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係列三：澶淵之盟之一：宋真宗即位與罷黜內侍王繼恩

至道三年（遼統和十五年）即公元997年三月二十八（癸巳），宋太宗宋趙炅（趙光義）在萬歲殿駕崩。

當初，宋太宗身體不適時，宣政使王繼恩忌怕太子李恒的英明，與參知政事李昌齡和知製誥胡旦等人，陰謀另立楚王趙元佐，因此在宋太宗麵前講了不少太子的壞話。宰相呂端到禁中探望時，見太子不在身旁，便懷疑事情不對，當即用牙笏書寫了“大漸”二字，讓他的親信官吏馬上趕到太子那裏，讓他入宮侍奉。宋太宗駕崩時。王繼恩告白皇後之後，到中書省去召呂端前來，想要和他商議改立的事。呂端早先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密謀，便誘騙王繼恩，讓他進入書閣去找所謂宋太宗早先賜給的墨詔，趁機將他反鎖在裏麵，然後自己急忙入宮。皇後跟他說：“宮車（即皇帝）晏駕，立嗣以長，這才是名正言順。如今該怎麽辦？”呂端說：“先帝立太子，正是為了今日，怎能容許有異議？”皇後默然無語。呂端當即將朝臣召到萬歲殿，由參知政事溫仲舒宣讀遺製，讓皇太子在靈柩前即位。當天宋太宗就駕崩了，享年五十九歲，在位二十二年。朝廷將他在萬歲殿西麵臨時下殯。

《宋史》的史臣評論道：帝沉謀英斷，慨然有削平天下之誌。既即大位，陳洪進、錢俶相繼納土。未幾，取太原，伐契丹，繼有交州、西夏之役。幹戈不息，天災方行，俘馘日至，而民不知兵；水旱螟蝗，殆徧天下，而民不思亂。其故何也？帝以慈儉為寶，服澣濯之衣，毀奇巧之器，卻女樂之獻，悟畋遊之非。絕遠物，抑符瑞，憫農事，考治功。講學以求多聞，不罪狂悖以勸諫士，哀矜惻怛，勤以自勵，日晏忘食。至於欲自焚以荅天譴，欲盡除天下之賦以紓民力，卒有五兵不試、禾稼薦登之效。是以青、齊耆耋之叟，願率子弟治道請登禪者，接蹤而至。君子曰：“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帝之謂乎。故帝之功德，炳煥史碟，號稱賢君。若夫太祖之崩不逾年而改元，涪陵縣公之貶死，武功王之自殺，宋後之不成喪，則後世不能無議焉。

這評論大體意思不翻譯也很清楚，這裏就補充些後部分的翻譯：君子說：“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孟子的原話包括：‘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即得到丘民的認可可能成為天子，得到天子的認可隻能成為諸侯，得到諸侯的認可隻能成為大夫）”。宋太宗正是這樣的天子。所以宋太宗的功德彪炳史冊，號稱賢君。要不是宋太祖死後不到一年即改元，貶斥皇弟趙廷美並導致他早死，宋太祖次子武功郡王趙德昭的自殺，以及開寶皇後死後很久才下葬這些事，後世應當對他沒有異議。

太子即位後，呂端端正地站在殿下，沒有下拜。他請求卷起簾幕，然後登上殿堂，注視了皇太子一會。確定他就是趙恒之後，呂端走下台階，接著率領群臣高呼萬歲。皇太子於是正式登基，成為史上的宋真宗。

夏四月初一（乙未），宋真宗李恒尊皇後為皇太後。大赦天下，連平常大赦所不原宥的也都赦免了。他下製說：“先朝的朝政，都有現成規定，關鍵在於遵守實行，不敢失誤。必須選拔茂異之才，打開諫諍之路。”他還為在職滿二十年以上，但仍然身穿緋綠官服的京朝官，更改服色。沒有上朝的官員被賜予緋紫官服的做法就是從這時開始的。

