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係列三：澶淵之盟之五：宋初名將曹彬病逝

鹹平二年（遼統和十七年）即公元999年夏四月初四（丙辰），宋真宗趙恒下詔說：“文武群臣的密封奏事，閣門必須馬上轉呈，千萬不能拖延稽留。”

也在這天，許國長公主去世。她是宋太祖的女兒，開寶五年（972）封永慶公主，下嫁右衛將軍魏鹹信。宋太宗即位後進封她為虢國公主，並在淳化元年（990）改封她為齊國公主。宋真宗初年，她進封許國長公主。這時她病故，宋真宗追諡她為貞惠，後來改諡恭惠。

四月初九（辛酉），禦史中丞張詠上言說：“自今以後，禦史和京朝使臣奉詔彈劾時，請朝廷禁止他們上殿征求意旨，或到中書省谘詢宰相的意見。”宋真宗準奏。

四月十四（丙寅），河東轉運使掖縣人宋摶上言說：“大通監冶煉的鐵器過剩，可供給諸州軍隊數十年的兵器。臣請求暫時撤銷大通監的鐵礦開采，用以紓解民眾的困弊。”宋真宗下詔聽從他的請求。當時西北兩處邊境駐紮了很多軍隊，宋摶負責軍餉饋運，以辦事幹練著稱。朝廷很難找到能取代他的人選，所以十一年裏一直沒有改任。

四月二十四（丙子），宋真宗跟輔臣說：“朝臣中並不缺乏有才幹的人，然而要找到很有德行的則罕見其人。德行是百行的根本，有德行的門閭必定會有忠臣孝子，而沒有德行的又豈能保全忠孝？又有，朝臣自己掌管的事務，大多都沒辦好，反而對其他部門的事吹毛求疵，就想以此進身。如能管好本職工作，那麽百職不用嚴法就能得到整肅，又何必擔心政事不能辦好？”

同時，宋真宗任命禦史中丞張詠為工部侍郎兼杭州知州。張詠到任時正值年景歉收，很多百姓私賣食鹽用以自給，官府捉捕了好幾百犯罪的人。張詠將他們全都寬恕後遣返回家。下屬官員請求說：“不將他們嚴厲地繩之以法，恐怕無法禁止他們這樣的做法。”張詠說：“錢塘有十萬家民戶，饑民多達十之八九。如果不讓他們賣鹽養活自己，一旦他們蜂起為盜，那麽禍患就會加深。等到秋季收成後再恢複舊法好了。”有個民家的兒子和他姐姐爭奪家財，那女婿說：“我嶽父臨終時，他兒子才三歲，所以讓我掌管家產，遺書還在，讓以後將家產的十分之三給兒子，十分之七給女婿。”張詠看了遺囑後，把酒灑在地上，跟女婿說：“你的嶽父是個明智的人。因為兒子十分年幼，所以托付給你。假如當時將家產的十分之七給兒子，那麽兒子就死在你手裏了。”當即命令將十分之七的家產分給兒子，剩下的三分給女婿。大家都佩服張詠的英明決斷。

先前，左正言耿望任襄州知州時曾建議說：“襄陽縣有條淳河，以前修建堤壩截水進入官渠，灌溉民田三十頃。宜城縣有條蠻河，灌溉民田七百頃。又有屯田三百多頃。請朝廷在舊地上連帶荒田，設置上中下三個營田務，調用五百民工修築堤壩，再征調鄰州的士兵，每務二百人，開放河道，同時購買七百頭牛分給民眾。”宋真宗說：“屯田已被廢除很久了。如此再這麽做，也足以成為鼓勵農耕的開始。”於是派耿望去親自巡檢，當即任命他為右司諫兼京西轉運使，與副使朱台符一同兼任本路製置營田事。這年，官府在廂州種植了三百多頃水稻。汝州從前有洛陽南務，朝廷派內園士兵前來種稻。雍熙中年，因為收成菲薄，並且叨擾百姓，朝廷就把它廢置了，將官田交給貧民，然後征收租稅。到這時，宋真宗聽從朱台符的請求，重新招募了兩百多戶人，自備耕牛，就地安置團長和京朝官專門掌管，開墾了六百頃地，並引導汝水灌溉，每年收成二萬三千石糧食。

