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曆史

本人是喜歡曆史的機械工程師,有點風馬牛不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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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宋係列三:澶淵之盟之十九:諍臣田錫病故與財臣陳恕去世

(2020-09-14 18:15:05) 下一個

鹹平六年(遼統和二十一年)即公元1003年十一月初六(壬辰),遼國已故裕悅耶律休格的兒子耶律道士怒和高九等人因謀反而伏誅。

十一月初七(癸巳),宋真宗趙恒親自重申囚犯,將死罪以下的各種罪犯遞減一等,將杖刑以下的全都釋放。因為天氣奇寒,宋真宗下令讓諸路暫停徭役。

十一月初十(丙申),遼國對南院轄區的民眾進行全麵登記注冊。

在望都戰役力盡就擒的宋將王繼忠在遼國得到重用後,私下從容進言說:“臣私下見到大朝與南朝成為仇敵,每年為此征收賦稅和馬匹,導致國內騷然不安,實在沒看到有什麽好處。不如派去一介使臣,尋求舊日的和盟,和他們結好,讓百姓休息,進而息兵解甲!為彼此雙方考慮,沒有比這更好的計策了。”那時遼國掌權的蕭太後年歲已高,覺得他講的頗有道理。

十一月十三(己亥),宋真宗在崇政殿檢閱捧日軍士教習三陣。十一月十六(壬寅),他臨幸大相國寺。

十一月二十四(庚戌),京師開封樹枝結冰。

十一月二十八(甲寅),有彗星出現在井、鬼二宿,大如杯子,顏色青白,光芒四尺多,接連出現了三十天後才消失。宋真宗跟宰相說:“上天垂下如此天象,看來得取消朕的誕辰慶祝宴會,以答複天譴。”宰相李沆說:“陛下克己謹答天戒,真是盛德;不過這事應歸咎臣等。至於華夷為陛下上壽,這大禮不可隨便廢除。況且邊塞尚未安寧,大兵還在邊境。陛下得考慮人心難以預測。”因而不斷請求。宋真宗最終同意了。

十二月初五(庚申),宋真宗派人出使西北,慰勞並賞賜邊境將士。十二月初九(甲子),他下詔要求直言。同時,西麵部署的奏折抵達朝廷,說夏賊李繼遷攻打西涼,知府丁維清戰沒(李繼遷在五月攻陷西涼,月底就死了。西涼使者可能真需要半年才能抵達河南開封)。

十二月十五(庚午),宋真宗任命李繼隆為山南東道節度使。

次日,右諫議大夫見史館修撰田錫去世。田錫字表聖,是嘉州洪雅人,幼年時就聰明敏悟,喜好讀書寫文章。楊徽之出任峨眉和宋白出鎮玉津時,都厚遇於他,並為他宣揚聲譽,因此他名聲斐然。太平興國三年(978),田錫進士高第後出任將作監丞兼通判宣州。後來他升遷著作郎和京西北路轉運判官,不久改任左拾遺兼直史館,被賜給緋魚(緋色官服和五品以上佩帶的魚符袋)。田錫喜好談論時務,當上諫官後,他當即上疏進獻一條軍國要機和四條朝廷大政(詳見太平興國六年的事)。奏疏上呈後,宋太宗下優詔褒揚答複,還賜給他五十萬錢。僚友跟田錫說:“今日的事實在罕見。你應當稍稍韜光養晦,避免遭人讒言和忌妒。”田錫說:“事奉君上,惟恐不能竭盡真誠!何況性格是天生的,豈能因一個賞賜就改變?”當時趙普為相。他讓有司部門在接受群臣的章奏時,必先告訴田錫。田錫寫信給趙普,覺得這樣做會失去至公無私的大體。趙普當即引咎致歉。

