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係列二：太宗治世之四：前江南國主李煜去世與宋太宗計劃出征北漢

太平興國三年（遼保寧十年）即公元978年秋七月初二（乙酉），京師下大雷陣雨，電閃雷鳴，將堆放在西窯務裏的蒿草全都燒了。

七月初九（壬辰），歸順宋朝的前江南國主隴西郡公李煜去世，宋太宗趙炅為他取消三日朝會，追贈他為太師，並追封吳王。李煜字重光，是南唐主李景的第六子，本名李從嘉。李煜少年時就很聰明靈悟，喜好讀書和寫文章，工於書畫，也懂得音律。他最初被封為安定郡公，經累遷成為諸衛大將軍和副元帥，進封鄭王。

他父親李景剛即位時，任命他弟弟齊王李景遂為元帥，讓他居住在東宮；任命另一個弟弟燕王李景達為副元帥。他們在父親李昪（即南唐開國皇帝徐知誥）的靈柩前盟約，兄弟相繼，並將朝廷內外的庶政全都交給李景遂參決。李景任命長子李冀為東都留守，後來又立李景遂為太弟，李景達為齊王和元帥，李冀為燕王和副元帥。李冀出鎮京口時，後周大軍開始征淮，吳越軍則進圍常州，但被李冀的部將打敗。李景達帶兵駐紮在濠州（今安徽鳳陽），但在兵敗後退回金陵。南唐割地給後周求和後，李景任命李景遂為洪州元帥，封晉王；任命李景達為撫州元帥；然後立李冀為太子。李景遂很快就去世了，幾個月後李冀也去世了。於是李景立兒子李從嘉為吳王。

建隆二年（961），李景遷都到洪州（南昌），立李從嘉為太子，讓他監國。同年秋季，李景駕崩，李從嘉即位成為南唐主，繼續居住在建康，並改名為李煜。他立母親鍾氏為聖尊後。鍾氏父親是鍾泰章。南唐主立妻子周氏為國後，並派戶部尚書馮諡到大梁（即東京開封），向宋朝進貢金器二千兩、銀器二萬兩、紗羅繒彩三萬匹。李煜還上表陳述他襲取王位的意思，說：

“臣本是先君諸子之一，實在慚愧並無大才；自出儒家學堂，內心不在利祿；身受父兄門蔭的哺育，喜愛消遣日月的優遊。臣追思巢父和許由的餘塵，遠慕伯夷和叔齊的高義；的確不想即位，也曾懇切上告先君。臣所說的固然並非虛詞，人們都很清楚。可惜的是伯仲相繼過世，依次輪到臣身。先世以為臣克習大義，又是嫡長，所以讓臣監理國事，光陰也就荏苒而逝。當先君暫時前往豫章（李景遷都南昌），留臣居守建業，才正式登上儲君之位，分掌監撫金陵的大權。臣總是擔心不能勝任，所以經常深自勉勵。不料先君長逝，臣隻好繼承王位，子承父業，不敢滅絕人性。然而念及先世君主臨禦江南近二十年，臣常厭倦為政的辛勤，也常想釋下重負。臣亡兄文獻太子李從冀（即李冀）都已準備內禪，也下了由來已久的決心。然而世宗（即後周世宗郭榮）敦勸良深，因此內禪的事也就停息。當陛下榮登寶座，表示了朝廷的堅定意旨，臣便向子孫發誓，將仰賴天朝的光臨照耀。臣向來將王位看得很輕，猶如脫屣（脫鞋）一般；這並非邀取虛名。臣既然繼承先君，又豈敢忘了承擔重任？唯有堅守臣子氣節，在上事奉天朝。如果臣稍易初心，又萌生異誌，那不但是有違祖上的教誨，其實也應當受到神明的譴責。臣要為一國的生靈負責，遠賴九天普降的恩澤。何況陛下懷柔的大義廣袤，溫暖的仁愛深遠；臣必定會利用天朝的清光，超越往日的光芒；遙遠地憑借陛下的帝力，對下安撫臣的舊邦；希望得到安寧，追隨天朝的康泰。

