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係列四：真宗為政之十八：前相呂蒙正病逝與宋真宗統一江淮鹽酒價格

大中祥符四年（遼統和二十九年）公元1011年夏四月初一，宋真宗趙恒在前往汾陰祭祀後土後回到汴京。

四月二十四（丁卯），許國公呂蒙正病故。呂蒙正字聖功，是河南人，祖父呂夢奇曾任戶部侍郎，父親呂龜圖曾任起居郎。呂蒙正於太平興國二年（976）考取進士第一名，宋太宗當即授他為將作監丞，通判昇州。他入宮告辭時，宋太宗下旨，允許他一旦發現對百姓不便的事，即可派人乘坐驛馬奏聞，並賜給他二十萬錢。他接受替代回朝時，剛好宋太宗親征太原，並在行在召見了他，授他為著作郎兼直史館，加他為左拾遺。太平興國五年，宋太宗親自拜他為左補闕兼知製誥。

當初，呂龜圖有很多內寵小妾。她們和正妻劉氏不和。呂龜圖後來將劉氏連同呂蒙正都支出了家裏。所以呂蒙正幼年的處境頗為窘迫困乏，而劉氏又發誓不再嫁人。當呂蒙正出仕後，他迎來雙親，但同堂異室，為他們養老，非常周到。呂龜圖很快就去世了，宋太宗下詔起複（中止服喪）了呂蒙正。沒多久，呂蒙正升遷為都官郎中，又入內擔任翰林學士，不久就被提擢為左諫議大夫和參知政事。朝廷還賜給他在麗景門一座宅第。宋太宗跟他說：“通常士人在尚未聞達時，見到不合理的當世事務時，總是怏怏於心。當他們位列公卿，得以進獻大謀時，更應當盡其所知。即使上言未必全對，也必須征求眾議加以更改，使之符合正道。朕固然不會高傲自恃，讓人不敢直言。”

呂蒙正很有器量，執政時不喜歡更張。他剛登朝堂高位時，曾有朝臣指著他說：“這人也能成為參政？”呂蒙正假裝沒聽到，直接從那人身邊走過。同列感到不滿，追問那人的姓名。呂蒙正當即製止他們說：“一旦知道了他的姓名，那就會終身不能忘懷。所以不如不知道，這樣更好。”時論都佩服他的肚量。呂蒙正曾問幾個兒子說：“我為相，外間如何議論？”兒子們都說：“很好。隻是有人說大人沒有太大作為，權力大多被同列爭奪。”呂蒙正說：“我的確沒太大能力，隻是善於用人罷了。”

李昉罷相後，宋太宗拜呂蒙正為中書侍郎兼戶部尚書和平章事，還讓他監修國史。呂蒙正本質淳厚寬簡，很有名望，以正道自持。他遇事敢於直言，每次談論政事，隻要是他不同意的，必定堅稱不可。宋太宗也對他的毫無隱諱表示嘉許。趙普是開國元老，而呂蒙正是後進，出仕才十年，就和趙普同登相位，趙普對他十分推許。不久呂蒙正因母親去世丁憂離職，但宋太宗很快就起複了他。

先前，盧多遜為相，他兒子盧雍剛出仕就被授為水部員外郎。後來也就習以為常。到這時，呂蒙正的兒子也得到超次待遇。但他上奏說：“臣愧以甲科進士及第，初出仕也止授九品京官。何況天下有才能的人一輩子埋沒在山野，沒有得到尺寸俸祿的多得是。如今臣的兒子剛離繈褓，就得到如此寵幸的任命，臣擔心會因此遭到陰譴。還是請求陛下讓他補任臣剛出仕時的官位。”此後宰相的兒子止授九品京官，並成為定製。

有個收藏有古鏡的朝臣，自稱那鏡子能照到二百裏外，並想將之獻給呂蒙正，得到他的認可。呂蒙正笑著說：“我的臉也不過碟子這麽大，哪裏用得著能照二百裏的鏡子？”聽說這事的人都表示歎服。

