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係列三：澶淵之盟之十五：丁謂治理夔州與衛居實麟州大捷

鹹平五年（遼統和二十年）即公元1002年春正月初三（庚子），遼聖宗耶律隆緒前往延芳澱（在今北京通州區，是供遼金帝王休閑和狩獵的濕地，今已消失）。

正月初五（壬寅），宋真宗趙恒前往啟聖院太宗神禦殿拜謁。當初，宋太祖和宋太宗每年上元節都要臨幸佛寺，然後登禦門樓觀燈。宋真宗自從諒陰（居喪）結束之後，因為啟聖院是宋太宗誕辰的地方，又是他的聖容塑像所在，所以總在這天前往拜謁，然後在元月十五傍晚才臨幸其它寺院，並成為常規。

也在正月初五這天，夏州叛將李繼遷的部將臥浪己等人內附朝廷。宋真宗賜給他們田宅。

正月初七（甲辰），宋真宗任命右仆射張齊賢為邠、寧、環、慶、涇、原、儀、渭、鎮戎軍經略使，兼判邠州，並下令環慶和涇原兩路及永興軍駐泊兵，全都接受張齊賢的節度。專為經略使的職位就是從這時開始的。

當初，慶州發兵護送糧草前往靈州（今寧夏靈武）時，殿中丞鄭文寶因平時很熟悉西邊山川的險易，所以上言說李繼遷必定會派人去劫持糧草，打敗護送兵。後來轉運使陳緯果然被賊兵劫走，夏賊進而攻陷清遠軍。鄭文寶當時正居母喪，但宋真宗還是馬上命令相府去召鄭文寶回朝，征求他對付李繼遷的策略。鄭文寶因此進獻《河西隴右圖》，並建議朝廷放棄靈州。那時正是朝廷派大將王超西討的時候。正月初十（丁未），宋真宗下詔起複（中止服喪）鄭文寶為工部員外郎，同句當陝西隨軍轉運使事。

次日，宋真宗任命吏部郎中田錫為權句當通進、銀台司兼門下封駁事。田錫再次掌管銀台後，每次閱覽各地的章疏時，凡是看到百姓遭受饑荒，並導致盜寇，以及詔敕不便於百姓的事情，總要逐條奏聞給朝廷。宋真宗經常對宰臣稱讚田錫懂得諍臣的大體。

正月二十四（辛酉），女真宰相伊勒希達到遼國進貢。

正月二十五（壬戌），環慶部署張凝帶兵襲擊那裏的諸蕃，焚燒他們的兩百多座帳篷，斬首五千級，降服九百多人。

正月二十六（癸亥），宋真宗改任張齊賢為判永興軍府兼馬步軍部署，罷免了他經略使的職位。

同時，他跟宰相呂蒙正等人說：“朕每次遇見將臣，未曾不和他們詳細討論軍事上的利害，然而沒人能有什麽奇妙的計策。現在又到了春時，抓緊時間經營都還怕來不及。中書省和樞密院可各自陳述自己的看法，具體談談邊境防備應該如何處置，逐條陳奏。”

正月二十九（丙寅），田錫上言說：“霸州和乾寧軍奏稱：那裏死傷了很多民戶。又有，莫州上奏，說那裏餓死了十六口人，滄州上奏，說那裏有全家餓死十七口的事。陛下作為黎民的父母，使百姓餓死，那是陛下辜負了百姓。宰相協調陰陽，啟導聖德，而沒能使恩澤普及下民，那是宰相辜負了陛下。先前伊尹為相，隻是因一人沒有收獲而感到恥辱。如今餓死人的事如此嚴重，正是所謂‘焉用彼相’。如不另外進用賢臣，臣恐怕危亂的萌生，不單單在邊防，而且也在內地。”