五月初四（丙戌），宋真宗下詔說：“全國各地已經參加過三次貢舉的文人，今年全都免於取解（由地方官府舉送）。其餘則依照慣例舉送。”

宋真宗跟宰相說：“近來聽說風俗變得奢侈靡爛，公卿士庶的服飾用度都超逾規定，甚至有人鎔化黃金裝飾衣服，或者用珠翠裝飾。”宰相張齊賢說：“這一弊病必須馬上解決。首先得要求大臣家裏，使他們各自遵守樸素的原則，那就可以教導民眾歸化。”五月初五（丁亥），宋真宗下令有司部門，嚴禁臣屬使用金子玉翠的裝飾，違犯的人戶主將被治罪。

五月十五（丁酉），宋真宗聽從戶部使陳恕的奏請，任命殿中丞馬元方代理戶部判官。馬元方曾建言說：“如今正值春季，百姓十分困乏，請朝廷預支庫錢借貸給民眾，約定在夏秋兩季，讓百姓交納絲絹給官府。這樣對官府和民間都很便利。”朝廷因此將他的建議下達諸道。預先購買民間絲絹的做法就是從這時開始的。

五月二十三（乙巳），宋真宗臨幸樞密使曹彬的府第問候他的疾病，並賜給他一萬兩白金，還征求他對後事的處理。曹彬說：“臣沒什麽事。隻是臣的兒子曹璨和曹瑋，都有勝任將帥的才器。”宋真宗又問他們的優劣，曹彬答道：“曹璨不如曹瑋。”先前，雄州知州何承矩上奏，說遼人陰謀入侵邊境。宋真宗因此征求曹彬的意見，曹彬說：“太祖靠英武平定天下，還照樣委托孫全興去經營和遼人和好的事。陛下剛登極時，何承矩經常寫信表達這番意思。臣估計北陲終究會和遼人達成和好。”宋真宗說：“這事朕應當為了天下蒼生而委屈自己。然而必須堅持綱紀，保存大體。這是為久遠的利益考慮。”

宋真宗曾下詔聽任民眾跨越拒馬河，到契丹境內買馬。何承矩上言說：“根據緣邊戰棹司（邊防軍事部門），自淘河直至泥姑海口，長達九百裏多的河流，全都彎彎曲曲，是天設的險固，真算是我們的地利。太宗在那裏設置了二十八座營寨和一百二十五個通鋪；還任命十一名朝臣和三千多戍卒，有一百艘船隻，在河上往來巡邏，用以對付奸詐。一旦事情有所緩急時，這一帶將成為軍備要害。如今朝廷聽任官府和民間在那裏集市貿易，那麽將造成人馬來來往往，對防禦深為不便。如果真那麽搞，那麽營寨和通鋪將形同虛設。”宋真宗聽取了他的建言，當即取消了前詔。