太平興國六年,他出任河北轉運副使,並通過驛傳上言談論邊事說:“臣聽說動靜之機,不可妄舉;安危之理,不可輕言。利害相生,變易不定;取舍無惑,思慮必精。

“動靜之機,不可妄舉。動就是用兵,靜即是持重。應當動時卻采取靜,那是養寇以生奸;應當靜時卻訴諸動,那是失時以敗事。動靜適中才會相宜。如今北陲動亂,都是因位居邊境重任的,窺視羊馬的小利當作捷報,矜持捕斬的小勝當作戰功;因此招怨結仇,興兵致寇。這就是動亂的原因。前年邊陲騷擾,陛下禦駕親征。遼騎撤退後,萬乘才回歸京師。這都算失去我們的先機,落入對方的圈套,勞民傷財,可謂一言難盡。還希望陛下申飭告誡將帥,慎守封疆,千萬不要貪圖小功。並允許和契丹開通互市,並將俘獲的蕃人民戶,安撫後遣返回去。如此一來,不出五年,河朔一帶的百姓,得以放心從事農耕;險要的地方,可以用來積儲軍糧。然後等到對方發生動亂而進取,那時必能攻克;趁著對方的衰敗而出兵,那時必能降服。接著對方心服而不想回歸,那麽我們就事半而功倍。

“臣真心希望陛下考察古人之道,放眼長遠之圖;顯示綏懷萬國之心,采用駕馭四夷之策。辦事必須防止草率決定,道理貴在長遠計劃。這就是所謂安危之理,不可輕言。國家注重大體和求得大治則安;舍近謀遠和勞而無功則危。為君應有常道,為臣應有常職,這就是注重大體。君上不拒諫言,臣下不隱實情,這就能求得大治。漢武帝親自掌握兵權,登上單於台;唐太宗親手紮上雨衣,攻伐遼東國。這都是舍近謀遠。沙漠貧窮荒蕪,即使得到也毫無用處,所以他們都是勞而無功。在位的大臣,敢直言的很少;即使言而見聽,也未必蒙福;一旦言而不從,卻可能遇禍。這樣,臣下能不隱實情嗎?所以關鍵在於注重大體和求得大治。

“臣又覺得利害相生,變易不定。兵書說:‘不能盡知用兵之害者,則不能盡知用兵之利。’這是因為可進的事如果後退,那麽不利於成功的事就會到來;反之,可退的事如果冒進,那麽有利於成功的事就會失去。可速的事如果遲緩,那麽就會失去接踵而來的利益;反之,可緩的事如果加速,那麽就會導致必定到來的害處。可誅的人如果赦免,那麽有時就會產生奸邪而帶來害處;反之,可赦的人如果被殺,那麽忠勇的人也許會不再一心報國。可賞的人如果受到懲罰,那麽將損害勤勉辛勞的盡力;反之,可罰的人如果得到賞賜,那麽隻會助長讒諂的僥幸心理。能分辨利害關係,則算是耳聰目明。聽取天下人的言語則為耳聰,見到天下人的事情則為目明。所以《尚書》說:‘明四目達四聰’,指的就是這事。

“臣又認為,取舍時不能疑惑不決,所以古人說:‘孟賁之狐疑,不如童子之必至。’思慮是不能不異常認真,所以俗話說:‘差若毫厘,謬以千裏。’自從國家討伐幽燕以來,連年用兵;不得不耗用大量錢財,也造成人心不安和憂慮重重。還希望陛下認真思慮,果斷取舍,不要讓征戰曠日持久,窮兵黷武。”

宋太宗覽奏後十分嘉許。太平興國七年,田錫出任相州知州,改為右補闕。他又上表論事。翌年,他移任睦州。睦州人以前缺乏禮教,田錫於是在那裏修建孔子廟,上表請求將經典書籍發給學子。宋太宗因此賜予九經。此後睦州人開始向往學問。當文明殿遇到火災時,田錫又上表極言時政,宋太宗也嘉許地采納了。不久田錫轉任起居舍人,回朝後兼判登聞鼓院,並上書請求宋太宗封禪。接著他以本官知製誥,很快朝廷加他為兵部員外郎。

端拱二年(989),京畿發生大旱,田錫上表,其中有“調燮倒置”的話,因而忤逆了宰相(宰相有調燮陰陽和諧的責任),被貶為戶部郎中兼陳州知州。他又被指控說拖延了殺人罪犯的判決,又被貶為海州團練副使,後來遷徙到單州。不久朝廷召他回來出任工部員外郎,田錫依然繼續談論時政的欠缺。很快宋太宗下詔任命他為直集賢院。至道中年,他才恢複了原來的官職。