同時，宋真宗任命丁謂為夔州路（今重慶）轉運副使。

當初，成都的王均叛亂時，朝廷調用施、黔、高、溪州蠻人的子弟抗拒賊兵。他們因此熟悉了那裏的山川道路，後來反而入寇西川，攻打州縣，搶掠百姓的子女到他們的溪洞，而官府長久不能平定他們。宋真宗這才下詔，任命丁謂為轉運使，派他前往處置。丁謂上任後馬上下令罷兵，自己親自進入溪洞；每渡過一道河流，他就裁減部分隨從吏卒；比及到了蠻人巢穴，剩下的隨從不過三二人。蠻人信服他的恩信，都非常高興。他們的首領田彥伊以下都出來迎候拜謁，還用牛肉和酒水慰勞丁謂。丁謂留下和他們飲酒進食，雙方都很歡快。丁謂接著跟他們解釋禍福利害，還說官府將赦免罪行，一定不殺他們。田彥伊等人感動得哭泣，表示願意世代貢奉朝廷。丁謂邀請他們跟自己一道前往夔州。每渡過一道河流時，丁謂也讓他們跟自己進山時一樣，逐漸減少跟從的蠻人。到了州府館舍時，丁謂給了他們不同的錦袍和銀子布帛，並盛宴款待。蠻人酋長無不歡欣樂意。幾天後，他們請求回去，但丁謂不肯，待他們更加優厚。丁謂暗地裏指使人跟酋長們說：“丁公想讓你們將掠走的漢民男女放回來。如果你們真能這麽做，丁公必定高興，那時一定會放你們回去。”蠻人酋長們於是請求將他們掠走漢人男女放回來。丁謂和他們約定，每放回一人，就送給他們一匹絹。於是蠻人總共放回了一萬多漢人。當酋長們回去時，丁謂又親自前往送行。蠻人酋長們無不感動得哭泣，辭別時發誓要銘刻石柱，樹立在邊境上。

丁謂覺得從峽內直至荊南，必須在蠻人出入的險要地帶全都設置營寨，讓當地居民自行守衛；有事時則一道去抵禦賊人，無事時則散歸田裏，隻留下幾個人守望而已。丁謂覺得忠、萬等州軍隊的糧食不能自給，於是將那一帶的軍營設置在夔州，讓士兵在那裏就食；有事時則回歸本州。峽內諸州，尤其是施州，都靠近蠻人的地方；不但糧食不足，而且道路狹隘，運輸十分困難。雖然那裏產鹽，但道路難走，所以賣出的不多。丁謂於是派人測繪了巫山縣，在那裏每三十裏安置了鋪，每鋪安置三十名士兵，讓前往那裏的人背著穀粟依次抵達施州；又讓出來的人背著食鹽依次抵達巫山。因此從巫山得到的食鹽要比從其它州得到的便宜，所以商人獲利。丁謂於是叫到巫山買鹽的商人，把穀粟帶到施州交換。於是施州也和其他州一樣，得到了足夠的糧食。後來朝廷下詔特意升遷丁謂為戶部員外郎。

當時另一些溪蠻部落入寇漢人地界，丁謂派田彥伊等人率領他們的族人出討，並出兵援助，總共生擒了生蠻（不常和漢人接觸的叫生蠻，否則叫熟蠻）八百六十人，得到被他們所掠的四百多漢人。丁謂又上言說：“黔南蠻族人有很多好馬。請朝廷設置館驛，用緡錢和布帛犒賞，每年可向他們購買馬匹。”凡是丁謂在那裏製定的政策，後來朝廷要求都不能改變。這些均是後話。

二月初，因京城街巷狹隘，宋真宗下詔讓右侍禁兼閣門祗候謝德權監督拓廣工程。謝德權受詔後，首先拆除權貴要臣的宅邸樓舍，造成朝臣議論紛紛。朝廷隻好下詔製止。謝德權當麵請求宋真宗道：“今天反對臣這麽做的都是權貴豪門之輩。他們不過舍不得自己收取的租金而已，並非其他原因。臣死也不敢奉詔。”宋真宗不得已，隻好聽從了他。謝德權於是逐條上奏如何拓廣街巷，並要求禁止黃昏和清早的鼓聲，一切都恢複當年長安的舊製。宋真宗因而下詔，讓開封府街司根據地方的遠近製定戶籍，樹立碑表，今後嚴禁百姓侵占公共場地。

二月初七（癸酉），宋真宗下詔說：“近來掌管財政的人大多靠收取盈餘作為政績，造成在增加收入的同時，對百姓有所損害。這隻能責備而不能獎賞。必須下令有司部門對此事嚴加戒勵，不要再讓這事發生。”三司（鹽鐵與度支和戶部）上言，說衣庫副使焦守節監管香藥榷易院，每年增加收入十多萬，應當升遷為閣門副使。宋真宗跟輔臣說：“財臣因盈餘而得到異常升遷，那將如何勉勵在邊陲為國效命的將士！”所以隻是提拔他為宮苑副使。

派去修築綏州（今陝西綏德）城的孫全照到了綏州後，上言說在那裏修築城池非常不便，朝論也有許多不同意見。二月十一（丁醜），宋真宗下詔派知天雄軍錢若水和並代鈐轄陳興乘坐驛傳到那裏詳細考察。

同時，女真主派他兒子去朝見遼聖宗耶律隆緒。

二月十九（乙酉），宋真宗下詔說：“因疾病或征戰死亡的邊防士兵，請照樣發冬春裝給他們的家人。”