次日，群臣請求宋真宗聽政。表章上了三次後他才答應。四月初四（戊戌），宋真宗首次在崇政殿西序召見群臣，很快又賜給他木器幣（禮器玉帛）。

同時，遼聖宗耶律隆緒下令重審囚徒，並於四月初八（壬寅）開放義倉賑濟南京（幽州，今北京））饑民。

四月初九（癸卯），宋真宗為門下侍郎兼兵部尚書和平章事呂端加右仆射。他還為皇弟越王趙元份進封雍王；吳王趙元傑進封兗王，並兼中書令；徐國公趙元偓進封彭城郡王，涇國公趙元偁進封安定郡王，並為同平章事；趙元儼封曹國公。他還任命姪兒閬州觀察使趙惟吉為武信軍節度使；讓侍衛馬步軍都虞候傅潛、殿前都指揮使王超、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李繼隆、侍衛步軍都指揮使高瓊，一並兼領諸軍節度使；也任命馬都尉王承衍、石保吉、魏鹹信，一並為諸軍節度使。

四月初十（甲辰），宋真宗為宣徽北院使兼知樞密院事趙鎔加南院使；任命太子賓客（《宋史》作左丞）李至為工部尚書，禮部侍郎李沆為戶部侍郎，一並參知政事。

四月十三（丁未），宋真宗為朝廷內外群臣進秩一等。

四月十五（己酉），遼聖宗前往南京。

同時，宋真宗任命工部侍郎郭贄為大名府知府。次日，郭贄請求入宮應對，懇切推辭。宋真宗說：“魏地是朝廷的重托，愛卿應當馬上前去赴任。”郭贄退下後，宋真宗召來輔臣問道：“郭贄希望留在朝廷，你們看該怎麽辦？”輔臣們說：“近來也有這樣的先例。”宋真宗說：“朕剛剛嗣位，任命郭贄去治理重大藩鎮，而他卻不肯奉詔。今後朕還如何使喚他人！”最終還是讓他赴任。

宋真宗跟宰相說：“朝臣中頗有些被埋沒的人才。譬如梁周翰，曆來深負詞名，三十年來卻一直和群僚為伍。朕在東宮府邸時，大多讓楊億起草箋奏；他的文理精妙恰當。他倆都應當加以提擢。”四月十七（辛亥），朝廷任命工部郎中兼史館修撰梁周翰為駕部郎中兼知製誥，任命著作郎兼直集賢院楊億為左正言，館職如故。依照慣例，進入西閣（即出任知製誥）的人都必須由中書省召去試著起草三篇製誥，惟有梁周翰不用召試，就得到任命。

有個叫李應機的人，曾任鹹平縣知縣。宋真宗擔任開封尹時，曾派府中散從差役發帖子給屬縣，要追捕某犯人。那散從仗恃壽王（即後來的宋真宗）的權勢，在縣衙頤指氣使。李應機憤怒地說：“你事奉的是親王，我事奉的則是親王的父親。父親的人可以鞭笞兒子的人。”於是將他杖責了二十棒。那散從哭著向壽王訴苦，而壽王沒有回答，隻是將李應機的名字默記在心裏。當他即位後，馬上提擢李應機為通判益州，並召他上殿，說：“朕正為西蜀感到擔憂，所以任命愛卿到那裏為官。這還不算是大任。發現有便利於百姓的事，可以秘密上疏奏聞。”李應機到了益州後沒多久，州府派人騎馬入朝奏事。前一日，知州為那人餞行，但李應機故意稱病沒去，那使者內心就已不滿。日暮時，李應機又跟那使者說：“我有道密奏，想讓你附帶入奏。所以明日你還走不了。”那人不知他得到宋真宗的密旨，因而更加惱怒，但還是勉強答應了。次日，那使者派人跟李應機說：“我要走了，希望把奏疏給我。”李應機說：“這奏疏不能由他人傳達。應當讓使者親自來拿。”那使者雖然更為惱火，但打算將李應機的驕橫樣子積累起來，好向宋真宗訴苦，便到李應機的廨舍拿了奏疏走了。進京覲見時，宋真宗迎麵問道：“李應機都好嗎？有沒奏疏？”那使者驚愕得不知所措，趕緊答道：“有。”於是從懷裏取出他的密奏。宋真宗看了後很滿意，因此問那使者道：“李應機為政如何？”那使者看出李應機正得寵，連忙改口稱譽。宋真宗說：“你為朕帶話給李應機，他提出的事都很在理，已經實行了。今後還有什麽看法，盡管奏聞。蜀中如果沒有什麽大事，朕將很快召他回來。”不久，宋真宗果然召他回來，提拔了他；幾年中他就官至顯要。李應機為吏強幹精敏，然而卻十分貪財，還喜歡權詐。後來宋真宗看出他的為人，也逐漸疏遠了他。這些都是後話。