淳化中年，左正言宋沆上疏時忤逆了聖旨。宋沆是呂蒙正妻子的族親，所以他受到牽連，被罷相，改任吏部尚書。宋太宗重新拜李昉為相。淳化四年（993），李昉罷相，呂蒙正再次以本官入相。入宮應對時，宋太宗和他談及征伐的事，說：“朕近來出征討伐，都隻是為民除暴。如果因好功黷武，那麽天下之人都將死光了。”呂蒙正答道：“隋、唐的幾十年中，四次出征遼碣，弄得民不聊生，隋煬帝也全軍陷沒。唐太宗親自運送土木攻城，即使如此最終也沒有成功。況且治國的關鍵在於內修政事。那時遠人前來歸附，自然就導致安寧。”宋太宗非常讚同。宋太宗曾在夜晚點燈設宴，呂蒙正陪同。宋太宗跟他說：“五代之際，生靈凋喪。周太祖自鄴城南歸時，士人和庶民全都遭到亂兵的劫掠。下則到處火災，上則出現彗孛。善於觀察的人無不恐懼，以為再也沒有太平日子了。朕親理朝政，萬事粗略得到治理。每當念及上天的眷顧，帶來今天的繁榮昌盛，朕這才知道大治或大亂，全在於人。”呂蒙正起身離席，說道：“陛下的乘輿每到一處，士人和庶民全都聚集一道，所以才感覺得如此繁榮昌盛。然而臣曾見到都城外沒多少裏，因饑寒而死的人很多。所以事情未必盡然。還希望陛下不但要看到近處，也要了解遠處。那就是天下蒼生的幸運。”宋太宗當時就變了臉色，不再說話。呂蒙正正氣凜然地回到席位，大多同列也讚賞他的直率。

宋太宗曾想派人出使朔方，讓中書省挑選能夠成事的人才。呂蒙正退下後呈上自己推薦的姓名，但宋太宗沒同意。他日，宋太宗三次問起此事，而呂蒙正三次都用同樣的人對答。宋太宗說：“你何必如此固執？”呂蒙正說：“臣並非固執，隻是陛下不了解罷了。”因此再三聲稱說：“這人可以出使，其他人都趕不上他。臣不想靠獻媚隨便迎合人主的旨意，而危害國事。”同列無不驚悚，屏息不敢亂動。宋太宗退朝後跟身邊侍從說：“呂蒙正的氣量，朕的確不如。”最終還是任用了呂蒙正推薦的人。那人果然稱職。至道初年（995），呂蒙正作為右仆射出判河南府兼西京留守。他到了洛陽後，經常邀請親信故舊前來歡宴，為政崇尚寬簡安靜。他把具體事情交給僚屬，自己隻是總管而已。

宋真宗即位後，進位他為左仆射。朝廷營建永熙陵時，呂蒙正追感先帝對他超次的恩遇，拿出三百萬家財幫助官用。宋太宗下葬那日，他跪伏哭泣，極盡悲哀。人們都覺得他深得大臣之體。鹹平四年（1001），他以本官同平章事，兼任昭文館大學士。宋朝建國以來三次入相的，惟有趙普和呂蒙正。南郊祭祀大禮完畢後，宋真宗加他為司空兼門下侍郎。鹹平六年，宋真宗授他為太子太師，封萊國公；接著又改封徐國公和許國公。

景德二年（1005）春，呂蒙正上表請求回歸洛陽。入宮告辭那天，他乘坐肩輿（轎子）來到東園門，然後讓兩個兒子扶著上殿，並趁機上言說：“遼人請求和盟，息弭兵戰，節省錢財，的確是古今的上策。臣隻希望陛下以百姓為念。”宋真宗嘉許地采納了，並升遷他兒子呂從簡為太子洗馬，呂知簡為奉禮郎。呂蒙正到了洛陽後，在宅第中的園亭花木中，每天都和親友故舊宴會，子孫環列一旁，相繼為他舉杯上壽。他顯得怡然自得。大中祥符以後，宋真宗先後朝拜永熙陵，東封泰山，祭祀後土，經過洛陽時，兩次臨幸他的府第，給了他加等的賞賜。呂蒙正還為宋真宗推薦了自己的侄子穎州推官呂夷簡，說他是宰相人才。呂夷簡因此得到宋真宗的信任。

