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係列四：真宗為政之二十三：名儒孫奭上疏反對宋真宗親祀太清宮與名將楊延昭去世

大中祥符六年（遼開泰二年）即公元1013年七月十一（庚子），宋真宗趙恒聽從中書門下的請求，將已故生母元德皇後李氏升祔在懿德皇後之上。

當初，濱州知州呂夷簡上言，請求免除河北農器稅。宋真宗說：“務農勸耕，古人之道。豈獨河北！”七月十四（癸卯），他下詔讓各路不要再征收農器稅。很快他又任命呂夷簡為提點兩浙路刑獄。

七月十八（丁未，續通鑒作十天前丁酉，疑有誤），遼聖宗耶律隆緒任命特哩袞耶律迪裏為南府宰相，任命太尉耶律鄂格為特裏袞。次日，遼聖宗拿出敦睦宮子錢賑濟貧民。

七月二十（己酉），宋亳州官吏父老三千多人前來宮闕，請求禦駕去朝謁太清宮。宋真宗召他們到崇政殿應對，慰勞並賞賜了他們。

遼北院樞密使耶律華格帶兵經略西境，向邊將了解蕃部違逆朝命的事實。他率軍停留在翼隻水旁，帶兵慢慢進發。準布部落酋長烏巴望風奔潰，遼軍繳獲了他們的牛馬及輜重。都監耶律世良率軍追殺準布殘餘部眾，到了安真河時，又擊潰了他們。

七月二十三（壬子），宋真宗下詔說：“自今以後，文武官特奉製旨出外專權行事時，等於是親自接受朕的詔命，犯者以‘違製’論處。其餘接受詔敕的，則一概履行條約；除非有指定刑名的，各以原來的法律論處；如果不在條例上的，則以‘違製失’論處。”先前，根據違製的法律，無故失職將被判處二年徒刑。翰林學士兼知審刑院王曾建議有所更改，宋真宗於是降下這道詔書。沒多久，有人違犯，王曾以‘違製失’論處。宋真宗有點不高興，說：“如果都這樣，就不再有‘違製’的人了。”王曾說：“天下如此之大，豈能人人都清楚製書！如果都像陛下說的那樣，那不是也不再有‘違製失’的人了。”宋真宗覺得有理。此後判決徒刑的人少了，宋真宗稱讚他的辦法十分適中。他曾在晚上在承明殿召見王曾，談了許久。王曾退下後，宋真宗讓謁者告諭他說：“剛才因為很思念愛卿，急著召見，所以來不及改穿禦服。”可見對他就是如此恩遇。

七月二十四（癸醜），宋真宗下詔說：“在京諸軍必須選拔江淮熟悉水戰的士卒，在金明池演習戰船作戰，建立為水虎翼軍，在金明池旁設置營寨。江浙和淮南各州也必須下令依照同樣辦法選取士卒，設置水軍營寨。”當初，宋太祖建立神衛水軍。當江、淮平定後，水軍也就不複存在。宋真宗覺得兵備不能荒廢，所以重新設置水軍。

七月二十六（乙卯），遼聖宗任命皇子耶律宗訓為大內特哩袞。

七月二十八（丁巳），北宋文武群臣上表請求禦駕臨幸亳州，去拜謁那裏的太清宮。

八月初一（庚申），宋真宗下詔說：“定於來年春季親自去拜謁亳州太清宮，先於東京設置祭壇，回來那天將在那裏恭謝天地，就像南郊大禮的製式。”

次日，宋真宗任命參知政事丁謂為奉祀經度製置使，翰林學士陳彭年為副使；丁謂還兼判亳州，宋真宗為他增置官屬，就像當時到汾陰祭祀後土那樣。

八月初七（丙寅），朝廷嚴禁在太清宮五裏內砍柴摘果。

八月初十（己巳），宋真宗任命起居舍人陳堯谘為工部郎中和龍圖閣直學士，知永興軍（長安）。長安有很多仕族子弟，大多仗恃門蔭放縱專橫，很少二千石官員都夠製服他們。陳堯谘到任後，那些無賴的官宦子弟全都收斂了許多。然而陳堯谘用刑過於殘酷，議政的人對他的殘忍頗有非議。