四月十九（癸醜），朝廷設置鎮戎軍。四月二十一（乙卯），宋真宗為靜海軍節度使交趾郡王黎桓加兼侍中，進封他為南平王。

四月二十七（辛酉），宋真宗將知製誥胡旦貶為安遠節度行軍司馬。胡旦與王繼恩等人的陰謀敗露後，宋真宗因自己剛即位，所以沒有窮加追究。然而胡旦在起草慶典的製詞時，任意發揮，很多溢美不實的詞匯，暗中還有譏諷宋真宗的意思，所以宋真宗首先罷黜了他。

五月初一（甲子），日食。五月初三（丙寅），宋真宗聽從群臣的請求，開始登禦正殿視朝。退朝後，他到後殿按照平常的禮儀閱理政事。次日，他下詔曉諭朝廷內外文武群臣說：“自今以後，人君如有過失、或時政有所虧欠、或軍事可行與否、或民間有所利弊，都允許直言極諫，上疏奏聞。”

五月初六（己巳），遼聖宗下詔，讓平州判決那裏拖延遲滯的刑獄案件。

五月初七（庚午），宋真宗下詔給三司說：“豐收年時，官府必須購買糧食用以充實倉廩。”同時，他下令兩製（翰林學士受命起草詔令，稱為內製；中書舍人與知製誥替中書門下撰擬詔令，稱為外製）商議充實國庫的辦法，然後奏聞。

五月初九（壬申），宋真宗撤銷江淮發運使，並將為諸路轉運使司承辦公事的朝臣和使臣全都召回宮闕。宋真宗剛開始聽政就一心想要精簡官僚機構。

五月十一（甲戌），宋真宗將戶部侍郎兼參知政事李昌齡貶為忠武行軍司馬；將宣政使王繼恩貶為右監門衛將軍，送到均州安置；並進一步將胡旦削去官籍，流放到潯州。

宋太宗即位時，內侍王繼恩出了不少力。此後他得到的寵遇無與倫比，並趁機上言政事，或舉薦外臣。所以輕薄好進的士大夫都爭著和他往來，總是在多寶院的僧舍見麵。有個叫潘閬的人能誦詩詠；他到京師賣藥時，王繼恩向朝廷推薦了他。宋太宗召見潘閬後，賜他進士及第；但很快就覺察出他的狂妄，於是追回了詔書。潘閬是個傾巧陰險的人，曾勸王繼恩離間宋太宗和太子趙恒，勸他改立儲君，還說：“南衙自以為應當成為太子，主上要立他，他就不會感恩戴德。如果主上談論立太子時，足下應當提議立諸王中不當立的人。”南衙指的就是尚未即位的宋真宗。王繼恩相信了他的說法，因此多少也迷惑了宋太宗。宋太宗最終立了趙恒後，潘閬因出言狂妄而被罷黜。宋太宗病危時，王繼恩與李昌齡和胡旦又一道陰謀另立新君，幸賴被呂端覺察，所以陰謀沒有得逞。宋真宗即位後，為百官加恩。王繼恩又暗中托付胡旦，寫了許多虛假的褒詞。先前胡旦已被罷黜，這時宋真宗驅逐了他們三人。在籍沒王繼恩的家產時，朝廷繳獲他家很多西蜀僭越奢侈的東西。不久宋真宗下詔說：“曾和王繼恩勾結和互通書信的朝廷內外臣僚，一律不予追問。”兩年後，王繼恩死在貶所。這是後話。