呂蒙正的賓客富言曾跟他說：“我兒子十來歲，想讓他進入書院，當個廷評或太祝什麽的。”呂蒙正答應了。當見了他時，呂蒙正吃驚地說：“這孩子將來的名位將和我相似，而功勳業績卻遠遠超過我。”當即讓他和自己的兒子們一同學習，給了他優厚的待遇。富言的這個兒子就是未來的名臣富弼。後來富弼兩次入相，也是作為司徒退休致仕。呂蒙正就是如此知人善任。

許國公的封命剛下達，呂蒙正就病故了，終年六十八歲。宋真宗追贈他為中書令，諡號文穆。

呂蒙正最初為相時，張紳任蔡州知州，因貪贓被免職。有人跟宋太宗說：“張紳家裏很富，不至於貪贓。隻是因呂蒙正貧窮時曾向他要錢，因沒給而很不滿意，現在趁機報複而已。”宋太宗當即讓張紳複位。呂蒙正也不替自己辯白。後來考課院得到張紳貪贓的實情，再次將他罷黜為絳州團練副使。當呂蒙正再次入相時，宋太宗跟他說：“張紳果然貪贓。”呂蒙正既不辨白也不感謝。在西京時，宋真宗多次派中貴人帶著詔命前來，呂蒙正對待他們就跟在相位時一樣尊重。時人為此很看重他。

呂蒙正的兒子呂從簡兩次出任國子博士；呂惟簡出任太子中舍人；呂承簡出任司門員外郎；呂行簡出任比部員外郎；呂務簡也任國子博士；呂居簡出任殿中丞；呂知簡出任太子右讚善大夫。

五月初一（甲戌），遼聖宗耶律隆緒下詔，要求將已上奏的事，送交所司部門附在朝廷日曆上。他又下詔，說帳族（即宗室）成員有罪，也得按照各個部落人員那樣，該黥墨（臉上刻字塗墨）的照樣黥墨。

同時，刑部郎中王濟去世。他臨終時親自起草遺表，大意是要朝廷進用賢能，斥退諛佞，取消土木工程等不急的費用。整個遺表從未涉及私事

五月初三（丙子），宋真宗加交阯郡王李公蘊為同平章事。

五月初十（癸未），廬、宿、泗等州上言，說那裏麥子不種自生。五月十八（辛卯），宋真宗臨幸北宅探視堂弟趙德存的疾病。同時，京兆上言，說那裏發生幹旱。宋真宗下詔派人前往賑濟。

五月二十（癸巳），宋真宗下詔在州城設置孔子廟。五月二十二（乙未），他下詔為五嶽上帝號，並任命向敏中等人為五嶽奉冊使，前往致祭，還奉冊為五嶽諸神穿戴袞服皇冕，同時著作奉神述（《宋史》說九月二十一辛卯，向敏中等人成為五嶽奉冊使）。

五月二十四（丁酉），宋真宗親自重審囚犯，將死罪和流放及徒刑犯降罪一等，將杖刑以下犯人全都釋放。五月二十八（辛醜），宋真宗再次去探視趙德存的疾病。

這期間，遼聖宗任命參知政事劉慎行為南院樞密使，南府宰相邢抱質為知南院樞密使事。劉慎行是遼穆宗（耶律璟）時大同軍節度使劉景的兒子；邢抱質是已故南院樞密使邢抱樸的弟弟。

六月初四（丙午），出現太白晝見（白天見到金星）的天象。同時，亳州上言，說那裏的禹祠出現兩條龍。也在這天，趙德存病故。他是宋真宗叔父趙廷美的小兒子，字安世，九歲時被授為右千牛衛將軍，曆任監門，官至驍衛將軍。他曾扈從宋真宗到泰山封禪，並兼領獎州刺史。宋真宗到汾陰祭祀後土時，為他加恩，升他為左羽林將軍。這時他病故，終年三十歲。宋真宗追贈他為洮州觀察使，追封洮陽侯。他兒子趙承衍出任禮賓副使。