六月初六（丁巳），宰臣監修國史李沆等人呈上《重修太祖實錄》五十卷。宋真宗閱覽之後，降詔嘉獎，並給了他們不同的賞賜。

六月初七（戊午），樞密使兼侍中曹彬去世。曹彬字國華，是真定靈壽人，父親曹芸曾任成德軍節度都知兵馬使。曹彬才周歲時，父母將各種玩具排列在席子上，看他會選什麽。曹彬左手拿著幹戈，右手拿著俎豆（祭祀用的器皿），過了一會又拿了個大印，其他東西他看都不看。大家都感到驚異。年長後，他氣質淳樸忠厚。後漢乾祐中年，他成為成德軍牙將。節度使武行德見他正直嚴謹，指著曹彬跟身邊隨從說：“此人前途遠大，並非平常之流。”周太祖郭威的貴妃張氏是曹彬的姨母。周太祖受禪時，召曹彬回歸京師，讓他隸屬郭榮（即後來的周世宗）帳下，跟從他出鎮澶淵（今河南濮陽），補任供奉官。朝廷不久提擢他為河中（今山西永濟）都監。蒲帥（河中節度使）王仁鎬因曹彬是皇帝的親戚，對他尤其禮遇。曹彬對他也日益恭敬。公府舉行宴會時，曹彬總是端莊持重，從不旁視。王仁鎬跟從事說：“老夫以為自己日夜操勞，從未怠懈。但見到監軍如此持重嚴謹，這才感覺到自己的散漫。”

顯德三年（956），曹彬改任潼關監軍，不久升遷西上閣門使。顯德五年，他奉詔出使吳越，辦完事後當即回歸。吳越王私下贈與的禮物，他一無所受。吳越人乘坐輕舟追上，一定要讓他收下。連續來回了四次，曹彬依然不受。後來他說：“我如果一直拒絕，怕會被認為是貪圖名聲。”不得已隻好帶著禮物回歸，然後全都上交給朝廷。周世宗強迫他收下，曹彬這才下拜受賜，但最終還是將禮物全都分給親屬故舊，自己分文不留。不久他出任晉州兵馬都監。一日，他和主帥以及賓從環坐在野外；剛好鄰道守將的差役帶著書信飛馬前來。那人平時不認得曹彬，偷偷問人說：“哪位是曹監軍？”有人指著曹彬給他看，那人以為他騙自己，笑著說：“哪有國戚近臣，卻穿著這麽平常的棉襖、坐在這樣的胡床（簡易行軍床）上？”審視了很久才相信。不久曹彬升遷引進使。

最初，趙匡胤（即後來的宋太祖）掌管禁旅，曹彬中立不倚，除非公事從未登門造訪；大家在一道宴會聚集時，他也很少參與。趙匡胤因此十分器重他。建隆二年（961），宋太祖將他自平陽召回朝廷，跟他說：“朕以前就很想和你親近。你為何故意疏遠朕？”曹彬磕頭謝罪道：“臣身為周室近親，又愧居內職，即使謙恭守位，還生怕有所過失。怎敢妄自有所交結？”宋太祖很快就提升他為客省使，讓他與王全斌和郭進率領騎兵攻打河東的樂平縣，降服守將王超和侯霸榮等一千八百人，俘獲千餘人。後來賊將攷進率兵前來增援，曹彬他們接連三戰打敗了他。朝廷於是將樂平升格為平晉軍。乾德初年（963），他改任左神武將軍。當時北宋剛攻克遼州。河東叛將召引六萬契丹騎兵前來攻打平晉，曹彬和大將李繼勳等人在城下擊潰了他們。很快曹彬就兼任樞密承旨。

乾德二年冬，宋太祖大舉伐蜀，下詔任命劉光毅為歸州行營前軍副部署，曹彬為都監。峽中郡縣全被攻下時，將領們都想要屠殺城裏軍民，為所欲為。隻有曹彬獨自申令部下，每到一處，全都對百姓秋毫無犯，使當地民眾心悅誠服。宋太祖得知後。降詔褒獎了他。兩川平定後，主將王全斌等人日夜宴飲，毫不體恤軍士，部下於是不斷侵漁百姓，讓蜀人吃盡了苦頭。曹彬屢次請求班師，但王全斌他們不肯。很快原後蜀將領全師雄等人叛亂，擁眾十萬。曹彬再次和劉光毅在新繁打敗他們，最終平定了西蜀的動亂。當時宋軍將領們大多強取民間的子女和玉帛，而曹彬的行囊裏唯有圖書和衣被而已。他回朝後，宋太祖了解了全部實情，因此將王全斌等人交付禦史官吏。他覺得曹彬清廉耿介，為人嚴謹，因此授他為宣徽南院使兼義成軍節度使。曹彬入宮覲見，謝辭說：“征西將士都被治罪，臣獨自受賞；這樣做恐怕不好勉勵將士。”宋太祖說：“愛卿有大功，又不自我矜伐。假如愛卿真有些小過錯，王仁贍他們難道還能為你開脫？懲罰和獎勸是國家的常典，愛卿不必謙讓。”王仁贍當時是伐蜀鳳州路都監，和王全斌一道被罰；而曹彬是歸州路都監。