二月二十三（己醜），宋真宗臨幸上清宮；同時任命王漢忠為邠寧環慶路都部署，李允正為鈐轄。

三月初一（丁酉），李繼遷率領大批蕃部攻陷靈州，知州、內客省使、順州團練使裴濟死於王事。裴濟在靈州共兩年，考慮修複八鎮，興起屯田，百姓對他十分依賴。當他被圍時，糧道斷絕。裴濟用指頭刺血，書寫奏折向朝廷求救，但大軍最終沒來，導致州城失陷。李繼遷將靈州作為西平府，很快就遷居到那裏。三月十二（戊申），消息抵達朝廷，宰相等人上表待罪。宋真宗下詔慰諭了他們。

三月十三（己酉），宋真宗任命王超為永興軍駐泊都部署，石普為副手。他還改任康繼英為慶州駐泊鈐轄，與西南邊境的駐軍互為應援；任命秦翰為環慶和涇原兩路鈐轄，與王漢忠和李允正一同主持那裏的軍事，防備李繼遷的入侵。

次日，朝廷將比部員外郎洪湛削去官籍流放到儋州，將工部尚書趙昌言貶為安遠軍司馬，將知雜禦史範正辭貶為滁州團練副使（續通鑒沒提這事，《宋史》也沒講原因，但估計是因為他們讚成在綏州築城，而後來發現很不現實）。

錢若水曾上言說：“自從將綏州賜給趙保忠以來，民戶凋零殘破。如今想要修築城池，估計需用民工一百多萬；然後又必須在那裏大量駐兵，比往日至少多出一倍。糧草的供給，全得仰賴河東（太原）。而河東和綏州不但隔著黃河及大小鐵碣二山，而且綏州城下沒有固定的河流；所以有緊急情況時，糧運將非常困難。況且那地方無險可守，如果城池修築得不夠完善，遇到蕃寇衝擊，那就很難固守。何況該州城邑早已焚毀，沒有尺椽片瓦。那裏附近的山林也缺乏木材。臣請求朝廷取消這一工程。”錢若水又前往宮闕，向宋真宗當麵陳述此事，宋真宗也嘉許地采納了（續通鑒沒寫日期，但放在四月。估計此事應在洪湛罷官之後）。

當初，錢若水率領部眾過河，在部署軍伍時都很有辦法，深為衛戍將領所欽服。宋真宗得知後，跟身邊侍從們說：“錢若水是儒臣中知道軍事的人。”

三月十八（甲寅），遼聖宗派北府宰相蕭繼遠等人率軍南下。

三月二十三（己未），宋真宗親自禦試禮部舉人，得到進士益都人王曾以下三十八人，《九經》諸科一百八十一人，全都賜予及第。

先前，宋真宗命令吏部侍郎陳恕負責禮部貢舉，但陳恕選取的士人很少，但也以王曾為首。當把名字糊起來後加以考校時，王曾再次得到甲科。陳恕歎道：“王曾是難得的人才。我選得王曾，也不愧為知人了。”有人跟王曾說：“狀元一生吃穿不用犯愁了。”王曾正色地答道：“平生之誌，不在溫飽！”

三月二十六（壬戌），遼聖宗前往鴛鴦濼（在今河北張北）。

夏四月初一（丙寅），遼國文班太保達哩斯率軍在梁門與宋軍交戰；遼聖宗很快又派南京統軍使蕭達蘭進攻泰州，先後告捷。但沒多久，遼軍又撤兵回去了。

四月初七（壬申），宋真宗下詔說：“為邊境守軍運送糧草的陝西民眾，朝廷將蠲免他們一半的租賦。”

次日，宋真宗讓田錫以本官兼任侍禦史知雜事，並派中使向他解釋說：“知雜的重任，朝廷很難找到適合的人選，所以才任命了愛卿。但這並不妨礙愛卿繼續慢慢撰述。如果發現有所不便的政策，可以立即奏聞。”

宋真宗還命令北邊官吏去修整方田，給遼軍騎兵製造障礙。

同時，田錫上奏說：“審官院檢核先後中書剳子（用於奏事或通謁及各官署間往來的文件）的所有三院禦史，共有二十一人，其中曾有些貪汙猥褻和犯罪的。朝廷不應讓他們繼續留在憲秩（禦史是執法官），可以改授其他官職。其中也有清廉嚴謹和勤於職守的，則不應讓他們留在外地當官；還請陛下下詔讓他們回歸本職。”

四月十七（壬午），朝廷下令三司每年要校對戶口。四月二十一（丙戌），宋真宗為深、霸等九州民眾蠲免不同數額的租賦。四月二十八（癸巳），朝廷恢複雄州的榷場（和鄰國貿易的場所）。

