安撫，想鼓勵家有儲糧的民眾拿出穀粟賑濟窮人，待到秋季收成後依照慣例償還給他們。如有托欠，官府將為他們受理。”宋真宗聽從了。

五月二十八（乙醜），遼聖宗在九層台停留。

六月初一（戊辰），遼德妃蕭氏被賜死，安葬在兔兒山西麵。幾天後，她的墳塚上開始刮起颶風，白天陰暗得如同黑夜，還有大雷電和暴雨，連續搞了個把月（史書沒說她為何被賜死）。

六月初五（壬申），宋真宗赦免西京在押囚犯，為死刑犯減罪一等，將流放以下全都釋放。他還賜給八十歲以上的父老茶葉布帛，免除他們的課稅和徭役。

六月初九（丙子），右正言魯宗道上言說：“親民之官（即地方長吏），政事最為切要。漢宣帝時，凡是官拜刺史和守相的人，他都要親自召見，考察他們的對話，以此觀察他們的能力如何。如今則不然。臣建議：凡是任命為知州和通判，或京朝官出任知縣的，等到有三五人時，應當讓大臣將他們請到中書省，觀察他們的應對，考核他們的能力如何。被任命為縣令的，則應當選擇台閣中有明鑒聲望的臣僚主持派遣。這樣朝廷就能了解他們的具體能力，也許陛下的聖政也能因此稍得其宜。又有，審查官員本來就是宰相的職責。必須認真挑選英哲予以委任，或許這樣就能激濁揚清，逐漸得到優良的牧守和賢能的宰臣。這將是黎民百姓的大幸。”

六月十一（戊寅），朝廷免除昇州（今南京）的後湖五十多萬租稅錢，並允許百姓灌溉農田。陝西及江南和淮南發生蝗蟲，但都上言說它們自然死亡。

六月十三（庚辰），發運使上言說：“真州等地的轉般倉（在泗 、 楚 、 真 、 揚四州所設的倉庫，用以卸納東南六路漕運的穀糧，再換船運至京師開封）及江、浙上供的二百二十多萬斛大米，臣想留在各地用以賑濟貧乏。”宋真宗聽從了。

同一天，後漢高祖（劉知運）山陵被盜。朝論覺得必須依照法律彈劾那裏的地方官吏。宋真宗於是派內侍王克讓根據禮製重新安葬，並派知製誥劉筠前往祭告。宋真宗因此下詔給州縣，重申嚴禁在前代帝王陵寢處砍柴采摘的禁令。

六月十七（甲申），宋真宗根據辛亥（大中祥符四年即1011年）赦書，任命武昌節度副使邊肅為光州知州。當時刑部上奏，說他是重要罪犯。宋真宗說：“邊肅在邢州時，正遇到契丹的侵擾。朝廷屢次下詔讓他棄城入保。但邊肅能夠固守邢州，頗著功效。雖然接受賄賂，也經曆了多次的大赦原宥。所以特授他以光州郡。”

宋真宗還下詔說：“金部員外郎兼提點中書製敕院五房公事劉明恕，自今以後，每遇慶節大禮，允許他依照樞密副都承旨的慣例，進奉上壽，參加宴會。”首次更改了舊製。

六月十八（乙酉），朝廷蠲免旅居在京的大食國蕃客稅收的一半。龜茲國使者張複延等人進貢玉勒鞍馬，宋真宗下令賜給他那馬的價值。六月二十二（己醜），王旦到崇政殿應對。

這月，遼國南京（幽州）下屬諸縣發生蝗災。

秋七月初五（辛醜），因為再次出現蝗蝻（幼蟲），宋真宗派官員分別到京城的宮觀和寺廟祈禱，並讓諸州公署設置祭壇。

同時，遼聖宗前往秋山，並派禮部尚書劉京和翰林學士吳淑達等人分別到各路按察刑獄案件。

七月十一（丁未），宋真宗因京師下大雨而取消朝會。

七月十三（己酉），右正言劉燁和魯宗道等人上言說：“每有章疏，按例應到閣門投進，十分不便。臣等建議由通進和銀台司投進。”宋真宗聽從了。他倆又上言說：“章疏案例必須手寫，但因筆劄未必精良，臣等擔心會影響陛下的聖覽。”宋真宗下詔還是讓他們親自書寫。

七月二十三（己未），宋真宗臨幸使相（帶平章事頭銜的節度使）魏鹹信的宅第，探視他的疾病。七月二十八（甲子），魏鹹信病故。魏鹹信字國寶，是宋初右仆射魏仁浦的小兒子。建隆初年，宋太祖授他為朝散大夫兼太子右坊通事舍人，後改任供奉官。當初，趙匡胤（即後來的宋太祖）母親（即後來的昭憲太後）曾到魏仁浦的宅第拜訪。魏鹹信當時年幼，侍立在母親身旁，儼然就像個成人。趙母非常驚奇，便想和他家結成姻好。開寶中年，趙光義（即後來的宋太宗）任開封尹時，根據昭憲太後的意思，在便殿召見魏鹹信，讓他和禦帶黨進等人較量射擊。趙光義非常滿意。於是宋太祖讓魏鹹信娶了永慶公主，授他為右衛將軍和駙馬都尉。一年多後，他出領吉州刺史。