王繼恩是陝州陝人，後周顯德中年成為內班高品。他最初寄養於張氏，名張德鈞，在開寶中年請求恢複本宗；宋太祖召見後答應了他，因而賜名王繼恩。他經累遷成為內侍行首。北宋出討江南時，王繼恩與竇神興等人率領禁兵及戰船抵達采石。開寶九年（976）春，他改任裏麵內班小底都知，被賜給金紫官服。同年十月，朝廷加他為武德使。宋太祖駕崩後，他作為杜彥圭的副手巡行陵地，很快就出任永昌陵使。太平興國三年（978），他升遷宮苑使，並在不久後兼領河州刺史和掌軍器弓槍庫。

雍熙中年，王師攻克雲、朔一帶；宋太宗命令王繼恩率師駐屯易州，又任命他為天雄軍駐泊都監。自從王師在岐溝關和君子館敗績之後，河朔諸路均被契丹騷擾，城壘大多損害倒塌。雍熙四年（987），宋太宗下詔讓王繼恩與翟守素、田仁朗、郭延濬分路去按行那一帶，並增築城池。當宋太宗派將北伐時，王繼恩又出任排陣都監，駐屯中山，接著改任皇城使。端拱初年，他出領中山團練使，又成為鎮、定、高陽關三路排陣鈐轄。淳化初年，宋太宗賜給他一棟甲第。淳化五年（994），他加昭宣使和勾當皇城司。李順在成都作亂時，宋太宗任命王繼恩為劍南兩川招安使，派他率軍出討；軍事上全盤委托他製置，不用總向朝廷申報請求答複。他管區內諸州的在押囚徒，除非十惡不赦和貪官正贓的，王繼恩都得以利用便宜行事的特權處置。同年二月，朝廷命令馬步軍都軍頭王杲直趨劍門，崇儀使尹元由峽路分軍，前往討賊，全都接受王繼恩的節度。宋太宗下詔說，前軍所到之處，賊黨如敢抗拒王師，必須當即殺戮；但如果本非同惡，隻是受製於凶徒，先被脅從而如今能夠歸順的，則全都赦免其罪。那年四月，王繼恩由小劍門路進入研石寨，攻破賊兵，斬首五百級。官軍接著北過青強嶺，平定劍州，進而在柳池驛打敗五千賊兵，斬首一千六百級。賊眾望風奔逃，被殺死或淹死的不可勝計。王繼恩接著又攻克閬、綿二州。五月，他抵達成都，破賊十萬餘，斬首三萬級，還俘獲李順以及很多鎧甲和僣越的偽服用。

朝議為王繼恩論功行賞時，中書想封他為宣徽使。宋太宗說：“朕讀過前代的史書，不想讓宦官幹預政事。宣徽使下一步就是執政，所以隻能授他其他官職。”宰相極力進言，說王繼恩有大功，除非此任不足獎賞他的功勞。宋太宗非常憤怒，深責相臣，然後命令學士張洎和錢若水商議別立宣政使，序位在昭宣使之上，專門授予王繼恩。朝廷很快又進位他為領順州防禦使。

王繼恩手握重兵，長久留在成都，以致造成轉運的軍餉無法跟上。而且他專以宴飲為務；每次出入總是前後奏樂。他又命令騎兵帶著博局棋枰跟隨自己，在四川郡縣作威作福。他的奴仆隨從也專權用事和恣意驕橫；還放縱所部剽掠民間的子女和金帛，軍士也毫無鬥誌。殘餘叛賊繼續躲在山穀之間，甚至重新攻陷了一些州縣。宋太宗知道後，命令入內押班衛紹欽同領其事，又派樞密直學士張鑒和西京作坊副使馮守規，乘坐驛傳去監督王繼恩捕賊。朝臣建議分出部分官軍離開蜀境，以便於糧運。

高品宦官王文壽隸屬王繼恩麾下；王繼恩派他率領二千虎翼卒，從遂州路追討殘賊。王文壽禦下嚴急，造成士卒普遍抱怨。一個夜晚他躺臥在帳中，指揮使張嶙派士卒推開帳門而入，砍下王文壽的首級出來。因夜色昏黑，張嶙還懷疑是否就是真人，於是點燃火炬照看首級，說：“是他沒錯。”當時嘉州賊帥張餘還有萬餘部眾，張嶙立即率領所部和他會合，所以賊勢十分強盛。奏報剛抵達朝廷時，宋太宗本想將反叛軍人的妻兒全都殺了，但有些近臣請求他千萬不要這樣，建議讓家屬給兵營送家信，再派將帥去招撫叛兵，告諭說朝廷將赦免他們的罪行，並保全所有親屬。這樣叛兵必會自己前來歸降，那樣即可輕易破賊。宋太宗同意了，於是命令巡檢程道符去宣諭朝旨。逃亡的叛卒於是殺了張嶙，將他的首級函送王繼恩，然後全都拔營來歸。官府於是讓他們當鄉導出擊殘賊，將他們全都平定了。

