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係列二：太宗治世之四十：李繼遷入寇靈州與宋太宗罷免寇準

至道二年（遼統和十四年）即公元996年二月初七（戊寅），宋太宗趙炅（趙光義）任命皇子越王趙元份為杭州大都督兼領越州，吳王趙元傑為揚州大都督兼領壽州。次日，他任命皇子徐國公趙元偓為洪州都督兼鎮南軍節度使，涇國公趙元偁為鄂州都督兼武清軍節度使。

二月初九（庚辰），宋太宗任命樞密直學士李昌齡為給事中兼參知政事。宋太宗跟李昌齡說：“中書省是朝政的根本，應當進用善良官員，廣泛征求群臣的意見，以正道和公議辦事。那樣抱怨和誹謗就無由而起。” 次日，宋太宗又任命右仆射呂蒙正為左仆射，門下侍郎宋琪為右仆射。

二月二十四（乙未），朝廷確定任子官（即任命功臣貴戚子弟為官）製度。

三月初一（壬寅），高麗國王王治向遼國求婚，遼聖宗耶律隆緒許諾將東京留守蕭恒德的女兒許配給他。於是高麗王派大臣韓彥卿前往遼國納幣（送聘禮）。不久後王治就死了，遼人歸還了他的聘禮。

三月二十三（甲子），遼聖宗下令招撫朔州的流亡民眾。

三月二十五（丙寅），因京師幹旱，宋太宗派中使去祈雨，並於兩天後又派宰臣到郊廟和社稷去祭祀祈雨。

宋太宗起初命令洛苑使白守榮護送四十萬糧草到靈州。夏州叛將李繼遷在浦洛河截擊他們，結果白守榮的部眾潰散，糧餉全被李繼遷奪走。宋太宗勃然大怒，因此於夏四月初四（甲戌）任命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李繼隆為環、慶十州都部署，殿前都虞候範廷召為副手，帶兵討伐李繼遷。

四月十三（癸未），京師下雨。

先前，宋太宗派使者去訪察川、峽諸州，看那裏的長吏能幹與否。使者回來說，夔州知州袁逢吉、遂州知州李虛己和通判查道、忠州知州邵燁、知雲安軍薛顏等七人都很稱職。四月十八（戊子），宋太宗賜詔書獎勵和曉諭他們。

查道是休寧人，前南唐水部員外郎查元方的兒子，進士及第後出任館陶尉。他生性廉潔耿介，曾和妻子一道采摘野菜和雜米，煮薄粥充饑。因無法及時征收租稅，州裏將誤期的縣吏召到州裏，全都上了枷鎖。離開州府後，其他縣吏都卸掉了枷鎖，隻有查道獨自帶著枷鎖下鄉監督征稅。鄉裏的富人安排了盛大酒饌招待他，但查道不吃，反而下令杖責那富人。於是其他的鄉民都十分吃驚，立即上繳了拖欠的租稅。都運使樊宗古平時知道查道的氣節操行，想要向上頭推薦他，但查道推辭了，建議樊宗古推薦主簿葉齊。樊宗古說：“我平時不了解葉齊。”查道說：“明公要不推薦葉齊，那我也不想被推薦。”樊宗古不得已，隻好將兩人同時推薦。葉齊因此得以改任光祿寺丞兼直史館。查道很快就自遂州改任果州知州。當時殘餘盜匪何彥忠等人聚集了二百多人，躲藏在西充的大木槽一帶，不聽從詔書的招諭。官吏們都請求派兵消滅他們，隻有查道說：“他害怕被治罪，隻想拖延片刻而已。派兵難道不會牽連了他的黨徒？”當即微服出行，騎馬帶著幾名仆人，全不帶刀箭，直接前往盜匪藏身的地方，用詔書向他們解釋朝廷的旨意。有人認得查道，說：“這不是郡守嗎？他不會來害我們！”於是紛紛丟下兵器，環繞著查道下拜請罪。查道發給他們允許回家務農的證書，遣返了所有人，然後派人乘坐驛傳奏聞朝廷。宋太宗還賜詔書獎勵和曉諭他。