六月十三（乙卯），遼國北院樞密使韓王耶律實嚕去世。次日，遼聖宗任命南院大王耶律華格為北院樞密使。

先前，遼西北路招討使蕭托雲自肅州回來後，遼聖宗下詔讓他娶金鄉公主，拜他為駙馬都尉，加同政事門下平章事。蕭托雲跟遼聖宗上言說：“應將準布部落分成各個分支，任命節度使加以治理。”六月十五（丁巳），遼國因此設置準布諸部節度使。此後因節度使往往不是適合人選，所以部民紛紛抱怨。

六月二十四（丙寅），宋真宗派使者去安撫江南和淮南遭受水災的災民，並允許他們便宜行事。他還下詔授任交甘等州、大食國、蒲端、三麻蘭、勿巡等國的奉使官。

兩浙、福建、荊湖、廣南諸州，遵循歸順宋朝之前的製度，照樣向朝廷輸送丁身錢，每年總共四十五萬四百貫。為逃避丁身錢，很多有兒子的百姓，要麽放棄不養，要麽賣他們為書僮奴仆，要麽剃度他們為和尚或道士。秋七月初一（壬申），宋真宗下詔將丁身錢全都罷免了。

同時，國史院進獻他們所修的《太祖紀》。宋真宗閱覽後，記錄了太祖紀中不恰當的事二十多條，然後跟宰相王旦和知樞密院王欽若等人說：“比如以鍾鼓樓為漏室，以窯務為甄官；還不如直指其名？這些都必須改正！”王欽若說：“這些都是晁迥和楊億編修的。”宋真宗問道：“你們曾參與編修嗎？”王旦說：“朝廷撰寫編集大典，大家都應當盡心，務必做到廣泛齊備；不應當有彼此之別。”宋真宗因此下詔說：“每卷自今以後先得上奏草本。編修官及同修史官，在最初編修或再次細看時，都必須具體簽署姓名。如有改正或增益事件及字數，也必須各自在名下題出，以考課史官的勤奮或懶惰。”

七月十一（壬午），宋真宗為韓國、吳國、隋國長公主各自進封為衛國、楚國、越國長公主。同一天，鎮、眉、昌等州上言，說那裏發生地震。七月十八（己醜），宋真宗下詔先蠲免濱、棣二州遭受水災的災民田租十分之三，然後在上交的七分中又免除一半。七月二十三（甲午），參知政事馮拯被罷免，改任刑部尚書兼河南府知府。七月二十五（丙申），江、洪、筠、袁四州上言，說那裏長江泛濫，淹沒了民田。

八月初一，宋真宗跟宰相說：“朝廷應當堅守經製。如果忙著更張，則會驚擾很多人。所以朕知道命令下達時不可不謹慎。如今有人上言，說某事對朝廷有利，為此輕易進行改革。開始時大家都覺得適當，但久後反而有害，必須加以裁正。這等於是朝令夕改。又有，為官之人，不必過於寬恕，以致政令弛慢。也有人為了探尋罪惡，不顧煩擾民眾，又做得過頭了。”王旦說：“古人說過：法出而弊作，令下而奸生。過於寬簡則百姓怠慢，犯法的很多；過於苛猛則百姓受殘，將被弄得手足無措。正是因為如此。”

八月初三（甲辰），兗州上言，說那裏出現虸蚄（即黏蟲），身子青色，隨時齧食莊稼，禾苗都化為水，時人稱之為“旁不肯蟲”。宋真宗跟宰相說：“不久前朕派人暗中去視察東畿的禾苗莊稼，大概受到傷害的不過十之三四。”王旦說：“陛下憂民心切，上天自然會垂祐。何況近來連年豐稔，今天這一些小損害，也不會導致民眾流離失所。”