太平興國初年（976），宋太宗正式拜他為本州防禦使。大平興國四年，他下詔賜給魏鹹信奉外錢十萬。翌年，魏鹹信因派親信胥吏到西部購買木材，並偽造製令免交所過關稅，所以被罰一季度的俸祿。很快他升遷慎州觀察使。雍熙三年（986）冬，契丹侵擾邊塞；王師出討時，宋太宗命令諸親主和女婿出鎮要害地方。王承衍成為大名知府，石保吉成為河陽知府，魏鹹信成為澶州知府。翌年，本郡黃河水清，魏鹹信以此奏聞；宋太宗下詔褒答了他。宋太宗親耕籍田後，就地拜他為彰德軍節度使。那年八月，宋太宗讓他回歸治所。

淳化四年（993），黃河在澶淵決口，洪水淹沒了北城。宋太宗再次任命他知州事，並親自告諭魏鹹信治水的方略，讓他乘坐驛傳趕往那裏。當時朝廷派閻承翰修建河橋，魏鹹信覺得洪水沒退，還是造舟橋更為方便。閻承翰入朝上奏，說：“現正值嚴冬，河橋難以建成。請暫時取消這工程。”魏鹹信趁他不在，招集了大量民工，很快就將河橋建成。奏折抵達朝廷時，宋太宗非常高興。洪水退下後，魏鹹信準備遣返民工。很快宋太宗下詔，將他們留下修築河堤。魏鹹信認為天氣寒冷，地麵幹涸，一時沒有決堤的危險，於是再次上奏，取消了這一工程。

宋真宗即位後，改任他為定國軍節度使。鹹平中年，宋真宗大閱東郊，任命魏鹹信為舊城內都巡檢。禦駕北征時，宋真宗任命他為貝冀路行營都統署，下詔讓他督領大軍。他到貝州後，敵兵撤退；宋真宗於是召他回到行宮。景德初年（1004），他扈從宋真宗臨幸澶州。當時石保吉和李繼隆任排陣使。契丹人請求和盟時，宋真宗在行宮設宴，當麵獎賞李繼隆和石保吉。魏鹹信避離席位，自愧沒有立功。宋真宗笑著撫慰了他。翌年，宋真宗改任他為武成軍節度使兼曹州知州。那年秋季雨水成災，魏鹹信派人決開廣濟河堤，疏導水流，民田因此沒受到損害。他扈從禦駕朝拜皇陵回來後，上言說自己先人的墳墓在洛陽，想在那裏立碑，所以請求到盟津任職，好辦理此事。宋真宗當即改任他知河陽。大中祥符初年，他扈從宋真宗東封泰山，宋真宗加他為檢校太尉。宋真宗即將到汾陰祭祀後土時，任命他知澶州，並讓入內副都知張繼能向他諭旨。不久他移領忠武軍節度使。

沒多久，宋真宗召他回朝。這時他已經年老眼花，謁見宋真宗時，總是迎合旨意求得恩寵。大中祥符七年（1014），他上表請求得到任用。宋真宗將他的奏折給中書的向敏中看，說道：“魏鹹信身為皇親，位居節度使，還想幹嘛？”同年冬季，因新建南京（即應天府，今河南商丘），宋真宗要獎賞宋太祖的舊臣，所以為他加同平章事。很快他兼判天雄軍。這年即天禧初年，他改任陝州大都督府長史兼保平軍節度使。魏鹹信感染了風疾，非常難受，因此回歸京師。宋真宗曾跟宰相說：“魏鹹信年老多病，幾個兒子又都不怎麽孝順。不知他身後他們能否保守這份家業？”沒多久他就病故了，終年六十九歲。宋真宗追贈他為中書令，錄用他的兒孫和姪兒，他家因此升官的有七人。

魏鹹信頗為知書，善待士人，然而生性吝嗇好利，魏仁浦所營造的邸舍全被他擅自占有。他去世時，幾個姪兒為此把這事告到朝廷，時人為他感到可恥。

這期間，王旦因病堅決要求罷相。七月十八（甲寅），宋真宗召他到滋福殿應對，他身邊的侍從扶掖著王旦上殿。宋真宗看到他瘦弱憔悴的樣子，憐憫地說：“朕正想將大事托付給愛卿，而愛卿卻病得這樣。這該怎麽辦？”因此命令皇子出來拜見他。王旦惶恐地急忙避開，皇子還是跟隨著向他下拜。王旦說：“皇子盛德，必定能勝任陛下的大事。”因此舉薦了可任大臣的十多人。這些人後來都在兩府（樞密院和中書省）任大臣，隻有淩策和李及除外。王旦退下後，再次上疏請求去位，宋真宗這才答應。七月二十一（丁巳），宋真宗任命王旦為太尉，仍然兼領玉清昭應宮使，特地給他宰相俸料的一半，並讓禮官起草他赴上（大臣升遷後上任）尚書省的儀注程序。