至道二年（996）春，布衣平民韓拱辰到宮闕上言說：“王繼恩有平定叛賊的大功，應當出掌機務。而今隻讓他得到防禦使；如此菲薄的賞賜，無以慰撫朝廷內外的期望。”宋太宗勃然大怒，覺得韓拱辰蠱惑大眾，因此將他杖責背脊後黥麵發配到崖州。很快宋太宗召王繼恩回朝。宋太宗駕崩後，朝廷命令王繼恩與李神福按察巡行山陵，加他為領桂州觀察使。

王繼恩最初事奉宋太祖，特承他的恩遇眷顧。宋太祖駕崩前夕，宋太宗當時在南府，王繼恩半夜飛馳前往他的府邸，請宋太宗入宮，確保了他繼承皇位。宋太宗因此很感激他，此後對他的寵遇無人可比。王繼恩喜歡結黨營私和沽名釣譽，有時還趁機明目張膽地推薦外頭的朝臣；因此士大夫中那些輕薄好進的人紛紛跟他交往，還總是約定在多寶院的僧舍暗中會麵。

宋真宗剛即位時，王繼恩更加專橫，頗為欺罔，甚至漏泄機事。他與參知政事李昌齡經常書信和題詞往來，多有請托，甚至有違宮禁。他平時和胡旦關係很好。當時朝廷即將為群臣加恩，王繼恩秘密委托胡旦為他書寫褒辭，而寫詩頌揚他的士人布滿他的門庭。宋真宗厭惡他朋黨，所以罷黜他為右監門衛將軍，送到均州安置。王繼恩後來的事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鹹平二年（999），王繼恩在貶所去世，宋真宗派人將他的家屬帶回京師，借官舍安排他們居住。鹹平四年，朝廷允許他歸葬鄉裏。大中祥符三年（1110），宋真作特詔追複他的官爵，還賜給他家一千兩白金千兩，並讓他兒子王懷珪轉入內高班。這些都是後話。

五月二十一（甲申），宋真宗跟輔臣說：“宮中的嬪禦（侍妾和宮女）太多，看她們整天關在屋裏也很可憐。朕已下令把其中當差年份很久的全都放出宮去。”呂端等人說：“陛下剛登基就首先下達這詔令，真是哲王的典範。”

五月二十三（丙戌），宋真宗任命鎮安軍節度使李繼隆為同平章事。他還封皇姊秦國和晉國二公主並為長公主，齊國公主改封許國長公主，皇妹宣慈、賢懿、壽昌、萬壽四公主也並為長公主。

次日，他立秦國夫人郭氏為皇後。宋真宗還是儲君時，事事謙讓，所以郭氏未曾有過正妃的封號。

五月二十七（庚寅），宋真宗追尊母親隴西夫人李氏為賢妃。賢妃是真定人，乾州防禦使李英的女兒。宋真宗和楚王趙元佐都是賢妃所生。

這月，遼國的迪裏部落人殺了詳袞（即酋長或將軍）反叛，然後逃往西北荒原。招討使蕭達蘭率領輕騎追殺，俘獲了部族的一半人口，並趁機出討準布部落尚未臣服的人。各個蕃部每年進貢的地方特產布滿遼國，自此之後他們往來如同一家。蕭達蘭因為諸部反複無常，所以上表請求修建三城斷絕邊患，遼聖宗也同意了。