右諫議大夫兼廣州知州楊覃，勤於吏事，每到一處都以幹練著稱。南海有番人船舶貿易的盈利，前後牧守都因此遭到誹謗非議。楊覃為人謹慎清廉，給遠人帶來很多便利。他這期間去世，當地父老中不少人為他流淚。

同時，三司（鹽鐵與度支和戶部）使丁謂上言說：“東封泰山及汾陰祭祀時，在賞賜上花了億萬；加上蠲免諸路的租賦，免除戶口征稅；陛下的恩澤廣大，但臣擔心有司部門的經費不夠。”宋真宗說：“國家關心的，正在恩澤及於下民。隻要注重根本，壓抑枝末，節省用度，謹慎開銷，自然應當富足！”

八月初四（乙巳），又出現太白晝見的天象。次日，宋真宗臨幸南宮，探視皇侄兒趙惟敘的疾病。他還下詔免除畬田租（開荒的田租）。

八月初九（庚戌），宋真宗宴請諸王和宰相，還演奏音樂。八月十二（癸醜），宋真宗賜給青州孤苦伶仃的老人布帛。同時，趙惟敘去世。他是宋太祖兒子趙德芳的長子，字懋功，生性純樸謹慎，頗為好學。端拱初年（988），宋太宗授他為左武衛將軍。他經四遷成為左衛將軍，兼領勤州刺史。這年即大中祥符四年，他扈從宋真宗到汾陰祭祀後土，宋真宗為此拜他為左千牛衛大將軍。這時他病故，終年三十五歲。宋真宗追贈他為懷州防禦使，追封河內侯。

八月十五（丙辰），宋真宗錄用唐朝名臣長孫無忌和烈臣段秀實等人的後裔，授他們官職。次日，宋真宗下詔，讓能上言刑政得失和邊防大事的文武官員，入宮應對。

八月二十二（癸亥），甘州回紇可汗夜落紇奉表前來宮闕。

八月二十四（乙醜），朝廷下令銘刻禦製《大中祥符頌》，懸掛在左承天祥符門。也在這天，黃河在通利軍決口，並入禦河，衝壞州城，傷害了農田和民舍。宋真宗派使者去開倉放粟，賑濟災民。

九月初七（丁醜），涇原鈐轄曹瑋上言，說籠竿川和漢人來往較密切的所謂熟蕃將他們閑置的田地交給官府，所以他請求在其中要害的地方招募士兵居住在那裏，加以衛戍。宋真宗聽從了。

九月十八（戊子），宋真宗臨幸太乙宮祈禱天晴。九月二十三（癸巳），他登禦乾元樓觀看大酺（百姓自由集聚戶外飲宴）。大酺先後持續了五日。

這年秋季，遼聖宗耶律隆緒到平地鬆林狩獵。

冬十月初一（庚子），遼聖宗在廣平澱停留。

十月初九（戊申），宋真宗登禦朝元殿頒發五嶽封冊。

宋真宗覺得江南和淮南接壤，然而鹽酒的價格卻差別很大；因此他於十月十八（丁巳）讓三司和江淮製置發動使李溥製定統一的鹽酒價格，然後奏聞朝廷。有司部門上言，擔心這麽做會損失每年的課稅收入。宋真宗說：“隻要讓民眾覺得便利，何必顧慮每年的收入！”

殿中侍禦史薛奎秉性剛烈，不和旁人苟合，遇事敢於直言。宋真宗當時經常宴請大臣，席上曾有人喝得大醉。薛奎諫道：“陛下剛剛嗣位時，勤於朝廷萬務，而很少舉行宴幸。如今天下誠然平安無事，然而歡樂無度，加上大臣多次因為酒醉而失去威儀，並非是尊重朝儀的做法。”宋真宗對他的直言十分嘉許。