乾德六年，宋太祖派李繼勳和黨進率軍出征太原（北漢），任命曹彬為前軍都監。宋軍在洞渦河上打敗北漢軍，斬首二千多級，俘獲了很多敵兵。開寶二年（969），宋太祖考慮親征太原，再次任命為曹彬為前軍都監，率兵先行前往，進駐團柏穀。曹彬還降服北漢大將陳廷山。他又帶兵在城南開戰，直逼濠橋，奪了敵兵一千多匹馬。當宋太祖率領大軍抵達時，分寨四麵攻城，親自主持北寨。開寶六年，曹彬進位為檢校太傅。

開寶七年，宋太祖準備討伐江南。九月，曹彬奉詔與李漢瓊和田欽祚先趕赴荊南，征用那裏的戰艦；大將潘美率領步兵繼進。十月，宋太祖下詔，任命曹彬為昇州（即南唐京都金陵，今南京）西南路行營馬步軍戰棹都部署，分兵由荊南順流東下。曹彬率軍攻破峽口寨，進而攻克池州，接連攻下當塗和蕪湖二縣，然後在采石磯駐軍。十一月，曹彬派人修建跨越長江的浮橋，用以運送大軍過江。十二月，他又帶兵在白鷺洲擊潰了江南兵馬。開寶八年正月，他又在新林港打敗敵軍。二月，宋軍進駐秦淮。江南水路十多萬大軍在城下布陣，曹彬又擊潰了他們，俘虜和斬首數以萬計。當浮橋建成後，江南人出兵抵禦，曹彬再次在白鷺洲打敗他們。自三月至八月，宋軍接連打敗南軍，進而攻克潤州（今江蘇鎮江）。金陵被包圍到這時已達三個季度，居民出外砍柴的道路斷絕，而戰場上又老是失敗，所以江南主李煜的處境非常困危。他隻好派使臣徐鉉奉表前往宮闕，乞求宋太祖暫緩進攻。但宋太祖沒有閱覽他的表章。先前，宋軍布列三大營寨，潘美居守北側，貪圖地形的優越。宋太祖指著北寨跟使者說：“吳人必定會在夜裏出兵來寇。你趕快回去，讓曹彬盡快在那裏修築深溝，用以自固。不要中了他們的計謀。”塹壕修成後，吳兵果然夜裏前來偷襲。潘美率領所部占據新建的溝壑抵禦，結果吳兵戰敗。捷報到來時，宋太祖笑道：“果然如此。”

在對金陵的長期圍困中，曹彬經常減緩進攻，希望李煜和平歸服朝廷。十一月，曹彬又派人勸諭他說：“事勢已經如此，可惜的是一城軍民的性命。足下如能歸命朝廷，那將是上策。”金陵城即將被攻克時，曹彬忽然稱病不再視事。將領們都來探望他的疾病，曹彬說：“我的疾病並非藥石所能治愈。隻要你們誠心發誓，在攻克金陵那天，不妄殺一人，那麽我的病就不治自愈了。”將領們無不許諾，因此共同焚香為誓。次日，他的病就開始好轉，接著，宋軍攻陷了金陵城。李煜帶著他的一百多臣屬到曹彬的軍門請罪，曹彬安慰了他，並以賓客禮儀接待，請李煜回宮準備上路的行裝，自己帶著幾名騎兵在宮門外等待。他身邊的人跟曹彬說：“李煜回宮，一旦發生什麽意外，該怎麽辦？”曹彬笑道：“李煜曆來缺乏判斷。既然已經歸降，必定不會自殺。”李煜的君臣都賴他得以保全。自出師到凱旋，宋軍將士無不畏服曹彬，沒人膽敢輕率放肆。當入宮覲見時，他隻是自稱“奉敕江南幹事回來”。曹彬就是如此謙恭，毫無自伐。