“然而臣所擔心的是，吳越國毗鄰臣的蔽土，又近似臣的世仇。一旦臣將封疆獻上，或許會導致對方的紛擾。臣將馬上嚴整部曲，但終究不會首先有所侵漁，避免再次結下仇恨，擾亂了陛下的旒扆（冕旒和屏風）。但臣依然擔心吳越放肆他們如簧之舌，導致投杼之疑（人們傳言曾參殺人，他母親雖然深信不疑，最終也丟下織布機跑了），誣陷造謠，潛行詭異。還希望陛下明鑒，分辨是非，或許能讓遠臣感到放心。”

宋太祖下詔答複了他。自從南唐主李景劃江為治，內附朝廷，周世宗寫信給李景以來，到這時，中朝因李煜的繼立，下詔給予他書詔不名（詔書不成姓名）的殊榮。

宋太祖母親昭憲太後下葬時，李煜派戶部侍郎韓熙載和太府卿田霖前來入貢。建隆三年，宋太祖下詔給李煜，要求他將北宋的橫海、飛江、水門、懷順諸軍所有陷身在江南的親屬，全都渡江送到江北。李煜每次得知朝廷出師取勝以及嘉慶的大事，都會派使者前來犒勞王師，並獻禮納貢。每逢大慶，他就以為皇上買宴為名，另外進獻很多珍玩。朝廷舉行吉凶大禮時，他也都另外派人入貢。遇到李煜母親或妻子的喪事時，宋太祖也都派使者前往吊唁。乾德元年（963），李煜上表請求書詔直呼其名，但宋太祖下詔不許。乾德二年，宋太祖又下詔給江北，允許諸州百姓及諸監鹽亭戶可以到江裏捕魚撈蝦和砍柴摘果，以及過江做買賣。先前，江北設置榷場（和鄰國交易的場所），嚴禁商人渡江及百姓在江邊砍柴摘果。這年，因為江南鬧饑荒，所以朝廷特意放鬆了這一禁令。乾德三年，李煜又進獻二萬兩銀子和數百件金銀裝飾的龍鳳茶具和酒器。開寶四年（971），李煜將占城、闍婆、大食國所送的禮物進獻給朝廷，又派他弟弟李從謙帶著珍寶器用和金銀布帛前來入貢，並為朝廷買宴；進貢的數量比先前多出一倍。同年冬季，因為宋太祖即將舉行南郊大祭祀，李煜又派他弟弟李從善前來進貢。

宋太祖平定南漢後，李煜非常害怕，便上表請求，將自己的唐國主名號改為江南國主，唐國印改為江南國印。他又上表請求朝廷在所賜的書詔裏直呼其名。宋太祖答應了。李煜又降低自己朝廷的規格，下詔書改稱下教令；將中書門下省改名為左右內史府，尚書省改名為司會府，禦史台改名為司憲府，翰林院改名為文館，樞密院改名為光政院。他還降封諸王為國公，其他許多官名也都更改。開寶五年長春節時，他又另外給宋太祖進貢了三十萬錢，從此便成為常規。宋太祖任命李從善為泰寧軍節度使，賜給他一座京師的府邸，把他留在大梁。這年，李煜又進貢二十萬石的米麥。但他雖然在外表示畏服，敬修藩臣的禮儀，但在內也極力修繕盔甲和招募兵馬，暗中做好抵禦入侵的戰備。宋太祖也擔心他難以控製，便讓李從善去宣旨勸諭李煜，讓他到京師入朝，但李煜隻是不斷進獻地方特產而已，一直沒來。開寶六年，宋太祖賜給江南十萬斛米麥，賑濟那裏的饑民。

