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係列二：太宗治世之十六：皇弟趙廷美房州病故與參知政事李穆去世

雍熙元年（遼統和二年）即公元984年春正月初一（壬子），宋太宗趙炅（趙光義）沒有接受朝賀，群臣到閣門拜表稱賀。

正月初七（戊午），右仆射石熙載去世。石熙載字凝績，是河南洛陽人，在後周顯德中年進士登第。石熙載放達超逸，頗有肚量，居家嚴謹，很有禮法。宋初，趙光義（即後來的宋太宗）作為殿前都虞候兼領泰寧軍節度使，聘石熙載為掌書記。當趙光義出任開封尹時，上表奏請他為開封府推官，授他為右拾遺，不久又升遷他為左補闕。石熙載父親去世丁憂離職，即將起複（中止服喪）時，因有人進讒而被外派為忠武和崇義二軍掌書記。宋太宗即位後，又召他回來出任左補闕兼同知禮部貢舉。當時梅山洞的蠻人屢次為寇，宋太宗便任命石熙載為潭州知州去招撫。不久他召石熙載回朝，提擢他為兵部員外郎，兼領樞密直學士。沒多久，他出掌樞密院事，宋太宗還下詔賜給他一區官第。太平興國四年（979），宋太宗親征河東，石熙載作為給事中兼樞密副使扈從。回來後，他升遷刑部侍郎。太平興國五年，他官拜戶部尚書兼樞密使。後來他因足病告假，而疾病長久不好。太平興國八年，他上表請求解職。宋太宗下詔慰勞，授他為尚書右仆射。這時他病故，終年五十七歲。

石熙載生性忠謹誠實，遇到大事能夠盡言，從不避諱是非好惡。人有長處他總是及時推薦，時論稱他為忠厚長者。當初他出遊就學時，為了養家替人背米。有一次背米在嵩陽路上，他遇見一位老叟。那老叟盯著石熙載看了好一陣，說：“真人即將興起，你會身居輔弼的高位。”老叟說完就不見了。當他身居趙光義的幕府時，頗為盡到忠誠和操節。掌管樞密機務時，宋太宗對他十分眷顧，當打算拜他為相時，他卻很快就臥病不起。

石熙載事奉繼母牛氏以孝敬聞名。他弟弟石熙導是牛氏前夫的兒子，跟隨他母親歸附石氏。因石熙載的緣故，石熙導被補任殿直。他堂弟石熙古和幼弟石熙政也都進士及第，石熙載都像自家人般照顧他們。石熙載去世時，他兒子石中孚和石中立都還年幼。石熙政不滿石熙導本是異姓，卻身居自己之上，便謊稱聖旨，讓自己去登記石熙導的家產，結果引起訴訟。有司部門歸罪於石熙導。宋太宗將石中孚和石中立召來了解，並讓有司部門覆查，結果得到實情。石熙導於是恢複本姓，石中孚也是養子，不予追問，隻是石熙政被官場除名。宋太宗平時清楚石熙載因繼母的緣故而待石熙導很好，所以雖然讓他恢複原姓，但沒有罷免他的官職，還下令酌量分給他一些石家的財產。鹹平二年（999）八月，宋真宗讓石熙載在宋太宗廟庭配享。石熙政後來官至供備庫副使，石中孚官至尚書虞部員外郎。這是後話

石熙載去世時，宋太宗追贈他為侍中，諡號元懿。宋太宗還為他悲歎了好幾天，說他事君之心，純正無私；正當重用之時，卻忽然一病至此，深為可惜。北宋朝大臣卸任後病故，皇帝還親臨喪事的，隻有石熙載一人。

正月十一（壬戌），宋太宗下詔說：“三館必須根據《開元四庫書目》查閱館中所欠缺的，具體列出書名，然後招募朝廷內外人士前來獻書，根據卷帙的數目，按等級予以優賜。不願獻給官府的，三館將借用書本抄寫完畢後歸還。”自此以後，各地的書籍不斷送到朝廷。

壬申，蠲諸州民去年官所貸粟。癸酉，左諫議大夫、參知政事李穆卒。

正月十三（甲子），遼聖宗耶律隆緒前往長濼（也作長泊，今內蒙奈曼旗西北的西湖，遼主春獵捕鵝的地方）。

也在這天，有司部門上奏製定盜竊罪的刑罰，嚴重的處死。宋太宗下詔特地寬宥死罪，並因此跟宰相說：“朕珍惜人命，但有時也判處情節嚴重的死刑以警戒民眾。然而朕不想讓小人知道朕寬貸的心意，擔心因此犯法的人會很多。”