六月初二（乙未），宋真宗將宋太宗的墨跡賜給天下的名山寶刹。

六月初五（戊戌），宋真宗追複皇叔涪王趙廷美為西京留守兼中書令，追封秦王；追贈皇堂兄魏王趙德昭為太傅、岐王趙德芳為太保。

次日，宋真宗為大行皇帝上諡號為神功聖德文武皇帝，廟號太宗。

宋真宗跟宰相說：“諸州進獻了很多珍禽異獸和祥瑞的物品。這些其實都毫無用處。隻要莊稼豐稔，並得到賢臣，那就是祥瑞了。”六月初八（辛醜），他下詔讓全國各地不要再進獻珍禽異獸及各種祥瑞。

南康軍建昌縣平民洪文撫六世同居。朝廷派人在他家居住的雷湖北麵創立書院，為前來上學的人施舍，並下詔旌表他的門閭。

六月十一（甲辰），宋真宗任命皇兄趙元佐為左金吾衛上將軍，恢複他的楚王封爵，聽任他養病，不用上朝。宋真宗最初想到趙元佐府第探望，但趙元佐因病再三謝辭，說：“陛下即使前來，臣也不敢相見。”因此宋真宗終身再沒見到他。

同時，朝廷撤消鹽鐵、度支、戶部（即三司）副使的職務（《宋史》把這事放在四月；此處以續通鑒為準）。

六月十二（乙巳），宋真宗追冊莒國夫人潘氏為皇後，諡號為莊懷皇後。潘氏是大名人，忠武軍節度使潘美第八女。宋真宗還是韓王時，宋太宗為他娶了潘氏，封莒國夫人，但她很快就在端拱二年（989）五月去世，那年才二十二歲。宋真宗還將她改葬在永昌陵側麵。

宋真宗還追贈已故皇弟趙元億為代國公。他是宋太宗的小兒子（排行第九），最初封崇王，很早就死了。

同時，宋真宗讓工部侍郎兼同知樞密院事錢若水引退，改任他為集賢院學士兼判院事。先前，宋太宗曾跟錢若水說：“士人因時機而得到高位，身穿金紫官服，賞賜延及宗族，豈能不竭誠報國？”錢若水答道：“高尚的士人不以名位為榮寵，忠貞的士人也不因埋沒而改變誌向。如果因爵祿榮遇的緣故效忠於主上，那是平庸以下的人才做的事。”宋太宗覺得這話有理。當樞密副使劉昌言被罷免時，宋太宗問趙鎔等人說：“你們可見到劉昌言流淚嗎？”趙鎔他們說：“他和臣等談話時，的確經常流淚。”宋太宗說：“大概都這樣。進用時不盡心任職，斥退後就老淚縱橫。”錢若水說：“劉昌言其實並沒流淚，隻是趙鎔他們迎合陛下的意旨而已。”呂蒙正罷相時，宋太宗又跟錢若水說：“呂蒙正希望複位，有點盼眼欲穿的樣子。”錢若水答道：“呂蒙正雖然位登顯貴，然而他的風度和名望也和名位相稱。仆射是百官的師長，並非寂寞的閑散職位。況且呂蒙正自然並未因退位罷相感到憂鬱。當今那些隱居深山的高士，很多都不追求榮祿爵位。像臣等這輩人，如果貪圖官祿，實在也不足以器重。”宋太宗默然無語。錢若水覺得人主如此對待輔臣，都是因為身邊沒有節操高尚，不貪名勢，能保全進退之道的人，去感動他罷了。他打算引退時，剛好遇上宋太宗晏駕，所以沒能離職。宋真宗即位後，錢若水以母親年老的理由請求解除機務。表章接連上了兩道後，宋真宗才答允。他到便殿謝恩時，宋真宗為他賜坐，問道：“近臣中誰可以得到重用？”錢若水說：“中書舍人王旦頗有德望。”宋真宗說：“朕心裏也看中了他。”錢若水喜歡引薦後進，推賢重士，士大夫都很欽慕他。

宋真宗在居喪期間，在禁中召見輔臣時，每次見到呂端等人，總要肅然拱揖，也不直呼他的姓名。呂端等人兩次下拜，請求宋真宗直呼其名。宋真宗說：“呂公你們都是顧命元老，朕怎敢和先帝相比！”又因為呂端體胖個大，而宮庭的台階都很陡，宋真宗還專門命令木匠為他製作納陛（沒那麽陡的木製台階），便於他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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