十一月初一（庚午），遼聖宗前往顯州。

同一天，占城國派人到北宋京師進貢獅子。

十一月初七（丙子），宋真宗登禦崇政殿親自殿試進士及服勤詞學和經明行修的貢舉人，賜給張師德等人及第或不同的出身。張師德是宋太宗時開封判官張去華的兒子。

十一月十三（壬午），河南府知府馮拯請求提高官府購買飼料的價格。知樞密院陳堯叟說：“增加購買飼料的價格，還不如將馬匹遷徙到其他地方。京師以前留有二萬匹馬，現在可以隻留七千匹，其餘則全都交付外監。在剩下的七千匹中再交給淳澤監四千匹，這樣每年就能節省三百多萬飼料。如果朝廷想要賞賜馬匹，早上派人去取，晚上就能拿到。”宋真宗聽從了。他又說：“馬的數量到了十萬就不用增加了。”宰相王旦說：“可以讓民間蓄養。官府如有急用，可以付給市價購買。這跟送到外廄放養是一樣的。花在飼料上的費用全都出自兩稅；節省馬匹飼料，將錢用於軍需，也是當世的急務。”簽署樞密院事馬知節說：“馬匹大多不很精良。雖然禦廄有十萬匹，但能被選用的估計隻有四五萬匹而已。放養太多駑弱的馬匹，開銷很大。”宋真宗讚同他的意見。

工部侍郎隱士種放，屢次前來宮闕，但總是很快又回歸終南山。有人寫信給他，嘲諷他出入宮闕的行跡，並勸他放棄官位，隱居在岩穀。但種放沒有答複。種放晚年時頗為在意車輿服飾，還在長安廣置良田，每年的盈利非常可觀。他甚至強行收購他人的田產，因此導致官司訴訟。他的門人和親屬也依仗他的權勢專恣橫行。王嗣宗出任長安牧守時，起初對種放還十分敬重。但種放酒醉時十分倨傲，還譏誚王嗣宗。王嗣宗因此非常憤怒，於是上疏說，他轄區內出現以種放為首的幾十個家族，兼並他人的財產。他還指責種放的弟侄無賴，豪奪民戶的厚利；並希望朝廷賜給種放終南山的百畝田產，讓他遷居到嵩山。王嗣宗疏奏的言辭極盡醜化詆毀，將種放當作魑魅，並屢次派人到朝廷指責種放行為違法。宋真宗當時正厚待種放，便下詔讓工部郎中施護去調查此事，但剛好遇到大赦，這事也就算了。這時種放自己請求遷居嵩山，宋真宗於是下詔，派內侍到那裏負責修建宅第賜給種放。然而種放依然在終南山往來，照顧那裏的田畝，而且每次往返朝廷總要為他提供驛站傳乘，所以時議逐漸看不起他的作為。

十一月二十九（戊戌），宋真宗下詔為五嶽諸後上尊號，並派官員前往祭告。

這月，因已故太師趙普妻子和氏病故，他家人請求得到朝廷照顧，所以宋真宗下詔派一名使臣去照料趙普家事。

十二月初一（庚子），遼聖宗再次前往廣平澱。

十二月初六（乙巳），宋真宗下詔說：楚、泰二州因潮水傷害莊稼，所以免除那裏的田租，並賜給淹死人家一千錢和一斛穀粟。

十二月初九（戊申），太常博士江嗣宗上言說：“陛下親理朝政已長達十五年，殿庭間的大事，全都取決於聖斷，因此有勞陛下的宸慮。臣現在請求，除了禮樂和征伐等大事取決於陛下一人之外，其餘細務則應委任大臣和百司。”宋真宗說：“這意見算是頗識大體。”於是下詔褒獎江嗣宗，並聽從他的請求。

十二月十四（癸醜），遼聖宗因知南院樞密使邢抱質年老，所以下詔允許他乘坐小車入朝。

這月，遼國設置歸、寧二州。也在這年，遼聖宗親自禦試進士，選拔了高承顏等二人及第。

也在這年，西涼府、夏、豐、交、甘等州、各個溪峒的蠻族都派人前來北宋入貢。也在這年，京畿內出現蝗災。河北、陝西、劍南則發生饑荒。吉州和臨江軍的江水泛濫，損害了民田和房舍。兗州發現虸蚄，但沒有成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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