次日，宋真宗下詔為真元皇帝上尊號為太上老君混元上德皇帝。同時，朝廷將起居院的詳定所改名為禮儀院，讓兵部侍郎趙安仁和翰林學士陳彭年同為知院事。

八月十三（壬申），樞密使王欽若等人上呈《新編修君臣事跡》一千卷。宋真宗親自製序，賜名為《冊府元龜》，並為編修官加賞賜。八月十八（丁醜），參知政事丁謂上呈《新修祀汾陰記》五十卷。

九月初一（庚寅），宋真宗臨幸皇弟趙元偁的宮邸探視他的疾病。九月初八（丁酉），他拿出在玉宸殿種植的占城稻給百官觀賞。

九月二十六（乙卯），宋真宗任命翰林學士晁迥等人為遼聖宗生辰使。宋真宗跟輔臣說：“不久前東封泰山和西祀汾陰，都曾派使者飛馳書信去告知契丹。如今準備拜謁太清宮，雖然靠近京師，朝廷還是很看重派使者去契丹。讓晁迥等人將這番意思告知他們就行了。”使者回來後，有人上言，說晁迥和遼人勸酒應酬，互相戲謔，在路上酒醉而乘車；還說這些都應治罪。宋真宗說：“這些事雖然無害，然而出使異域，讓遠人觀望；如果行為失去準則，會失去朝廷大體。”王旦說：“遠使貴在謹慎莊重，飲酒不應過量。”宋真宗覺得有理。

冬十月初三（辛酉），朝廷將元德皇後祔於宋太宗的廟室。

十月初六（甲子），亳州上言，說太清宮已枯萎的檜樹再生，真源縣的豆菽和麥子兩次結果。次日，河北轉運使李士衡進貢絲綿縑帛各二十萬，用以資助祭祀太清宮的費用。宋真宗下詔獎勵了他。

也在這天，遼聖宗耶律隆緒在長濼停留。

十月初八（丙寅），遼詳袞張瑪囉進獻了解高麗大事的女真人。遼聖宗問他，那女真人答道：“臣三年前被高麗所擄，出任那裏的郎官，所以清楚他們的事。自開京乘坐車馬行走七日，那裏有一座大寨，就像開京那麽大，旁邊諸州的珍異都堆積在那裏。在勝、羅等州的南麵，也有兩座大寨，堆積的東西也一樣多。如果大軍出行，由前路取道哈期罕女真的北麵，直接渡過鴨綠江，沿著大河而上，到郭州與大路會合，那麽高麗就不難拿下。”遼聖宗因高麗不肯歸還六州的地盤，所以打算討伐，因此頗為采納他的建議。

十月初九（丁卯），三司（鹽鐵與度支和戶部）從內藏庫借出五十萬緡錢和布帛，以備太清宮奉祀時的賞賜。

十月十五（癸酉），宋真宗到玉清昭應宮拜謁。次日，他命令直集賢院石中立等人編修車駕所經州縣的地圖和地誌，以備顧問。石中立是已故宋太宗時右仆射石熙載的兒子。

龍圖閣待製孫奭上疏說：“陛下東封泰山，西祀汾陰，親自拜謁陵寢，如今又將要祭祀太清宮。外間議論紛紛，認為陛下事事都欽慕仿效唐明皇。陛下豈能將唐明皇當作仁德之主？唐明皇導致禍敗的行跡，並非獨自臣一人知道。近臣不肯直言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心懷奸佞，以此事奉陛下。唐明皇的無道，也沒人敢於明言。當他逃奔到馬嵬坡時，軍士已經誅殺了楊國忠。他那時才下詔，承認自己識理不明，寄任失所。當時雖有罪己之言，但覺悟已晚，來不及補救了。臣希望陛下盡早自己覺悟，壓抑虛華，斥遠奸佞，罷興土木，不用襲取危亂的行跡，不要做出唐明皇那樣後悔莫及的事。”宋真宗說：“封禪泰山，祭祀汾陰，上謁皇陵，祀奠老子，這些並非始於唐明皇。《開元禮》直到今世還被遵循采用，不能因天寶之亂就非議開元之治。秦可算是極端無道，但如今的官名、詔令、郡縣，依然吸取先秦舊製。豈能以人而廢言！”於是寫作了《解疑論》出示給群臣。然而他也知道孫奭樸質忠誠，他的言論雖然急切直率，宋真宗還是容忍了他，未加貶斥。