宋真宗嗣位後,升遷田錫為吏部。他出使秦、隴二州回來後,接連上表說,陝西幾十州苦於靈、夏一帶的戰爭,百姓困難重重。宋真宗為此感到憂傷。他接著出任同知審官院兼通進、銀台、封駁司,被賜給金紫官服。然而他和同列魏廷式因意見不合,所以請求罷免,為此出任泰州知州。當出現彗星時,他上疏請求宋真宗下詔罪己以答複天戒。宋真宗為此兩次在便殿召見了他。他到泰州赴任時,宋真宗派中使去撫慰他,並給了他加厚的賞賜。

鹹平三年(1000),宋真宗下詔讓近臣舉薦賢良方正。翰林學士承旨宋白應詔舉薦了田錫。田錫回朝後,宋真宗屢次召他入宮應對。田錫曾上奏,請求在原先的《禦覽》基礎上另修三百六十卷,讓宋真宗退朝後每天閱覽一卷。他說自己又摘錄經史中要切之言編為《禦屏風》十卷,讓宋真宗放在禦座旁,經常看到曆代治亂和興亡的事。宋真宗欣賞他的建議,因此下詔讓史館借書給他,叫他每成書數卷,即先進呈禁內。田錫於是先上呈《禦覽》三十卷和《禦屏風》五卷。

他為《禦覽》作序道:“聖人之道,布在方冊。六經則言高旨遠,非講求討論,不可測其淵深。諸史則跡異事殊,非參會異同,豈易記其繁雜。子書則異端之說勝,文集則宗經之辭寡。非獵精義以為鑒戒,舉綱要以觀會通,為日覽之書,資日新之德,則雖白首,未能窮經,矧王者乎?臣每讀書,思以所得上補聖聰,可以銘於座隅者,書於禦屏;可以用於常道者,錄為禦覽。冀以涓埃之微,上裨天地之德,俾功業與堯、舜比崇,而生靈亦躋仁壽之域矣。”

他為《禦屏風》作序道:“古之帝王,盤盂皆銘,幾杖有戒,起居必賭,而夙夜不忘也。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武王銘於幾杖曰:‘安不忘危,存不忘亡,熟惟二者,後必無凶。’唐黃門侍郎趙智為高宗講孝經,舉其要切者言之曰:‘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憲宗采史,漢、三國以來經濟之要,號前代君臣事跡,書於屏間。臣每覽經、史、子、集,因取其語要,輒用進獻,題之禦屏,置之座右,日夕觀省,則聖德日新,與湯、武比隆矣。”

鹹平五年,田錫再度出掌銀台。他閱覽全國各地上呈的奏章,凡是有言及百姓饑荒而引起盜賊興起,以及詔敕不便於民的事,他都逐條上奏其事。宋真宗跟宰相稱讚田錫“得到諍臣的大體”,當天就讓他以本官兼任侍禦史知雜事,提擢他為右諫議大夫兼史館修撰。田錫接連上呈八道奏疏,全都直言時政的得失。這年冬季,田錫病故,終年六十四歲。他在遺表裏勸宋真宗以仁慈儉約守住大位,以清淨無為教化民眾,居安思危,在治思亂。宋真宗閱覽了遺表後惻然生哀,跟宰相李沆說:“田錫是位直臣,老天怎麽這麽快就讓他走了!自從他身居諫臣以來,盡心盡力,全不懈怠,始終如一。像這樣的諫官,誠然不可多得。朝政稍微有點欠缺,朕正在思考如何解決時,往往田錫的章奏就已到了。他不顧自身,一心隻為國家憂慮。誰肯一直這麽做!”嗟歎惋惜了許久。

田錫性格耿介寡合,從不趨炎附勢,從未登臨權貴之門。他在官府辦事時,總是正襟危坐,終日沒有惰懈之容。他欽慕魏徵和李絳的為人,以盡力規諫朝廷為己任。他曾說:“我自從站立朝班以來,先後上了章疏五十二道,都是諫臣忠於職守的平常言語。如果得以聽從,就算幸運。豈可自我收藏而示給後人?那不是等於誹謗時世而兜售自己的正直?”因此在臨終前讓人將奏疏底稿全都燒了。然而他性格凝重固執,在治理州郡上沒有政績。他留有鹹平集五十卷。