四月二十五（乙未），宋太宗下詔說：“自今以後，五品以上官員的任子，都賜與等同學究的出身，但必須依照慣例參與選拔，不得濫授攝理官職。”

四月二十九（己亥），遼聖宗派人去挖鑿大安山，取出當年五代時燕帥劉仁恭所藏的錢幣，交給五計司，並讓他們鑄造太平錢，新舊同時使用。因此遼國錢幣泛濫。

五月初一（辛醜），宋太宗派開封府判官楊徽之等人去巡按開封府下屬諸州的民田，發現遭受旱災嚴重的地方，蠲免那裏百姓的租賦。

五月初三（癸卯），李繼遷率領一萬多部眾入寇靈州。他們後來包圍州城一年多，那裏還發生了持續兩百多天的地震，城中糧草全都用光。中使竇神寶暗中派人到河外去買米，在夜裏偷運進城，偶爾也出兵打擊賊兵，最終保存了靈州。這是後話。

這期間，司天中官正韓顯符上言說：“熒惑犯輿鬼（即火星靠近鬼宿），而輿鬼對應秦、雍一帶，說明國家西北會發生兵亂。”冬官正趙昭益上言說：“熒惑犯輿鬼中的積屍（鬼宿中央白色如粉絮的部分稱作積屍），而對應秦地有兵亂，這是百姓遭災的天象。”宋太宗跟宰相等人說：“天文如此譴責，秦地民眾又如此遭災，朕早晚憂慮掛念，內心非常不安。李繼隆等人的兵馬已到了環、慶等州；賊兵聽說王師到來，必定已嚇破了膽。就怕靈州的救援無法及時趕到，萬一失守，城中都是漢人，必定會被李繼遷屠殺殆盡。”因而嗟歎了許久。

五月十一（辛亥），宋太宗下詔讓輔臣陳述靈州的事宜。宋太宗覺得靈州孤單遙遠，救援無法及時趕到，便讓宰相呂端和知樞密院事趙鎔等人各自陳述所見到的利害關係。呂端等人請求宰臣聯名上奏，但參知政事張洎越次進言說：“呂端等人位居輔弼，陛下有所谘詢時，他們卻緘默不言，深失大臣出謀獻策的大體。”呂端說：“張洎要說的話，不過是揣摩陛下的意思後，迎合而已。”宋太宗默然無語。次日，張洎上疏請求朝廷放棄靈州。宋太宗最初也有這番意思，但後來又反悔了。閱覽了張洎的奏折後，他不很高興，於是將書奏退還給張洎說：“你所陳述的，朕一句都聽不懂。”張洎極為惶恐，汗流滿麵地退下。宋太宗接著召同知樞密院事向敏中入宮，跟他說：“張洎的上言，果然就像呂端所料的那樣。”

五月十九（己未），西京作坊使兼敘州刺史石普因為在西川巡檢時，擅離本部入京奏事，所以被下到禦史府立案調查。但很快宋太宗又召見他，赦免了他的罪過，讓他重新出任西川都提舉捉賊使。當時西川賊黨王鸕鶿再次在那裏聚嘯山林，到處搶劫，還自稱邛南王。石普因而上言說：“蜀地之亂，都是由於朝廷征收租賦過於急迫，使農民失去家業，不能自存，這才投靠了賊眾。希望朝廷蠲免所有租賦，讓他們自行謀生，那樣動亂將不討自平。”宋太宗答應了。石普回到西川後，到處張榜告諭，蜀民無不感激喜悅，部內因此得以安定。

這月，遼國奚王耶律壽寧和東京留守蕭恒德等人，因為討伐烏實沒有成功，所以被削去官爵。遼國還將諸部令袞改名為節度使。

永嘉平民陳侃事奉親人異常孝敬，五世同居。六月十一（庚辰），宋太宗下詔旌揚表彰他的門閭，賜給他母親穀粟和布帛。

六月二十（己醜），高麗派使者去問候遼聖宗的起居，當時遼聖宗在炭山避暑。高麗的這種做法之後便習以為常。

六月二十六（乙未），宋太宗任命秘書丞濟陰人任中正為江南轉運副使。他剛到任那年收成很好，發運使王子輿便想將盈餘的糧食都送到京師。任中正說：“今年雖然頗有盈餘，但今後如果稍有歉收，那麽糧食就不夠了。難道那時要臨時向百姓增收租賦嗎？”王子輿聽從了他。