十月二十一（己卯），宋真宗作了步虛詞交付道門。十月二十四（壬午），他下詔，要求在降聖節時賜給宴會，就像先天節那樣。

十一月初六（甲午），遼聖宗耶律隆緒親自重申囚犯。

十一月二十三（辛亥），宋真宗臨幸趙元偁宮邸探視他的疾病。

遼耶律華格西討時，在回歸路上經由拜實喇，遇到阿薩蘭的回鶻人，劫掠了他們。都監珠哩從後頭趕到，跟耶律華格說：“使君失誤了。這部落其實是效順大遼的。”耶律華格於是將搶掠來的俘虜全都歸還，但盡管這樣，那裏的各個蕃族從此不再依附遼國。耶律華格回來後，遼聖宗要治他的罪。十一月二十五（癸醜），遼聖宗削去他豳王的爵位，讓他以侍中身份遙領大同節度使。耶律華格很快就病故了。

同一天，宋真宗賜給禦史台九經和諸史。十一月二十六（甲寅），判亳州丁謂自亳州來上朝，並進獻芝草三萬七千多本。次日，龜茲派使者前來進貢。

十二月初一（戊午），日食。十二月初三（庚申），涇原鈐轄曹瑋上言，說他發兵出討原州界違抗朝命的撥藏族，捕獲很多。同時，回鶻派使者前來進貢。

十二月初七（甲子），遼聖宗任命北院大王耶律世良為北院樞密使，讓宰臣劉晟監修國史，任命蕭孝穆為西北路招討使。

十二月初九（丙寅），宋真宗任命兵部尚書寇準為代理東京留守。

十二月十二（己巳），天書扶侍使趙安仁等人進獻奉天書的輅車、鼓吹、儀仗。十二月十四（辛未），朝廷根據寇準的請求，從禁內拿出丁謂進貢的芝草，陳列在文德殿庭宣示給百官。次日，宋真宗在朝元殿酌獻天書，接著去祭告玉清昭應宮及太廟。

十二月十八（乙亥），宋真宗臨幸開寶寺和上清宮，並於四天後臨幸太一宮。同時，戎、瀘二州上言，說他們平定了那裏的蠻寇。

兵部郎中兼龍圖閣待製孫奭，自稱父親年已八十二，家居鄆州，請求朝廷讓自己到靠近那裏的州郡任職，以便侍養照顧父親。十二月二十六（癸未），宋真宗任命他為密州知州。孫奭請求扈從宋真宗祭祀玉清宮回來後再赴任，宋真宗答應了。

這年，西蕃和高州的蠻人及龜茲都派人前來進貢。也在這年，遼國選拔了進士鮮於茂昭等六人。

大中祥符七年（遼開泰三年）即公元1014年春正月初三（己醜），遼主親自重審囚犯。同時，準布部落酋長烏巴前來朝見遼聖宗，遼聖宗封他為王。

正月初八（甲午），北宋高陽關上言，說副都部署英州防禦使楊延昭去世。楊延昭本名楊延朗，是宋初名將楊業的長子。他年幼時沉默寡言，還是孩兒時就經常演習軍陣。楊業曾說：“這孩子像我。”每次出征，楊延朗必定會跟從父親。太平興國中年，他補任供奉官。楊業帶兵進攻應、朔二州時，楊延昭成為他軍中先鋒。在朔州城下作戰時，流矢貫穿他的臂膀，但他更加奮勇作戰。他曾作為崇儀副使出知景州。當時江、淮年景很差，常年歉收，朝廷於是任命他為江、淮南都巡檢使。後來他改任崇儀使，知定遠軍，不久改任保州緣邊都巡檢使。朝廷還就地加他為如京使。

鹹平二年（999）冬，契丹侵擾邊境。楊延昭當時人在遂城，而城小無備，契丹攻打得很急，圍困了好幾天。契丹帥每次督戰，宋軍總是人心危懼。楊延昭招集城中所有丁壯登上矮牆，持著兵器和穿戴甲胄守衛。剛好天氣非常寒冷，宋軍於是汲水灌在城上，第二天一早全結為硬冰，非常堅滑，遼兵無法上來。契丹人不久就潰逃離去。宋軍繳獲了很多鎧甲兵仗，楊延昭也因功官拜莫州刺史。當時宋真宗駐在大名府，大將傅潛手握重兵駐紮在中山。楊延昭與楊嗣和石普請求朝廷增益兵馬出戰，但傅潛不肯。當傅潛伏罪時，宋真宗召楊延昭趕赴行宮，還屢次請他入宮應對，征求他有關邊塞軍事的意見。宋真宗跟他交談後很滿意，指示諸王說：“楊延昭父親楊業是前朝名將。楊延昭治理保衛邊塞，有他父親的氣度，深為可嘉。”厚賜了後讓他回去。