田錫死後第二天即十二月十七(壬申),宋真宗下優詔追贈他為工部侍郎,並錄用他兒子田慶遠和田慶餘並為大理評事,給他們俸祿辦喪事,並命令有司部門記錄他的事跡布告天下。

十二月十九(甲戌),萬安太後(並非宋真宗生母)身體不適,宋真宗 為此四處尋求良醫。十二月二十三(戊寅),他還為此大赦天下,將死囚犯降罪一等,流放以下的則全都釋放。朝廷還免除五年的拖欠租賦。

十二月二十八(癸未),宋真宗親自查閱那些因拖欠租賦而被關押的犯人名籍,釋放了在押囚犯四千一百零六人,蠲免租賦八萬三千錢,並準備改元。有人覺得蠲放的數目太大,三司(鹽鐵與度支和戶部)必定會因為財政虧損而上言。宋真宗說:“傷害民眾的不合理事情,朝廷決不施行。舍不得府庫錢財,固然是有司部門的本職;但必須讓人們感覺到朝廷的實惠。”

同時,遼國取消三京和諸道的進貢。

十二月二十九(甲申),大約正午時分,京師出現暴雨雷震。司天上言說,這意味著國家發出號令廣布恩德,但卻沒有普及到黎民百姓。宋真宗跟輔臣說:“難道真是因為所提議的大赦和小惠,沒有遍及民眾,以致上天用巨雷警戒朕?如今河北和關西兵馬尚未平息,民眾非常勞苦,而三司和轉運使征斂賦稅卻更加頻繁。你們應當將民間的弊病,全都列成條目;大的根據實情加以裁減,小的幹脆予以蠲免。又有,情節嚴重的各道罪犯,先前下令押送他們連同家屬趕赴宮闕。這些家小拋棄了資產,在路上流離失所,實在可憐。自今以後,隻用押送犯人本身。犯有私過及情節很輕的臣僚,有時終身受到連累。現委托刑部特意為他們洗滌前罪。其他事情你們也得盡心加以解決處理。”

這年,集賢學士兼判院事陳恕去世。陳恕字仲言,是洪州南昌人,年輕時任縣吏,後來立誌讀書。江南平定後,禮部侍郎王明出任洪州知州。陳恕身穿儒服求見,王明跟他交談後感到非常驚奇,因此出資送他入京趕考。太平興國二年(977)陳恕進士及第後出任大理評事兼通判洪州。陳恕因自己是那裏人而辭職,朝廷因此改任他到澧州。澧州自唐末以來由節度使兼領,地方胥吏大多利用帳簿遺失而為奸作弊。陳恕揭發了他們,所以郡中稱讚他的精明強幹。他因此以吏幹聞名。不久,朝廷召他入京出任右讚善大夫兼同判三司勾院,不久又升遷他為左拾遺兼度支判官。他和判使王仁贍曾當廷爭辯本司事務,而王仁贍因為理屈而被貶官。朝廷接著提擢陳恕為度支員外郎,仍然擔任舊職。後來他經兩遷出任工部郎中兼大名府知府。當時契丹入寇,他奉詔進一步疏通城壕。疏通的器用取自民間,負責此事的府中一名豪門出身的官員沒及時辦理,陳恕立即將他逮捕,然後將將吏集中在公堂,準備將那人處死。他的宗族號哭求饒,陳恕的賓佐也都爭著上前為他請求。那大豪磕頭流血,請求說允許他第二天就把事情辦好,否則甘願被處死。陳恕於是給他戴上枷鎖示眾,百姓無不驚恐戰栗,沒人再膽敢誤期。幾天後城壕就被疏通好了。