當初，曹彬總領大軍時，宋太祖跟他說：“待到攻克李煜後，朕將讓愛卿出任使相（帶平章事頭銜的節度使）。”副帥潘美預先向他祝賀。曹彬說：“並非如此。這趟出征，靠的是天威，用的是聖謀，最終才能成事。我哪有什麽功勞？何況使相是極品官位。”潘美說：“這話怎麽說？”曹彬說：“我指的是太原尚未平定而已。”當在朝廷獻俘時，宋太祖跟他說：“本來要授予愛卿使相，然而劉繼元（北漢主）未下，愛卿姑且稍微再等等。”聽了這話後，潘美偷偷望著曹彬微笑。宋太祖看到，當即問他笑什麽。潘美不敢隱瞞，隻好實話回答。宋太祖聽後也大笑起來，於是賜給曹彬二十萬錢。曹彬退下後說：“人生何必一定要當使相，好官也不過多些錢而已。”沒多久，他官拜樞密使、檢校太尉、忠武軍節度使。

宋太宗即位後，加他為同平章事，並商議要親征太原。他召曹彬入宮問道：“周世宗及太祖都曾親征太原，但為何都不能攻克？”曹彬說：“周世宗時，史彥超在石嶺關戰敗，導致軍心驚擾，所以才班師回來。太祖在甘草地駐紮大軍，又遇上那年暑季炎熱多雨，很多軍士因此生病，所以中途而止。”宋太宗說：“如今朕想北征，愛卿以為如何？”曹彬說：“以國家今天的精銳兵甲，翦除太原這座孤壘，將如同摧枯拉朽罷了，有何不行的？”宋太宗因此下了決心。太平興國三年（978），曹彬進位為檢校太師，跟從宋太宗親征太原，並加兼侍中。太平興國八年，曹彬被弭德超誣陷，宋太宗將他罷免，改任天平軍（鄆州）節度使。十多天後，宋太宗意識到受騙，因此進位曹彬為魯國公，待他更加優厚。

雍熙三年（986），宋太宗下詔，派曹彬率領幽州行營前軍馬步水陸大軍，和潘美等人北伐契丹，分路進討。三月，宋軍在固安打敗契丹，接著攻破涿州。遼人派兵增援，宋軍又在城南打敗他們。四月，曹彬又和米信在新城打敗契丹，斬首二百級。五月，雙方在歧溝關交戰，宋軍敗績，退駐易州，並在易水沿岸紮營。宋太宗得知後，緊急下令，讓諸軍分別進駐邊城，並將諸將追回到宮闕。