六月二十九（戊戌），黔州上言說那裏的蠻族入寇鹽井，巡檢使王惟節戰死。這月，亳州發生蝗災。

秋七月，初一（己亥），宋太宗任命殿前都指揮使王超為夏、綏、麟、府州都部署。

七月初二（庚子），宋太宗早先下詔修建的壽寧觀落成。

遼國太妃領兵撫定西邊時，將軍事委托給招討使蕭達蘭。蕭達蘭很留意人才。當時耶律昭因兄長耶律國留的事被流放到西北部，蕭達蘭見到他後很喜愛，禮聘他到自己門下，想加以任用。但耶律昭稱病推辭。蕭達蘭問他道：“如今三處邊境安然無事，惟有準布部落總在伺隙而動。要討伐他們但路遠難至，要放縱他們則邊民被掠，增加衛戍又糧餉不繼。想要保得一時的安寧，卻不能保證最終不會出事。你覺得該怎麽辦？”

耶律昭書麵答複他說：“西北各個部落，每當農忙時，一個男丁要成為偵候，一個男丁要耕種公田，兩個男丁要給官府當差役。所以大致家家幾乎都沒有男丁，放牧的事都得仰賴妻小；一旦遭到敵寇侵掠，百姓馬上就會變得貧窮。春夏兩季官府給予賑恤，但胥吏經常在糧食中參雜糠秕，加上從中盤剝；因此不過數月，民眾又陷入困境。而且畜牧的百姓是富國的根本。有司部門為了防止他們隱瞞財產，所以總是將他們聚集在一塊，不讓他們各自去尋找水草豐美的地方。加上官府還隨時征募他們去填補逃亡的衛戍士卒，而他們經常風土不服，所以經過長年的困損，精力無不耗竭。如今最好的辦法，莫若賑濟窮人，減輕賦稅。發給農民耕牛和種子，讓他們從事農耕和收獲。同時安置遊兵以防止盜匪的搶掠，送給他們俘獲來的東西，幫助民眾度過酷暑和臘寒；並讓牧民分散畜牧，自由去尋找水草。這樣幾年之後，國家就可望變得富強。然後再挑選和訓練精兵，用以充實行伍。那時何處不能堅守，何城不能攻克！然而一定得先除掉難以製服的，那麽其他部落就會自己害怕。如果舍大而謀小，避強而攻弱，那隻會白費精力，勞民傷財，也不足以征服人心。這二件事，是利害的關鍵，閣下不可不察。我聽說古代的名將，安邊立功，在德不在眾。所以東晉的謝玄隻以八千兵眾打敗了前秦苻堅的十萬大軍，我國的耶律休格也隻以五院軍打敗曹彬的十萬宋兵（指太平興國四年的涿州大捷）。這都是因為將帥靠恩信鼓勵軍心，將士都願意拚死效力。閣下承蒙非同尋常的恩遇，帶著專權方麵的寄托，應當仿效古人，成就勳業，上觀天象，下盡人謀；考察地形的險易，預料敵勢的虛實；做到考慮周到，好給後世帶來利益。”蕭達蘭聽從了他的建言，最終取得了成功。