開寶七年秋，宋太祖下詔讓李煜前來朝廷，但李煜稱病不肯奉詔。冬季，宋太祖興兵出討，任命宣徽南院使兼義成軍節度使曹彬為升州（金陵）西南麵行營都部署，山南東道節度使潘美為都監。李煜最初聽說宋軍大舉前來時，非常惶恐，急忙派他弟弟李從鎰和潘慎修來為朝廷買宴，並進貢二十萬匹絹和二十萬斤茶，以及各種金銀器用和乘輿服飾等。他們到大梁後，宋太祖將他們留下，安排在另一個館舍裏。王師接著攻克池州，又在采石磯打敗南唐部眾，生擒他們的龍驤都虞候楊收等人，還繳獲三百匹戰馬。江南本來沒有戰馬，都是朝廷每年賜給他們的。當王師繳獲那些馬匹時，發現它們身上蓋的印文，才知道都是朝廷賜給的。當初，宋太祖準備出征江南時，江南進士樊若水前來朝廷獻策，請求修造浮橋讓王師越過長江。宋太祖派高品宦官石全振前往荊湖一帶，監督製造數千艘黃黑龍船，又用大艦載著巨大的竹纜，自荊州江麵東下。宋太祖於是命令曹彬等人出兵，並派八作使郝守濬等人率領工匠營造。議政的大臣都認為自古以來從未有過修建浮橋，以此渡過長江的先例，擔心不能成功。宋軍於是先在石牌口試建，然後將浮橋轉移到采石。王師隻花了三日就把浮橋移置到采石磯，結果大軍越過長江如履平地。李煜最初聽說朝廷修建浮橋，便向他的大臣張洎表示擔憂。張洎說：“有史以來，從未有過在長江修建浮橋的事。”李煜說：“我也覺得他們這隻是兒戲而已。”

王師越過長江後，李煜將兵權交給皇甫繼勳，把朝廷政事則都交給大臣陳喬和張洎，又讓南唐奠基人徐溫（南唐列祖李昪是徐溫的養子）的孫子徐元楀等人任傳詔。每次前方派人來告急時，大多都不能通達到李煜那裏。開寶八年春季，王師兵臨城下，而李煜居然還不知道。一天他登城，見到宋軍在城外連綿不絕的兵營，和漫山遍野的旌旗，這才開始大為恐懼，知道自己被近臣蒙蔽。於是他殺了皇甫繼勳，下令去召守衛在長江邊上的大將朱令贇回來。朱令贇下令將巨大的戰艦頭尾相連，率領數萬甲士順流東下，準備砍斷宋軍的浮橋。但他還沒抵達采石磯，就被宋軍大將劉遇打敗。李煜又招募五千多勇士去襲擊宋軍。他們平時都不熟悉作戰，靠著黑夜每人手持一把火炬來襲擊宋軍北寨。宋軍放他們進來，然後猛烈反擊，全殲了江南兵，還俘獲他們佩帶印符的將帥。

當初，曹彬南征時，宋太祖親自提醒他說：“愛卿到江南後必須非常謹慎，千萬不要對百姓施暴。可以對他們示以兵威，讓他們自己前來歸順，不必要急著進攻。”當曹彬率軍圍城時，宋太祖又命令左拾遺兼知製誥李穆護送李從鎰回國，帶給李煜一道手詔，催促他投降。當江南大郡潤州失陷後，李煜的處境更加危迫，隻好派大臣徐鉉和周惟簡帶著地方特產前來進貢，並送親筆信給宋太祖，哀求宋軍罷兵，但宋太祖不肯。很快他又派徐鉉等到大梁入貢，乞求宋軍暫緩進攻。宋太祖沒有答複，隻是厚賜後遣送徐鉉他們回去。當初，宋太祖讓李從鎰回去時，曾下詔讓諸將停止攻城。然而李煜最終被身邊侍臣蠱惑而猶豫不決。宋太祖於是下令攻城。開寶八年冬，金陵城陷，曹彬等人在宮門駐軍，李煜率領他的近臣在宮門迎候拜謁。曹彬等人送露布捷報給朝廷，並將李煜及其宰相湯悅等四十五人獻給朝廷。宋太祖登禦明德門城樓。因李煜曾歸順朝廷，便下詔有司部門不用宣讀露布，隻是讓李煜等人穿戴白衣和紗帽在樓下待罪。宋太祖接著下詔赦免了他們，還賜給不同的冠帶、器幣（禮器玉帛）、鞍馬（帶有馬具的駿馬）。宋太祖下詔說：