先前，賀令圖等人上言說：“契丹主年少，母後專政，朝裏寵倖用事。請陛下利用這一時機出兵攻取幽薊。”宋太宗這才派曹彬與崔彥進和米信自雄州，田重進直趨飛狐，潘美兵出雁門，定期同時並舉。大軍即將出發時，宋太宗跟曹彬他們說：“潘美的大軍隻要直趨雲、應一帶，你們隻用帶著十萬部眾，聲言要攻取幽州，然後慎重地緩慢而行，不得貪圖小利。對方聽說大軍前來，必定會出兵援救範陽（即幽州）。那時他們就沒空救援山後（今河北太行山北端）了。”大軍出發後，潘美的大軍首先攻下寰、朔、雲、應等州，田重進又攻取飛狐、靈丘、蔚州，占領了許多山後的要害地盤。曹彬也接連攻下州縣，軍勢大振。每次捷報到來時，宋太宗總是驚訝曹彬進軍的神速。當曹彬進駐涿州時，十天裏軍糧耗盡，隻好退駐雄州，等待軍餉饋運。宋太宗得知後說：“豈有敵人在前，自己反而撤退去等待軍糧的道理。這是嚴重失策。”當即派使者去製止曹彬，不要他進軍，讓他緊急帶兵沿著白溝河和米信軍隊會合，在那裏養兵蓄銳，用以張揚西師（即潘美）的兵勢；待到潘美他們占領了山後全部地盤後，會合田重進的大軍，合勢攻取幽州。當時曹彬部下諸將聽說潘美和田重進屢次建功，而自己擁有重兵卻不能有所攻取，便議論紛紛。曹彬不得已，隻好派他們裹上幹糧，再去進攻涿州。但契丹大敵當前，又遇上盛暑炎熱，軍士無不疲乏困倦，幹糧也吃完了；曹彬隻好下令撤退。在撤退時隊伍亂作一團，最終被跟蹤在後的遼兵打敗。

曹彬他們回京後，宋太宗下詔讓尚書省立案調查他們的敗績，並命令翰林學士賈黃中等人負責。曹彬等人都具體承認了自己違詔和失去軍紀的罪過。宋太宗於是將曹彬貶為右驍衛上將軍，崔彥進貶為右武衛上將軍，米信貶為右屯衛上將軍；其餘將領也依次遭到貶黜。雍熙四年，宋太宗又起用曹彬為侍中兼武寧軍節度使。淳化五年（994），宋太宗改任他為平盧軍節度使。宋真宗即位後，恢複他檢校太師和同平章事的官銜，並在幾個月後，召他回朝，官拜樞密使。

曹彬後來的事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這年六月他去世，終年六十九歲。

曹彬死後，宋真宗親臨他的喪禮，哭得十分傷心。他每次和輔臣談及曹彬時，總會落淚。朝廷追贈他為中書令，追封濟陽郡王，諡號武惠；並追贈他妻子高氏為韓國夫人，還為他的親屬、門客、親校十多人封官。

曹彬為人仁恕，清廉嚴謹；在朝廷時從未忤逆聖旨，也從不提到別人的過失。曹彬穿戴儒雅，猶如學者；尤其仗義疏財，未曾聚斂財富。討伐後蜀和江南二國時，秋毫無取。他位兼將相，不以自己的威嚴而異於常人。登門造訪的賓客，他總要為他們作揖。即使不認識的下吏前來報告事情時，他也總要穿戴衣冠後才接見他們。作為藩鎮主帥，他在路上遇見朝臣，必定要讓車夫避讓在路旁；經過鬧市時他也總要告戒車夫，不要高聲傳呼。居官時，他將俸祿都給了宗族成員，自己沒有積蓄。平蜀回來後，宋太祖私下向他了解官吏的善惡，曹彬答道：“軍政之外的事臣都不過問。”宋太祖一再追問，曹彬隻推薦了隨軍轉運使沈倫，說他廉潔恭謹，可以任用。擔任徐州節度使的日子，有個官吏犯罪，證據確鑿，但曹彬過了一年才將他處以杖刑。人們都不知道為何，曹彬解釋說：“我聽說此人剛娶了媳婦。如果馬上杖責他，那麽公婆肯定會虐待媳婦，早晚都要鞭笞辱罵，讓她無法自存。所以我暫緩了此事，然而也沒有違法。”

北征契丹失敗後，時任大名府知府的趙昌言上表，請求對曹彬他們軍法處置。後來趙昌言在延州知州任上回朝時，因事被禦史彈劾，沒有得到入宮覲見的機會。曹彬那時在樞密院，馬上為他向宋太宗請求，趙昌言才得以朝謁宋太宗。曹彬退休離職後，閉門居住，門下沒有雜賓。他保住功名，遵守法度，在近代的良將中，堪稱第一。

要想知道宋真宗後來的事，請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