次日，宋太宗登禦丹鳳樓觀燈，見京城到處都是士人和平民，非常熱鬧，於是跟宰相說：“國家承繼累世的兵慌馬亂之後，海內又得到安寧。京師如此繁榮昌盛，真令人寬慰。朕在禁內飲宴，今晚和愛卿等人一同快樂，應當一醉方休。”於是每次都將自己喝光的酒杯給群臣看。

皇弟涪陵縣公趙廷美被流放到房州後，因憂慮恐懼而得病，在這期間去世了。趙廷美字文化，本名趙光美，於太平興國初年改為今名。宋太祖趙匡胤兄弟五人：兄長趙光濟，早亡；宋初追封為邕王，後改曹王；弟弟趙光義即宋太宗；次弟即趙廷美；再次弟趙光讚，幼亡，宋初追封夔王，後改岐王。建隆元年（960），宋太祖授趙廷美為嘉州防禦使，並於翌年升他為興元尹兼山南西道節度使。乾德二年（964），宋太祖加他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又在開寶六年（973）加他為檢校太保、侍中、京兆尹、永興軍節度使。宋太宗即位後，加他為中書令和開封尹，封齊王，又加他檢校太師。他跟從宋太宗親征太原，進封秦王。

太平興國七年（982）三月，有人告發秦王趙廷美驕橫專恣，陰謀發動政變。宋太宗不忍心公開此事，於是罷免趙廷美的開封尹，改任他為西京留守，賜給他襲衣（一套官服）和通犀帶，一千萬緡錢，與絹布和彩錦各一萬匹，一萬兩銀子，還有西京的一區甲第。宋太宗還下詔讓樞密使曹彬在瓊林苑為他餞行。宋太宗接著任命太常博士王遹主管河南府事，開封府判官閻矩主管西京留守事務。宋太宗還任命如京使柴禹錫為宣徽北院使兼樞密副使，楊守一為東上閣門使兼樞密都承旨，獎賞他們告發趙廷美陰謀的大功。左衛將軍兼樞密承旨陳從龍則被貶為左衛將軍，皇城使劉知信被貶為右衛將軍，弓箭庫使惠延真被貶為商州長史，禁軍列校皇甫繼明被貶為汝州馬步軍都指揮使，定州人王榮被貶為濮州教練使。陳從龍他們都是因為和趙廷美交往甚密以及接受他的犒賞而被貶。王榮尚未離開京師前，又有人告發他曾跟趙廷美的親信講大話說：“我不久就將成為節帥。”因此被削去所有官職，流放到海島。

剛好不久趙普再次入相。他尋查到宰相盧多遜和趙廷美交往的事實，奏聞朝廷。宋太宗非常憤怒，於是將盧多遜貶為兵部尚書，交付禦史監獄。宋太宗還下令逮捕中書守堂官趙白、秦府孔目官閻密、小吏王繼勳、樊德明、趙懷祿、閻懷忠等，並命令翰林學士承旨李昉、學士扈蒙、衛尉卿崔仁冀、膳部郎中兼禦史知雜滕中正一道調查此案。盧多遜自己也承認，說他多次讓趙白將中書省的機事密告趙廷美；還說去年九月中，他又指使趙白跟趙廷美說：“希望宮車（即皇上）晏駕，臣將盡力事奉大王。”趙廷美也派樊德明回答盧多遜說：“承旨的話正合我的心意，我也希望宮車早日晏駕。”私下還贈送盧多遜弓箭等禮物，盧多遜也接受了。閻密最初在趙廷美幕府任職。宋太宗即位後，補任他為殿直，但仍然隸屬趙廷美的秦王府。他專恣驕橫，行為不法，說話經常指斥朝政。王繼勳得到趙廷美的特別信任，趙廷美曾指使他去尋訪聲妓；他趁機仗勢牟取暴利，貪汙吞贓，一片狼藉。樊德明平時和趙白關係密切，盧多遜則通過他和趙廷美結交。趙廷美又派趙懷祿私下召來自己的同母弟軍器庫副使趙廷俊，和他密語。閻懷忠曾為趙廷美前往淮海王錢俶那裏索求犀玉帶和金酒器，並因此接受了錢俶私下贈送的一百兩白金及金器和絹扇等禮物。趙廷美又曾派閻懷忠帶著銀碗、錦彩、羊肉和酒水，到他嶽父禦前忠佐馬軍都軍頭開封人潘潾的軍營，犒賞娛樂他的軍校。到這時，這些認全都服罪。