“上天的仁德本在好生，為君的衷心貴於忍辱。自從天下大亂帶來無比疾苦以來，各地軍閥割據而互相傳承。朝廷曉諭文告而他們不肯賓服，所以朕要大舉用兵以吊民伐罪。慶幸今天的統一，對黎民加以寵待和綏遠。江南偽主李煜，繼承先代人留下的基業，占據偏僻一方而竊稱王號。隻是他先父早已承蒙朝恩，而朕因為他剛剛世襲王位，所以也沒逼迫他馬上秉承朝命。朕正向各地藩王示以寬大為懷，所以總是對他忍讓。他雖然陳述了內附朝廷的願望，卻沒有做到服從驅遣的禮儀；反而聚集兵馬，嚴修壁壘，包藏禍心，日益彰顯。朕想要保全他和朝廷的有始有終，除去他的疑問；雖然頒布了召他到宮闕的詔書，也真誠希望他能來入朝；或許能成就化兵戈為玉帛的禮儀，哪裏會想要大動幹戈的戰役？然而他無視時局的艱難，暗中藏有奸邪的陰謀；以致朕不得不派出勁旅以出征，兵臨孤城而問罪。自從陷入危迫以來，朕累次示以招懷提攜，然而他依然執迷不悟，怙惡不悛，果然導致今日的覆亡和自墜。

“從前唐堯治國光明，並非沒有丹浦之師；夏禹憐恤犯人，卻不赦免防風之罪。考察曆代古典，都有明定的刑罰。朕覺得王道在於包容寬宏，所以推廣恩澤，厭惡濫殺。先前車輿出了西蜀，華蓋辭別吳國，都是因為他們是非正統的降君，並未參與中朝的正朔；當頒發官爵任命時，他們才位列公侯。你（指李煜）其實已是外臣，卻違背朕的恩德。比之禪讓和當年的孫皓，情形又不一樣。所以朕特升你位極人臣，賜以列侯名號，給予特殊待遇，舍棄你的全部罪過。李煜可任光祿大夫、檢校太傅、右千牛衛上將軍，並封違命侯。”

宋太祖還召他上殿安撫慰問，封他妻子周氏為鄭國夫人，又任命他兒子神武右廂都指揮使李仲寓為左千牛衛大將軍，他弟弟宣州節度使李從鎰為左領軍衛大將軍，江州節度使李從謙為右領軍衛大將軍，神武統軍李從度為左監門衛大將軍，神武左廂都指揮使李從信為右監門衛大將軍，他姪兒戶部尚書李仲達為右驍衛將軍，刑部尚書李仲興為右武衛將軍，禮部尚書李仲偉為右屯衛將軍，宗正卿李季操為左武衛將軍，殿中監李仲康為右領衛將軍，殿中少監李仲宣為監門衛將軍。宋太祖還賜給他的弟弟和侄兒宅第各一區。