當契丹撤退後,宋太宗召他入朝擔任戶部郎中兼戶部副使,不久升遷他為右諫議大夫兼澶州知州。後來宋太宗用驛傳召他出任河北東路營田製置使。宋太宗向他解釋軍隊屯田的意旨,陳恕回答說:“古時候兵出於民,沒有寇盜時則從事農耕,寇盜來時則出戰。如今士兵全都是招募而來,衣食由州縣官府提供。如果讓他們冬季拿著兵器抵禦敵寇,春季再拿著鋤頭耕田,萬一發生什麽變化,隻怕後悔莫及。”宋太宗說:“你先上路吧,朕會再思考這事。”陳恕走了幾天後,果然有詔,隻是讓他修繕城堡和疏導溝壑而已,屯田的事最終還是被壓下了。很快他又出任代州知州,接著入朝成為判吏部選事,又拜鹽鐵使。陳恕很有財政頭腦,著手改革根深蒂固的弊病,因此深得宋太宗的器重。宋太宗曾在殿柱上題字道:“真鹽鐵陳恕”。

不久陳恕升遷給事中兼參知政事。幾個月後,宋太宗和他談及戶部使樊知古的事,說他沒辦好自己負責的差事。陳恕和樊知古共事過,關係融洽,因此私下告誡他,想讓樊知古把事辦好。樊知古接著向宋太宗解釋,宋太宗因此很氣陳恕將禁中的談話泄露出去,於是將他罷免,隻守給事中本官,並很快讓他出任江陵府知府。在任上他揭發出大批胥吏貪贓的事,因此被判處徒刑、流放、停職、罷廢的人很多,郡內為此得以整肅。

淳化四年(993),宋太宗聽從魏羽和段惟一的請求,將三司分為十道,設置左右計使,任命魏羽和董儼分別主持。他召陳恕回朝任工部侍郎兼總計使,判左右計事。左右計使分別主管十道財事,所有有關財政的討論和計劃都讓陳恕他們參預。陳恕覺得官司太多,政令互出,這一做法難以持久,所以極力表示反對,覺得很不方便。一年多後,朝廷果然取消了這一做法,重新任命陳恕為鹽鐵使。當時宋太宗很留意財政金穀的事,曾召三司吏李溥等二十七人到崇政殿應對,征求他們有關計司的好處和壞處。李溥等人上言說,條目繁多,無法口頭表達,希望用筆劄的形式應對。宋太宗於是派中黃門送他們前往相府,限期五日內逐條奏聞。李溥他們一共上呈了七十一件事。宋太宗將其中四十四件交付有司部門加以實行,其中十九件則交給陳恕等人,看看是否可行。他又派知雜禦史張秉和中使張崇貴監理陳恕他們的議論,讓中書記錄這事,專人負責,不至於廢置了朝廷的格式。宋太宗還賜給李溥他們白金和緡錢,補任他們為侍禁或殿直,兼領本職。宋太宗跟宰相說:“李溥他們逐條上奏的事都有點道理。朕曾跟陳恕等人說,如果要讓他們寫考察古義的文章,這幫人固然是指望不上;但至於錢穀的財政利弊,他們從年輕到年長都一直辦理這事,所以一定很清楚事情的根本。你們隻要嚴肅對待,讓他們剖析陳述,必定會有所裨益。陳恕等人生性剛強,一定不肯屈尊去征求他們的意見。”宰相呂端回答說:“陛下言之有理。農耕的事應當去問佃戶,織布的事應當去問女婢。”寇準說:“孔夫子進入太廟,每件事都不恥下問。這就是所謂‘先有司’的意義(語出《論語-子路》:子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先有司意即使人人各司其職,各得其所)。”

幾天後,宋太宗又說:“現在國家每年收入的財政數倍於唐朝。唐朝中葉以來,藩鎮擅自專權,征收的租賦大多不肯上交朝廷;臣下欺淩君上,朝廷製度敗壞。如果前代算是還行,那麽現在就是太平盛世了,豈用得著朕如此憂慮?”於是召陳恕等人入宮,責問他為何財政的職事荒廢。陳恕他們回答說:國用和軍需的費用非常浩瀚,又遇到各州常有災害;他們能力有限,實在辦不好這事。宋太宗批評說,他們雖然清廉,卻不懂變通。陳恕等人磕頭謝罪(續通鑒將這事放在至道元年五月;詳見那年的事)。後來,宋太宗賜給三司一百萬錢,讓他們招募能指出本司政策不便於民的官吏,並讓陳恕他們根據情況加以獎賞。錢用完了朝廷會再給。