宋太宗於是下詔，讓文武常參官集中到朝堂議定對他們的處罰。太子太師王溥等七十四人上奏說：“盧多遜和趙廷美顧望賭咒，實屬大逆不道，必須實行誅滅，以明正朝廷的刑章。趙白等人也必須處斬。”宋太宗於是下詔，削奪盧多遜的所有官爵，連同家屬流放到崖州。趙廷美則被勒令回歸私第。趙白、閻密、王繼勳、樊德明、趙懷祿、閻懷忠則都被送到都門外斬首，籍沒家財。宋太宗為此下詔說：“秦王趙廷美的兒女等必須更正名稱：貴州防禦使趙德恭等恢複為皇侄；嫁給韓氏的皇姪女去掉雲陽公主的名號；右監門將軍韓崇業（即雲陽公主丈夫）降為右千牛衛率府率，去掉駙馬都尉的名號；並將他們一同遣送西京，和趙廷美一道居住行止。”同年五月，宋太宗將西京留守判官閻矩貶為涪州司戶參軍，前開封推官孫嶼貶為融州司戶參軍。他們都是秦王趙廷美幕府的官屬，因輔導秦王失當而被貶斥。

趙普覺得趙廷美便貶謫後，居住在西京洛陽對朝廷很不便利，便又指使開封知府李符上言說：“趙廷美不肯悔過，依然心懷怨恨。臣請求陛下將他遷徙到邊遠郡縣，以防其他可能的事變。”宋太宗於是下詔將趙廷美降封為涪陵縣公，送到房州安置。他妻子楚國夫人張氏也被削去楚國封號。宋太宗任命崇儀使閻彥進為房州知州，監察禦史袁廓為通判州事，分別賜給他們白金各三百兩。太平興國八年正月，涪陵縣公趙廷美母親陳國夫人耿氏去世。這年即雍熙元年，趙廷美在房州病故，終年三十八歲。

正月十六（丁卯），房州有關趙廷美病故的奏折抵達朝廷。宋太宗嗚咽流淚，跟宰相說：“廷美自少年起就剛愎自用，成年後還更加凶惡。朕因為他是同氣至親，不忍心將他繩之於法，隻是讓他暫居房陵，希望他能閉門思過。正想施恩於他，恢複舊日的友愛，他卻突然仙逝，怎不讓人痛苦傷心！”於是追封趙廷美為涪陵王，賜諡號為悼，還親自為他發哀服喪。

後來宋太宗私下從容地跟宰相說：“廷美的母親陳國夫人耿氏，是朕的乳母，後來嫁給趙氏（和趙匡胤家無關），生了軍器庫副使廷俊。朕因為廷美的緣故，讓廷俊在身邊宿衛，而廷俊卻將禁中的事泄露給廷美。近來開鑿了西池，水心殿也已落成；雖然橋梁尚未完備，朕還是打算前往遊玩。廷美和他身邊隨從便想利用此時暗中發動事變。後來這事沒成，廷美就假裝生病，呆在藩邸，等待朕親臨探視時，趁機發動事變。幸虧有人告發這事。如果命令有司部門徹底追查，那麽廷美則罪不容誅。朕不想暴露和張揚他的劣行；當盧多遜和他勾結的事泄露後，朕也隻是讓他居守西洛。而廷美卻日益心懷怨恨，口出不遜之言。朕這才下令將他遷徙到房陵，以此保全寬宥他。至於廷俊，朕也不加深罪，隻是一道貶黜而已。朕對於廷美，可算是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話還沒說完，宋太宗就不覺為他感到惻然憐惜。宰相李昉說：“涪陵縣公的悖亂篡逆，天下共知；而宮禁中的事情，要不是陛下委婉地說出來，臣等怎能知道！”

當初，宋太祖母親昭憲太後病重時，讓宋太祖傳位給宋太宗，並望著趙普說：“你一同記下我的話，不能違背。”於是命令趙普在她的床榻前寫下約定誓書。趙普在紙條的末尾寫上：“臣普書”，收藏在一個金匱裏，讓謹慎縝密的宮人掌管。人們覺得昭憲太後及宋太祖的本意，是要宋太宗以後再傳位給趙廷美，而趙廷美再傳回給宋太祖長子趙德昭。所以宋太宗即位後，當即任命趙廷美為開封尹，而趙德昭實稱皇子。趙德昭後來莫名其妙地死了，他弟弟趙德芳也相繼夭折，趙廷美才開始感到不安。後來柴禹錫等人告發趙廷美的陰謀，宋太宗便征求趙普的意見。趙普說：“臣願意出任樞務，以密察奸變。”他退下後又秘密上奏說：“臣愧為舊臣，被權幸佞臣進讒陷害。”並趁機談到昭憲太後的顧命遺言和先帝自己表示傳位於弟的事。宋太宗在宮中果然找到趙普先前所上的表章，並發現金匱裏的誓書，因此恍然大悟，才知道趙普一直對他忠心耿耿。於是他召趙普回來，說：“人誰沒有過失。朕還不到五十歲，但己盡知四十九年的過失了。”很快就任命趙普為司徒兼侍中。另一天，宋太宗因傳位的事征求趙普的意見，趙普說：“太祖已經失誤，陛下豈能再次失誤！”於是趙廷美最終獲罪。其實趙廷美之所以獲罪，都是趙普安排的結果。