宋太宗即位後，去掉他違命侯的爵位，加他為特進，封隴西郡公。太平興國二年（977），李煜自稱家裏貧窮，宋太宗下詔給他增加月奉，並另外賜給他三百萬錢。這時李煜去世，終年四十二歲。宋太宗為他取消三日朝會，追贈他為太師，並追封吳王。先前，江南自後漢以來，民間如果有人服飾非常奢侈，一旦被人追問，那人都會答說：“這東西是屬於趙寶子的。”又有，李煜有個妓妾，曾把衣服染成碧色。晚上忘了收起，衣服在露水下色彩更加鮮明。李煜非常喜愛。此後宮女們競相收集露水，並將衣服染成碧色，再灑上露水，稱作“天水碧”。當江南亡國後，人們才領悟到原來趙是國姓，而寶是年號。而趙家世代都是天水的望族。

當初，江南鎮海節度使鄭彥華的兒子鄭文寶在李煜的南唐朝任校書郎。他歸附宋朝後，不再出任原來的官職。李煜當時在禁內環衛，鄭文寶想去見他，但擔心守門的刁難，便披上蓑衣，帶著鬥笠，扮作漁夫，得以入宮。他趁機轉告李煜，說宋太祖是位聖主，總是心懷寬宥臣下的意思，因此勸諫他要恭謹守節，事奉主上，千萬不要有其他的顧慮。議事的人都讚歎鄭文寶的忠誠。

七月十五（戊戌）是中元節，民間張燈結彩。宋太宗下詔讓有司部門在淮海王錢俶的府第前張燈，並演奏聲樂表示朝廷對他的特別恩寵。同時，金鄉縣平民李光襲十世同居，宋太宗因此下詔旌揚他的門戶。

七月二十四（丁未），朝廷將廬州的無為監改名為無為軍。七月二十七（庚戌），朝廷將明德門改名為丹鳳門。

同時，遼景宗耶律賢到太祖廟祭奠。

七月二十九（壬子），中書令史李知古因為受賄後擅自修改刑部所定的律法，被執行杖刑處死。

八月初一（癸醜），宋太宗臨幸南造船務，接著前往玉津園舉行宴射。同時，滑州上奏，說那裏的黃河水變得清澈。

早先，宋太宗曾下詔權取消貢舉，後來又擔心場屋間有滯留的人才。也在八月初他下詔說：“諸州去年已經準備選送來京師入舉的學者，除《三禮》、《三傳》、學究外，其餘都請在秋季到禮部集中。”

九月初四（丙辰），宋太宗下詔，讓兩浙地方官吏將前吳越王即淮海王錢俶緦麻以上（即五服以內）親屬及他管轄的官吏全都送到朝廷。運載這些人總共用了一千四百艘船，所過之處朝廷還派人護送。於是錢俶的兒子錢惟治將原吳越國的士兵和平民戶籍、圖冊、府庫的管籥（鑰匙）交給杭州知州範旻，然後和他弟弟錢惟演等人都趕赴宮闕。宋太宗下詔，派內侍到近郊迎候慰勞他們。

八月十九（辛未），夷州蠻人任朗政前來大梁入貢。

次日，錢惟治等人抵達大梁，並到長春殿覲見宋太宗。宋太宗賜給他們衣帶、鞍馬、器幣。

八月二十一（癸酉），詹事丞徐選因為貪贓被執行杖刑處死。

次日，群臣請求為宋太宗上尊號為應運統天聖明文武皇帝。宋太宗允許。

九月初二（甲申，續通鑒作甲申朔，疑有誤），宋太宗登禦講武殿，親自覆試禮部合格的進士，並為進士增加一道策論。此後進士覆試常以三題為準。通過覆試朝廷得到渤海人胡旦以下七十四名進士。次日，朝廷得到其他諸科七十人；一並賜給及第身份。宋太宗首次在迎春苑宴請及第的舉人，授官也都按照太平興國二年的製度。按照慣例，禮部隻是在春季放榜。這時是秋試，所以並非常例。

遼國東京留守平王隆先，聰明博學。他在東京時，減輕租賦，裁省刑罰，撫恤鰥寡，還多次舉薦賢能人士，因此得到人們的廣為稱讚。他兒子陳格和渤海的官屬陰謀殺害父親，然後舉兵作亂。事情敗露後，遼景宗在這期間下令將陳格車裂示眾。