至道二年(996),朝廷想要將三司合並,任命一名大臣總管;並讓陳恕列出三司的勾院、磨勘、理欠、憑由、支收、行帳、提點等司的業務範圍,具體奏聞朝廷。陳恕上奏說:

“臣覺得朝廷的疆域逐漸增廣,財穀也逐漸增多;三司之中,堆滿了帳簿和文牒;朝廷製定法律,對三司的督責尤其嚴厲,官吏無不忙於挽救過失。如果為三部各設主管司局,那麽挑選適合的人才並不是難事,辦事也會容易得多。事情辦好,過失少了,也就不擾心。這也是一時的良策。其中勾院、磨勘兩司(都是審計部門:有關山澤貨物、關市、河渠、軍事器械均由鹽鐵勾院審計,有關財賦出入均由度支勾院審計,有關戶口、稅賦、榷酒等則由戶部勾院審計。經三勾院審核勾考之後,再轉呈磨勘司複審)出於舊製;對邊關防守的重要性,莫過於此。理欠和憑由二司(理欠司掌管兩京及全國拖欠官物的登記,並製定限期催促歸還;憑由司掌管在京損壞和散落的官物,並登記後注銷),雖然並非舊設,但為了處理拖欠的債務,對損壞散落的做憑證,所以設置了這二司專門掌管這些事。綱目全都具備,設置也有條理;拖欠的東西不再有管理不當的名聲,憑證注銷也就沒有流散的弊病。所以這二司也很重要,不能廢除。如果將這二司一並交給一名官員,那就是挑選一員判官的事。再談談支收司。先前因為由京師支出財貨轉運到外地,得在京師銷賬,地方登記,在驗收等事上造成延誤。如果能在京師找到一名能吏,讓他主持支收司,專門負責檢驗管理。凡是支付撥出的官物,發給憑證,並在支收司設置帳簿記錄,以及到達地方的收條。這是注銷帳簿條目的捷徑,也比較適當。行帳司是近日臨時設置的。一旦舊賬清理完畢,不再有遺留的賬目,該司就會自行消除。提點司是根據中旨特別設置的,用於提點振作三司廢怠的事情,自然不是有司部門敢於隨便擬議的。”

宋太宗於是下詔,說三司都憑由司和理欠司應當合並,任命一名官員兼判此二司。所有各道拖欠的官物,由三司逐部處理;理欠司隻要掌握拖欠的總數,加以糾察督促就行了。其餘則遵從陳恕的奏請。

陳恕準備製定茶稅法時,召來幾十名茶商,讓他們各自逐條陳述利害關係。陳恕接著將他們的意見分為三等,並跟副使宋大初說:“我看下等的辦法固然毫無可取之處。上等的辦法盈利太大,這做法對於商人可行,但對朝廷卻行不通。惟有中等的辦法,官府和民間都照顧到了。我在這上頭再略加裁減,這辦法就能經久。”於是開始製定茶葉三法,加以實行,致使貨物得以流通。

峽路諸州因後蜀孟氏的舊政,導致賦稅長期輕重不均。譬如,閬州每匹絹抵一千八百稅錢,而果州才抵六百稅錢。百姓經常擊打登聞鼓上訴,曆時二十年都無法得到解決。宋太宗下詔給本道官吏,但他們因循守舊,照樣沒解決這事。轉運副使張曄年輕氣銳,剛好奉詔到那裏按巡,立即便宜行事,將果州絹跟閬州拉平。陳恕上奏指責張曄擅自更改律法,導致果州一年裏就少交了一萬多匹絹。張曄因此被削去一任資曆,並免去轉運副使的職位。