五月初五（庚子），朝廷裁減河北多餘的冗官。五月初七（壬寅），榮州知州褚德臻因盜取官銀被斬首棄市。次日，朝廷設置憲州。

代州進士李光輔擅長擊劍。也在這天，他來到宮闕。宋真宗說：“如果獎勵他，那麽百姓都會喜好擊劍。”於是將他遣返代州。

五月初九（甲辰），宋真宗下詔申明內侍允許收養一個兒子的製度。

五月初十（乙巳），判三司催欠司楊覃上奏，說朝廷總共蠲免了天下拖欠的租稅共計八百萬，請求將這事交付史館，載入史冊。宋真宗準奏。

次日，宋真宗任命鎮、定、高陽關三路都部署王顯為河陽三城節度使。

五月十五（庚戌），指揮使馬翰請求通緝追捕在京群賊。宋真宗跟輔臣說：“朕任開封尹時，就聽說馬翰以緝捕群賊為名義，造成三大危害：第一，都市富民害怕被他糾察，所以經常厚賄於他。第二，每次捕獲賊人的贓款，隻把足夠處死的數額上交官府，其餘全落入他自己的腰包。第三，他經常豢養著十來名無賴，打探私事，以此騷擾民眾。因為他的事情還沒敗露，所以不想去掉他。自今以後，捕賊的事隻能交給開封府，千萬不要讓馬翰重新參預此事。”

這月，朝廷挑選河南民丁當兵。西北邊將屢次請求增兵，輔臣於是請求讓河北的強壯（民兵的一種）前往。宋真宗說：“當初設置強壯，曾答應他們永不當兵。”呂蒙正說：“如果不到民間去補充兵員，那可沒其他地方好去。”於是朝廷隻好注冊河南籍的男丁去當兵。侍禦史知雜田錫上言說：“在鄉村征兵，隻會導致人心不安，確實也會傷了天地間的和氣。”

六月初，宋真宗任命陳若拙為工部郎中兼處州知州。陳若拙自京東轉運使被召回朝廷時，三司使空缺，所以陳若拙便以為自己將出任此職。到了京師後，宋真宗授他為刑部郎中兼潭州（長沙）知州。陳若拙大失所望，因此在入宮應對時一再推辭，還說他曾任三司判官及轉運使，如今被派往湖南，會讓人覺得自己是被貶黜。他又說自己父母年老，不想出遠門。宋真宗說：“潭州是個重大藩鎮，朕挑選方麵大員，這才讓你出任。這職位不在轉運使之下。輔相舊臣，自然也有外派到大藩鎮的先例。”但陳若拙懇請不已，宋真宗於是追回成命，這才有了這道任命。

宋真宗跟宰臣說：“士大夫的節操和修行，必須名實相副。朕以前聽說陳若拙頗有能力和才幹，所以特意升遷他為大藩重臣。然而他卻如此貪進和挑剔，自然必須受到譴責和降職。朕的用人，豈能以親疏為標準。如果能鞠躬盡瘁和奉公守法，並有所建樹，何必擔心名位不會前來！”

六月初九（癸酉），李繼遷重新帶領二萬騎兵進圍麟州（今陝西麟遊）。綏州都部署曹璨請求朝廷增兵，宋真宗於是下詔征發並、代、石、隰四州的兵馬增援麟州。

六月十一（乙亥），宋真宗任命侍衛馬軍都虞候王超為定州路駐泊行營都部署，王繼忠為副手，入內都知韓守英為鈐轄。

六月十五（己卯），宋真宗任命宣徽南院使兼知樞密院事周瑩為永清軍節度使，出任高陽關都部署。

六月二十一（乙酉，《宋史》誤作己酉），宋真宗下詔，增派八千士兵分別進駐環慶和涇原。

這期間，李繼遷率眾二萬四麵猛攻麟州，他的士兵連續五天背著木板想爬上城牆。知州兼閣門祗候衛居實屢次派出奇兵突戰，並招募勇士縋繩下城，暗中前往擊賊。賊兵戰敗，自相蹂踐，傷亡了萬餘人。六月二十三（丁醜），李繼遷拔寨遁去。

宋真宗召輔臣到便殿應對，並拿出《河北東路地圖》，指著山川的要害說：“契丹入境搶掠，濱、棣一帶的民眾失去了農耕的機會。如果今年冬季他們再來，朕必定要前往邢、洺的北麵，將他們驅逐出境，好讓蒼生得到安寧。”呂蒙正等人都請求精選將帥，責成他們成功，那就不用勞累禦駕親征。宋真宗說：“如果這樣，你們就必須計劃必定行得通的計策奏聞。”

六月二十八（壬辰），麟州大捷的喜訊抵達朝廷，宋真宗當即任命衛居實為供備庫使，並為他通判以下的部屬全都進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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