九月十七（己亥），朝廷將杭州衣錦軍改名為順化軍。

九月三十（壬子），宋太宗任命布衣平民張遯為襄邑縣主簿，張文旦為濮陽縣主簿。

冬十月初一（癸醜），遼景宗派太仆卿耶律諧理等人前來大梁祝賀乾明節。高麗國王也派使者來進貢。十月初八（庚申），宋太宗臨幸宋太祖長子武功郡王趙德昭的府邸，接著前往皇弟齊王趙廷美的府邸，賜給齊王一萬兩銀子和一萬匹絹，也賜給趙德昭和他弟弟趙德芳不同的禮物。

司農寺丞兗州曲阜人孔宜擔任星子縣知縣，任滿回朝時，獻上他寫的文章。宋太宗召見了他，向他了解孔子世嗣的事，然後提擢孔宜為右讚善大夫，襲封文宣公。十月初九（辛酉），宋太宗下詔蠲免他家的租稅。孔氏作為聖人的後代，曆代朝廷都不對他們進行庸調（征收租賦和徭役）。後周顯德中年，世宗派使者到各地推行均田製，將孔氏壓抑為一般的編戶。到這時宋太宗特命蠲免了他們。

宋太宗剛即位時曾臨幸左藏庫，視察裏麵的積儲，並跟宰相說：“這裏的金銀布帛堆積如山，怎能用得完！先帝總是焦慮操心，擔心經費不夠。這沒有必要！”於是將左藏北庫分出作為內藏庫，並將講武殿後麵的封樁庫歸屬內藏庫，將它改為景福內庫。宋太宗跟身邊侍從說：“朕設置內庫，主要是考慮官吏府庫的臣屬不懂得節約。他日國家用度如有欠缺，他們又會向百姓征斂。朕終究不會用內藏庫的東西滿足自己的嗜好。”當初，宋太祖另外設置封樁庫，曾暗中跟近臣說：“石晉割讓幽薊一帶，用以賄賂契丹，致使一整個地方的百姓淪入外境。朕十分憐憫他們。待到這個府庫的積儲滿了三五十萬，朕即派使者去和契丹人盟約。假如他們能歸還我們土地和百姓，朕將把這裏的所有金銀布帛都送給他們當贖金。如果他們不肯，朕將散發留滯的錢財，招募勇士，再想法攻取。”宋太祖很快就不幸駕崩，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遼國南京留守燕王韓匡嗣入朝擔任代理樞密使，遼景宗於是命令他兒子韓德讓代他出任留守。韓德讓頗有智慧和謀略，喜歡建功立業。他屢次代替他父親出任留守，遼人以此為榮。

十月十八（庚午），宋太宗到近郊狩獵。這月，黃河在靈河縣決口。

十一月十四（乙未），宋太宗親自到太廟祭享，並於次日到南郊圜丘去合祭天地。回來時他登禦乾元殿，大赦天下，並接受群臣給他上的尊號。宋初以來，南郊四祭加上感生帝、皇地祇、神州，總共七祭，並以四祖輪流配享。宋太宗即位後，決定隻以他父親宣祖（趙弘殷）和宋太祖輪流配享。這時朝廷在南郊合祭天地，首次奉宋太祖升上配享的位置。

十一月十九（庚子），宋太宗臨幸齊王的府邸。十一月二十五（丙午），因為郊祭，宋太宗為朝廷內外文武官員加恩。

當初，閣門祗候浚儀人王侁出使靈州和通遠軍。他回來後，上言說那裏主帥所用的牙兵，全都桀驁不馴，很難控製，擔心會日久生變，請求朝廷將他們全都換掉。宋太宗於是派王侁去調發內地的士卒前往替代他們。那裏的衛戍士卒聽說要被替代，其中很多都表示願意留下。王侁找到其中敢於抗拒朝命的，將他們斬首示眾。士卒全都畏服，於是王侁帶著他們回到內地。