陳恕每次到便殿奏事時,宋太宗有時沒把事情弄清楚,就開始責備他。陳恕總是收起手版,退到一邊,似乎無地自容一般。但等到宋太宗的怒氣稍稍消除,他又會執版堅持前奏,始終不肯更改,有時會這樣來回三四次。宋太宗覺得他忠於職守,最終大多都聽從了。後來他升遷禮部侍郎。宋真宗即位後,加他為戶部,並讓他逐條具體奏報朝廷內外錢穀的事。陳恕長時間沒有奏報,宋真宗因此屢次催促他。陳恕說:“陛下還很年輕,如果知道府庫十分充實,臣擔心會產生奢侈之心,所以不敢貿然進呈。”宋真宗表示嘉許。鹹平二年(999),宋真宗北巡,陳恕出任行在轉運使。很快他因母親年老請求解職,宋真宗於是拜他為吏部侍郎,知通進銀台封駁司和審官院。他上言說:“封駁的重任,其實是給事中的職責,隸屬於左曹。雖然另外設置了司局,但不能失去原來的名號。臣請求讓門下封駁事隸屬於銀台司。”宋真宗聽從了。鹹平五年,他負責禮部貢舉。陳恕因自己是洪州(南昌)人,為了避嫌,凡是江南貢生全都被他黜退。他又認為參加貢舉的都不合格,所以選拔的很少,而所取的進士則以王曾為首。當宋真宗在殿試糊名考校(把姓名糊起來進行禦試)時,王曾照樣得到甲科。輿論因此稱讚他知人。陳恕總是自我感歎說:“我選拔了王曾,算是當世名才,也不愧為知人了。”

陳恕事奉母親非常孝敬。母親去世時,他無比悲哀,不進葷食,以致變得非常消瘦。起複(中止服喪)視事後,他改任尚書左丞兼代理開封府知府。陳恕那時已經生病,但還勉強起來親自理政。幾個月後他病情加劇,因此上表請求擔任史館殿直之類的閑職,好繼續得到俸祿,接濟他家的貧窮。宋真宗說:“愛卿如果能找到人代替,朕就聽憑愛卿離職。”當時寇準已被罷免了樞密使,陳恕當即推薦他自代。宋真宗於是任命寇準為三司使,陳恕為集賢學士兼判院事。寇準當即找到陳恕先後所改進的事,將之分類成冊,並把陳恕以前的曉諭和榜帖,都用新版形式另行書寫,然後帶到陳恕的府第請他簽署。陳恕也不再推辭,一一為他簽署。此後三司大多追循陳恕以前的慣例。到了李谘成為三司使後,才開始修改茶法,而陳恕的規定也逐漸被改革。這是後話。

宋真宗很器重陳恕,專門下詔讓太醫為他診療。他告假百日後,有司部門請求停止他的俸祿,但宋真宗不許。沒多久,陳恕就去世了,終年五十九歲。陳恕臨死前,口述遺奏及交代後事,送終的用具,無不周到。宋真宗為他的死悲悼惋惜,取消朝會,追贈他為吏部尚書,並錄用他兒子陳執中為太常寺太祝,陳執古為奉禮郎。

陳恕頗為涉獵史書傳記,懂得很多典故,精於吏治,但為人森嚴苛刻,很少恩惠,人們都不敢因私請托於他。他先後掌管財權十多年,精明強幹,胥吏無不畏服,有稱職的美譽。他還善於談論,聽他談話的人都忘記了疲倦。陳恕曆來不喜歡佛教,曾請求朝廷廢除譯經院,言辭非常激切。宋真宗說:“三教的興起由來已久。前代已摧毀了很多,現存的也就算了。”陳恕生性吝嗇。他很氣兒子陳淳私自亂花錢。他臥病時,曾上言說陳淳不可教誨,經常和不三不四的人交往,還練習武藝,希望朝廷派他到外州任軍校。宋真宗說:“軍校管理鎮兵,並非丞郎家的子弟應當做的事。”因此任命他為滁州司馬。陳恕死後,宋真宗召他回朝擔任舊官,但後來他因受賄而出事。陳執中官至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另有傳記;陳執古官至虞部員外郎;陳執方和陳執禮並為太子中舍人。這是後話。

這年,西涼府及龍野馬族、三佛齊國、大食國都前來開封進貢。河北、興元府、遂州、郢州糧食大豐收。

要想知道宋真宗後來的事,請看下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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