至道初年（約995），宋太宗任命司門員外郎孫蠙為皇侄和諸孫的教授，趙廷美幾個在京的兒子也都從他那裏肄業。宋真宗即位後，追複皇叔涪王趙廷美為西京留守、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河南尹、秦王；追複張氏為楚國夫人。鹹平二年（999）閏三月，宋真宗在汝、鄭一帶挑選墓地，然後將趙廷美改葬到汝州梁縣的新豐鄉。宋仁宗即位後，追贈趙廷美為太師和尚書令。宋徽宗即位時，改封他為魏王。這時後話。

趙廷美有十個兒子：德恭、德隆、德彝、德雍、德鈞、德欽、德潤、德文、德願、德存。按照慣例，皇族封王的病故時，則本宮的長子繼封國公，他的後代依次受封。到這時，趙德鈞的兒子趙承簡年齡最大，因此襲封徐國公。後來他官至保康軍留後，死後追贈彰化軍節度使和安定郡王，諡號和懿。趙承簡死後，趙德雍的兒子趙承亮襲封昌國公。宋神宗即位後，拜他為感德軍節度使，改封榮國公。

熙寧二年（1069），宋神宗下詔，挑選宣祖、太祖、太宗後人中的一人傳宗，世世封公，以繼續他們的香火祭祀，即使他們五服內的親屬都不在了，也照樣施以恩例。翌年，太常禮院上言說：“根據本朝近製，諸王的後代都讓本宮最年長的一人封公繼襲。去年朝廷下詔，三祖宗的兒子都必須挑選後代一人為宗，世世封公。這和舊製不同。按照禮法文字，諸王、公、侯、伯、子、男，都由嫡長子長孫繼襲。如果沒有嫡子或他們有罪有病，則立嫡孫；沒有嫡孫，則依次立嫡子的同母弟；沒有同母弟，則立庶子；沒有庶子，則立嫡孫的同母弟；沒有同母弟，則立庶孫。曾孫以下也以此類推。理應依據禮製法令，傳嫡承襲。”宋神宗下詔許可，於是封趙承亮為秦國公，繼承秦王趙廷美的香火祭祀。翌年，趙承亮去世，朝廷追贈他為樂平郡王，諡號恭靜。他兒子趙克愉嗣位。趙克愉去世後，他兒子趙叔牙嗣位。這都是後話。

趙廷美死後不久，澶州上言說，那裏有民眾上訴，要求朝廷為遭受水旱災害二十畝以下的人蠲免租稅。朝臣覺得受害的田畝不多，請求不要接受他們的上訴。宋太宗說：“如果這樣，田畝很少的貧民，朝廷的恩惠就經常無法及到。為災民蠲免租稅，這政策是為了解救窮困，豈能根據田畝的多少為限！”正月二十（辛未），他下詔說：“自今以後，百姓上訴水旱災情，不能根據田畝的多少作決定，都必須派人去檢視。”次日，朝廷蠲免諸州民眾去年官府借貸的穀粟。

正月二十二（癸酉），左諫議大夫兼參知政事李穆突然去世。李穆字孟雍，是開封府陽武人，父親李鹹秩，曾任陝州大都督府司馬。李穆幼年時就能寫文章，很有操行，路上撿到東西，必定要找到失主還給人家。他跟從酸棗人王昭素學習易經及老莊書籍，盡得其中大意。王昭素跟他說：“你學得的全是精理，往往出乎我的意料。”並跟人說：“李生他日必定會成為朝堂重器。”於是將自己所著的易經論文三十三篇授給李穆。後周顯德初年（約954），他作為進士出任郢、汝二州從事，不久升遷右拾遺。