朝廷三司掌管的事務中，商稅、甲胄、酒曲、末鹽四項事務最為繁重。十二月初五（丙辰），朝廷為這西項各置推官，任命左讚善大夫張仲顒等人分別負責。朝廷很快也為三司的其他部門設置推官，或設置巡官，全都讓在京朝官擔任（《宋史》作十二月二十八己卯，朝廷設置三司推官和巡官）。

宋太宗趙光義任開封尹時，薊人宋琪帶著左補闕的頭銜擔任他的推官，並得到趙光義的禮遇。宋琪與宰相趙普和樞密使李崇矩關係很好，經常到他們門下走動。趙光義因此感到厭惡，便將這事轉告給宋太祖。於是宋太祖將宋琪支出朝廷去擔任隴州知州，不久又遷移到閬州。宋太宗即位後，將宋琪從護國節度判官的任上召回到宮闕。程羽等人先前作為趙光義幕府的僚佐，通過攀龍附鳳官至顯要。宋琪被他們中傷，所以長久得不到調升。十二月初六（丁巳），宋太宗召見了宋琪，責問他過去的事。宋琪下拜謝罪，請求悔過自新。宋太宗於是授他為太子洗馬。

十二月十四（乙醜），宋太宗登禦講武台，觀看飛仙軍人發機石射出連弩。宋太宗準備討伐北漢，所以先行演習武事。

十二月十九（庚午）是臘日，有司部門請求舉行冬獰的禮儀。宋太宗聽從了，並跟身邊侍從說：“到荒野狩獵必須小心和警戒。朕今天是順應時節前往蒐狩，同時為民除害。不敢以此為樂。” 因此前往近郊狩獵。

十二月二十三（甲戌），宋太宗將永興軍改名為興國軍。十二月二十七（戊寅），遼景宗耶律賢派來大梁慶賀明年正旦的大臣蕭巴固濟等人抵達京城。

當時諸州前來參加貢舉的候選人都已集中在京師，但因為宋太宗即將親征河東，所以取消了貢舉。自此以後每間隔一年或每二年才舉行一次貢舉。

當初，泉州的陳洪進交納他的領士時，宋太宗當即任命他兒子陳文顯代理泉州留後。後來朝臣建議要挑選能臣去掌管州事，宋太宗於是起複（中止服喪）殿中丞南頓人喬維嶽為泉州通判。喬維嶽剛上任時，就遇到十來萬草寇前來攻城，而城中守軍才三千，局勢非常危急。監軍何承矩和王文寶都想屠殺城中居民，然後焚毀府庫遁逃，但喬維嶽堅決反對。他說：“朝廷對我們抱有綏遠邊民的厚望。如今恩澤尚未布施，城外盜賊連結，我們反而要屠城焚庫。這哪裏是詔書的原意！”何承矩等人於是開始堅守州城。當兩浙西南路轉運使馮翊人楊克讓自福州率領駐軍前來救援時，泉州之圍才得以解除。監軍王繼升率領精兵追擊，生擒了草寇的魁首，將他銬上枷鎖，押送到闕下。剩餘的草寇也全部平定。何承矩是已故建武節度使何繼筠的兒子。

這年冬季，遼景宗呆在金川。禦盞郎君耶律呼圖出使北宋回來時，跟遼景宗上言說：“宋朝必定會攻取河東，陛下應當為此做好防備。”樞密使韓匡嗣問道：“你怎麽知道？”耶律呼圖說：“這事不難知道。中原各地僭號的國度，宋朝已全都攻取，隻是河東尚未攻下罷了。如今宋主講武習戰，其意必在漢國。”韓匡嗣反駁他道：“哪會有這樣的事！”最終毫無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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