七月二十二（庚申），宋太常博士直史館陳靖上言說：“古代采用強幹弱枝的辦法，必定先得富實於內。如今京畿周圍有二三十州，幅員數千裏，然而開墾的土地才有十之二三，賦稅的收入又不到十之五六；以致國用和民食都不夠充足。還希望陛下挑選一位有深謀遠慮的大臣，兼領大司農事務，在禁中負責；再在郎吏中挑選一名才智通明並能撫民役眾的作為副手，在朝外辦事。從京東和京西一帶挑選尚未耕種的肥沃田地，鼓勵民眾前來開墾；利用閑置空曠的土地，招募遊手好閑的百姓，另外設置版圖，允許他們便宜從事；同時斟酌民力的強弱，根據農畝的肥瘠，加以平均搭配，也用不著監督課稅。除了農桑之外，再要求他們更種植些雜木蔬果，豢養些羊犬雞豬。待到三五年間，百姓生計成立，有家可戀，有土可懷，然後再根據戶籍征租，丈量田地收稅。這的確是注重根本和教化百姓的宏謀大略！”宋太宗覽奏後，召他入宮應對，並給予獎勵曉諭，還讓他更為具體地逐條奏聞。很快他就任命陳靖為勸農使，派他去按巡陳、許、蔡、潁、襄、鄧、唐、汝等州，鼓勵民眾墾田，並讓大理寺丞皇甫選和光祿寺丞何亮擔任他的副手。但沒多久，三司（鹽鐵與度支和戶部）覺得這是浪費官錢；如果經常遇到水旱災害，那麽投入的錢財就將散失殆盡。因此京畿墾荒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七月二十八（丙寅），宋太宗將參知政事寇準罷免，讓他守本官給事中。先前，在舉行南郊祭祀行慶時，朝廷內外官吏全都因此進秩，而寇準趁機憑自己的好惡決定輕重：他平時喜歡的人大多得到台省的清顯官秩。平時討厭或不了解的則被敘退。廣州左通判兼左正言馮拯轉任虞部員外郎，右通判兼太常博士彭惟節轉任屯田員外郎。馮拯曾與寇準有過嫌隙，所以寇準故意壓抑了他。彭惟節覺得自己一直位居馮拯之下，所以在所有的章奏上列出的頭銜都和以前一樣，沒有更易。寇準十分憤怒，用宰臣的堂帖將彭惟節提升到馮拯之上。宋太宗痛責馮拯，但特意免除對他的審查。馮拯憤怒至極，上言指責寇準專擅大權，並提及朝廷對嶺南官吏任命十分不公正等幾件事。嶺南東路轉運使康戩也上言，說宰輔呂端、張洎、李昌齡全都是寇準所引薦的，所以呂端對他感恩戴德，而張洎對他曲意奉迎，李昌齡則為人懦弱，十分懼怕寇準。所以他三人都不敢與寇準有不同意見，才讓他得以專擅朝政，紊亂經製。宋太宗勃然大怒，召呂端等人入宮，加以責備。呂端說：“寇準生性剛愎自用，臣等不想經常和他爭辯，擔心這樣會有傷國體。”因而兩次下拜請罪。接著寇準入宮應對，宋太宗跟他談到馮拯的事，寇準為自己辯護。宋太宗說：“在宮廷爭辯，將有失執政大臣的體麵。”但寇準依然力爭不已。他退下後，宋太宗歎道：“即使麻雀和老鼠也還知道人意，何況是人！”次日，寇準在宋太宗麵前還抱著中書的簿冊，爭論誰是誰非。宋太宗因此更加不高興，這才將他罷免，改任鄧州知州。

七月三十（戊辰），宋太宗下詔蠲免峽路諸州民眾去年拖欠的租稅。

這月，宋太宗任命丁惟清為西涼府知府。涼州方圓二千裏，東麵和原州接鄰，南麵和雪山、吐穀渾、蘭州相連，西麵和甘州交界，北麵和吐蕃為鄰；下屬有姑臧、神烏、番禾、昌鬆、嘉麟五縣，但隻有二萬五千多民戶。涼州的州城周長四十五裏，是隋唐時涼州大豪李軌所築。涼州已經長久沒有內屬中原朝廷，到這時當地民眾請求朝廷派主帥到那裏上任，宋太宗聽從了，所以才有這道任命。

也在這月，汴水在穀熟縣決口。同時，許、宿、齊三州的蝗蟲都死在草叢中。

閏七月初十（庚寅），宋太宗下詔說：“江、浙、福建的民眾因欠錢，將自家子女賣身還債的，必須命令債主歸還子女給人家。膽敢藏匿不還的將被治罪。”

八月初四（辛醜），密州上言，說那裏的蝗蟲沒導致災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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