宋初，他由殿中侍禦史出任洋州通判。上任後，李穆處理長期積累的案件，再沒拖延的刑獄。不久他移任陝州通判。有司部門調用陝州的租賦運到河南，而李穆覺得本鎮軍隊也缺乏糧食，所以沒及時奉詔，他也因此被免職。不久他又因舉薦官員不當，被削去先前的資曆。當時他弟弟李肅任博州從事，李穆於是帶著母親到李肅那裏居住。他家雖然十分貧窮，但兄弟相互研究學問，情意融洽。

開寶五年（972），宋太祖召他入朝任太子中允。翌年，他官拜左拾遺兼知製誥。五代以來，朝廷詔書製令的文辭都追求華麗虛浮，而李穆獨自采用優雅直接，矯正了這一弊病。李穆和權臣盧多遜為同門學生，宋太祖曾跟盧多遜說：“李穆生性仁善，辭學之外他什麽都不幹預。”盧多遜回答說：“李穆操行端正，遇到大事不因自己的生死而更改節操，可算是仁而有勇的人。”宋太祖說：“如果真是這樣，朕應當啟用他。”宋太祖準備討伐江南時，已經部署了諸將，但還沒有出兵的理由。於是他先派李穆為使者，去召江南國主李煜入朝。李穆向李煜宣旨，但李煜稱病推辭，還說：“我事奉大朝，就是盼望能得到保全和寬濟。如果大朝一定要這麽做，我隻有一死而已。”李穆說：“上朝與否，國主自己決定。然而朝廷甲兵精銳，財力雄厚，恐怕江南不容易抵擋王師的鋒芒。國主還得深思熟慮，不要讓自己後悔莫及。”出使歸來後，李穆向宋太祖具體匯報了詳情；宋太祖也覺得他都講到了要點。江南人也認為他說的十分誠懇真實。

太平興國初年（約976），李穆轉任左補闕，並於太平興國三年冬，加史館修撰，兼判館事；宋太宗還賜給他金紫官服。翌年，他跟從宋太宗出征太原回來後，官拜中書舍人。他參與修撰太祖實錄，為此宋太宗賜給他衣帶、銀器、繒彩。太平興國七年，盧多遜失勢，李穆因和他關係密切，又曾為秦王趙廷美起草朝辭笏記，結果被言官彈劾，被貶為司封員外郎。太平興國八年春，他和宋白等人任同知貢舉。當他陪著宋太宗登禦崇政殿親試進士時，宋太宗見到他容顏憔悴，心生憐憫，當天就拜他為中書舍人和史館修撰，兼判館事。五月，宋太宗又召他為翰林學士，並於六月任命他為開封知府。上任後他判案精明敏捷，對那些奸詐狡猾的人無所寬貸；於是京師的豪強收斂，朝廷權貴也不敢因私幹預。宋太宗因此更加了解了他的才幹，於是在十一月提擢他為左諫議大夫和參知政事。一個多月後，他因母親去世丁憂離職，但沒多久，宋太宗就起複（終止服喪）他為本官。李穆三次上表請求服完喪期，但宋太宗下詔堅持讓他複職。李穆更加哀毀（因悲傷而憔悴）盡禮。這天，李穆一早起來，準備上朝，突然中風而死，終年五十七歲。

李穆自從被貶為員外郎，到重新出任中書舍人，進入翰林，接著參知政事，到這時突然病故，頭尾不到一年。李穆生性至孝。他母親曾多年臥病在床，每次動止或轉側，李穆都親自扶掖，深令母親滿意。當初，李穆因受到秦王事件的牽連而入獄，他兒子李惟簡騙祖母說，李穆奉詔到禦史台的監獄斷案。當李穆被貶為員外郎後，回家時也沒把這事告訴母親。隔日他總是假裝入宮當直，其實隻是去尋訪親友，或者到僧寺出遊。從免職歸家到複職升遷，他母親始終不知道那事。執政一個多月他就遭遇母喪，宋太宗下詔一定要他起複。居喪時，他因過於思念的緣故最終弄垮了自己的身體。

李穆善於篆書和隸書，又工於繪畫，但常隱瞞自己的特長。他厚道忠恪，謹言慎行，行為非常純正，從不嬌柔做作或文過飾非。他深信佛教，也善談名理，並喜好接待引進後生，推薦上達了很多人才。他為人尤其寬厚，家人從未見過他的喜怒。他寫的文章，總是隨時銷毀，大多不留底稿。

宋太宗得知他突然死去，哭著跟近臣說：“李穆是國家的良臣，朕正倚賴重用，卻這麽快就突然病沒。這不是他的不幸，而是朕的不幸。”因此追贈他為工部尚書（續通鑒說宋太宗臨哭出涕，似乎是親臨他的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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