那年冬季，契丹南侵。楊延昭在羊山西麵埋伏了精兵，然後自己從北麵掩擊遼軍，且戰且退。當退到西山時，伏兵齊發，契丹兵眾潰敗，宋軍擒獲並殺了他們主將，用信函將他的首級獻給朝廷。宋太宗進位他為本州團練使，和保州的楊嗣同時得到任命。宋真宗跟宰相說：“楊嗣和楊延昭，都並非親近將帥，然而卻能以忠勇自效。朝中嫉妒他們的人很多，朕極力保護他們，才有今天。”鹹平五年，契丹入侵保州。楊延昭和楊嗣帶兵救援。但部隊尚未成列，就被契丹人襲擊，結果損失了大部分將士。朝廷命令李繼宣和王汀去分別替代，準備治他們的罪。宋真宗說：“楊嗣他們平時以勇猛聞名，朕將觀看他們的後效。”當即原宥了他倆。鹹平六年夏，契丹再次入侵望都。楊繼宣逗留不進，結果被削去官秩。宋真宗重新起用楊延昭為都巡檢使。當時朝廷正在商議防秋（秋季防止入侵）的策略，宋真宗下詔讓楊嗣和楊延昭逐條上呈防秋的利害關係，不久又改任楊延昭為寧邊軍部署。

景德元年（1004），宋真宗下詔為楊延昭增兵至滿一萬人。如果契丹騎兵入寇，朝廷讓他們駐紮在靜安軍的東麵。宋真宗還下令莫州部署石普進駐馬村西麵，以保護屯田，並截斷黑盧口和萬年橋遼軍騎兵的退路。宋真宗讓楊延昭他們會合諸路兵馬形成掎角追襲，還下令魏能、張凝、田敏出奇兵牽製敵兵。當時大將王超任都部署，朝廷允許楊延昭他們不用隸屬他管轄。楊延昭上言說：“契丹人駐紮在澶淵，離他們的北麵邊境有千裏之遙。目前他們人馬全都疲乏，雖然人數眾多，卻不難打敗。他們劫掠的東西也都在馬上。希望陛下整飭諸軍，扼住要路，那樣就能全殲敵兵。到時幽、易數州就能成功襲取。”奏疏上呈後宋真宗沒有答複。楊延昭隻好自己率軍前抵遼人邊境，攻破古城，俘虜和斬首了很多遼兵。

當宋遼在澶淵盟和時，宋真宗挑選邊州的守臣，用禦筆寫下名字出示給宰相看，任命楊延昭為保州知州兼緣邊都巡檢使。景德二年，朝廷追敘他守禦邊境的功勞，進位楊延昭為本州防禦使，很快又改任他為高陽關副都部署。他在高陽關九年。楊延昭不太懂得吏事，所以軍中的文件或上訴，他經常讓小校周正處理，所以頗為周正所迷罔，周正也趁機為奸。宋真宗得知後，罷斥周正回到軍營，同時警戒楊延昭。這時即大中祥符七年，楊延昭病故，終年五十七歲。

楊延昭智勇善戰，將所得的奉賜全都用來犒賞軍隊，從未過問家事。他生性質樸，出入時隨騎很少，似乎自己隻是個小校。楊延昭號令嚴明，與士卒同甘共苦，遇敵必身先士卒；行陣克捷，總是歸功於部下。所以將士樂意為他效力。他在邊塞二十多年，遼人十分怕他，稱他為楊六郎。訃告上聞朝廷時，宋真宗嗟歎悲悼，並派中使護送他的喪柩歸來。河朔一帶百姓大多都望著他的棺柩哭泣。朝廷錄用了他的三個兒子，並對他的平常隨從和門客試藝和甄別後加以敘用。他兒子中楊文廣最為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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