王旦作為宰相，總是遵守法度，重視改革，善於論奏，言簡理順。他在用人方麵，不靠名譽，必定要求真才實學。諫議大夫張師德兩次去造訪王旦，但都沒見到他。他以為有人在王旦麵前詆毀自己，所以把這事告訴宰相向敏中，讓他私下為自己辨明。向敏中找了個機會跟王旦說了。王旦說：“在我那裏怎容許人詆毀他人！隻是張師德是個後進，對我輕薄而已。”向敏中堅持道：“如果有適合的空缺，還希望相公不要遺漏了他。”王旦說：“還是慢慢來吧，讓張師德知道，聊以儆戒他貪進和輕薄的習慣。”當朝廷商議任命知製誥時，王旦說：“張師德可惜了！”向敏中問他怎麽回事，王旦說：“我多次在主上麵前，說張師德是名家子弟，又有士人的操行。沒想到他卻兩次上門！狀元及第的人早晚總要榮譽進位，本應當靜以待之。如果像他這樣的人還要走門路，那麽沒有門路好走的人又該怎麽辦？”當時，沒有兵革戰事，全國各地都很富足，所以天下人稱王旦為賢相。

七月二十五（辛酉），三司（鹽鐵與度支和戶部）請求依照常年那樣，在開封府界平價購買一千多萬圍草料。宋真宗因為螟蝗為害，擔心這麽做會煩擾民眾，便讓中書省和樞密院商議此事是否可行。向敏中說：“國家監牧的馬數，比先朝多了一倍，所以需要很多草料。如果讓群牧司將一定數量的馬匹出賣，散到民間，有急事時再取自百姓，那麽就等於設置外間馬廄了。”樞密使王欽若說：“向敏中的建議，的確十分便利。臣請求另外逐條上奏。”宋真宗同意了。

八月初四（庚午），宋真宗任命樞密使和同平章事王欽若為左仆射兼兼中書侍郎平章事（同平章事還不算宰相）。先前，宋真宗想讓王欽若入相，王旦說：“王欽若遭逢陛下，恩禮已隆。讓他留在樞密院，兩府的任用也比較均衡。臣聽說祖宗朝時從未讓南人當權。雖然古人說‘立賢無方’，然而也必須是賢士才行。”宋真宗也就算了。當王旦罷相後，宋真宗終於讓王欽若入相。王欽若曾跟人說：“因為王子明，讓我整整遲了十年才當宰相！”

次日，禮儀院上奏他們詳定的太尉王旦赴上尚書省的儀注。以前不兼宰相的三公沒有赴上的禮儀。宋真宗為了優寵大臣，特有這道詔命。然而王旦始終沒有赴上，所以這道程序也沒實行。

宋真宗覺得先前派去按撫諸路的使者，因現在正是秋收季節，擔心他們妨礙農事，便將他們全數召回。朝廷委托地方長吏倍加安撫各地百姓，不得動不動就騷擾他們。

八月初六（壬申），宋真宗加向敏中為尚書右仆射兼門下侍郎。宣布製命那天，宋真宗派人去察看。向敏中那天正閉門謝客，門闌悄然無聲。宋真宗笑著說：“向敏中很不在乎官職！”同一天，他召王旦到便殿應對。

八月初十（丙子），宋真宗下詔說：“京城禁圍的草地允許民眾耕作放牧。”次日，他嚴禁獵狨（估計是金絲猴）。第二天，宋真宗下詔蠲免牛稅一年。

八月二十（丙戌），宋真宗任命都官員外郎兼判三司都磨勘司浦城人黃震為江、淮、兩浙、荊湖製置發運使，賜給他金紫（金魚袋和紫服）。

先前，李溥出自三司小吏，後來出任發運使長達十多年。他奸邪貪贓，聲名狼籍，但因為朋黨當時的參知政事丁謂，所以沒人敢說什麽。黃震臨行前，上書自陳，言詞頗為激憤。宋真宗知道他指的是李溥，便勸諭他說：“你應當和人和平相處。”黃震答道：“廉正公忠，不負陛下任使的人，臣怎敢不和他們和平相處？”到任後，他揭發了李溥奸邪貪贓的幾十件事。宋真宗下詔讓禦史和閣門祗候各一人去調查彈劾李溥。

黃震曾通判遂州。當時有詔書特給兩川軍士緡錢。詔書到了西川，卻沒有下達到東川，所以那裏的軍士陰謀作亂。黃震告訴郡守說：“朝廷豈能忘了東川？估計是詔書被稽延了而已！”當即開庫給錢，就像西川那樣。兵眾這才安定下來。第二天詔書果然抵達東川。

八月二十一（丁亥），宋真宗下詔說：“即使擔任京朝官的伎藝術人，也不在審官院考核提升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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