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係列一：太祖建宋之九：鳳翔節度使王景病故與宋太祖重定曆代名將

建隆（乾德元年）四年即公元963年春二月，北宋大軍在討伐湖南的張文表叛亂時，借口假道荊南，消滅了在那裏割據長達近三十年的高氏政權。三月初十（壬戌），北宋南征主帥慕容延釗進入朗州，結束了當年由馬殷建立的南楚政權。

這期間，全國出現幹旱。四月初二（甲申），宋太祖趙匡胤派人到京城的所有祠廟祈禱求雨，結果當晚就下了雨。同時，他將荊南、潭州、朗州的死罪囚犯減罪一等，將流刑以下的都釋放了，並允許被發配的役人回家，將被掠走的百姓還給家主。朝廷還蠲免那裏三年以前的拖欠租稅及場院（諸如鹽鐵）課利。

次日，北宋開始設置諸州通判。凡是軍政和民政全由通判負責，授權專門上達朝廷，與地方長吏平起平坐。大州有時還設置兩名通判。朝廷又下令節度鎮屬下的支郡都直接隸屬京師，允許他們直接向朝廷奏事，不用通過藩鎮。於是節度使的權力被進一步削弱。這都是因為采用了樞密使趙普的進言。同時，宋太祖派給事中饒陽人李昉去祭祀南嶽，並很快就任命他代知衡州。

四月初五（丁亥），宋太祖臨幸國子監，接著前往武成王廟，然後在玉津園舉行宴射（飲宴習射的古禮）。

四月初八（庚寅），朝廷拿出內府錢，招募諸軍子弟數千人，在朱明門外開鑿習戰池，並引來蔡水注入。朝廷還修造了數百艘樓船，精選水軍士卒，號稱水虎捷，讓他們在習戰池中練兵。

次日，司天少監王處訥上呈他新定的建隆應天曆。宋太祖親自為此作序，然後在全國頒行。

四月初十（壬辰），朝廷獎勵出征湖南的立功將士。次日，宋太祖臨幸玉津園。

四月十四（丙申），兵部郎中兼監泰州稅曹匪躬被斬首棄市，海陵和鹽城兩監屯田副使張藹則被官場除名。他們指使下人帶著貴重的輕貨前往江南和兩浙販賣，牟取暴利；事情泄露後被懲處。

四月十六（戊戌），不久前來上朝的天雄（魏博）節度使符彥卿告辭歸鎮。

四月十八（庚子），荊南節度使高繼衝進獻為朝廷舉行盛宴的金銀、錦羅、柱衣（裝飾楹柱的織品）、屏風等物品。

也在這天，宋太祖任命華州團練使大城人張暉為鳳州團練使兼西麵行營巡檢壕寨使。張暉先前在華州時很有政績。宋太祖平定了潞澤的李筠叛亂後，準備對付北漢（即河東太原）。他曾召張暉入宮覲見，征求他的意見。張暉說：“澤潞遭受的戰爭瘡痍尚未恢複，如果再興起軍旅，恐怕百姓難以忍受。應當等待那一帶富庶後再考慮。”宋太祖慰勞後讓他回鎮，於是開始商議討伐後蜀，所以改任張暉到鳳州。張暉對那裏山川的險易全都清楚，因此秘密上疏，提出進取後蜀的計劃。宋太祖閱覽了他的奏折後非常高興。

清源（閩南）留後張漢思因年老不能治理軍務，事情全取決於副使陳洪進。張漢思為他的專權頭疼，便設宴請他，還埋伏了甲士準備殺他。酒行了數巡，忽然地上發生大震。同謀的人怕了，便將這事轉告陳洪進。陳洪進急忙跑出筵席，埋伏的甲士也都逃散。張漢思於是加強戒備防止陳洪進。四月二十一（癸卯），陳洪進在袖裏藏了隻大鎖，身穿常服安然地走進府中，並喝叱當值的士兵離開。張漢思人在內閤，陳洪進進門後馬上鎖上大門，跟他說：“軍吏覺得明公年老荒廢，都要求我代知留後事務。軍心難以違背，明公應當將大印轉授給我。”張漢思驚愕得不知該怎麽辦，隻好從門扇間將大印交給他。陳洪進當即召來將吏，告訴他們說：“張漢思不能理政，已將大印交給我了。”將吏都向他道賀。當天，他將張漢思遣送到府外的房舍，派兵看守，然後派使者到南唐請求任命，南唐也立即授予他節度使的節鉞。陳洪進又派牙將魏仁濟走小路奉表到大梁奏告這事，並請求得到北宋製書的任命。張漢思退居幾年後以壽正終。

也在四月二十一這天，山南東道節度使慕容延釗上奏，說辰、錦、溪、敘等州各奉牌印請求任命，歸順北宋。

四月二十二（甲辰），宋太祖下詔重新開鑿砥柱三門。他還嚴禁涇、原、邠、慶等州，不得補任蕃人為沿邊鎮將。同時，夏西平王李彝興進獻一頭犛牛。次日，宋太祖臨幸玉津園，在那裏檢閱諸軍騎射。

四月二十四（丙午），宋太祖任命樞密直學士兼戶部侍郎薛居正代知朗州，並蠲免湖南的茶稅，還禁用峽州的鹽井。四月二十九（辛亥），朝廷借貸穀種和糧食給澶州百姓，並下令諸州建造輕便車輛，用以糧食的饋運。

五月初一（壬子），慕容延釗上言，說南唐王李煜派使者帶著牛肉酒水前來犒勞王師。也在這天，宋太祖在京城祈禱求雨。五月初三（甲寅），他又派使者到各地的山嶽和河瀆去祈禱求雨。

五月初八（己未），鳳翔節度使王景去世。王景是萊州掖縣人，家裏世代務農。王景少年時就為人倜儻，善於騎射，不肯從事為生的行業，和鄉裏的惡少結為群盜。後梁大將王檀鎮守滑台時，將王景安排在麾下，與後唐莊宗李存勖在黃河邊上交戰。王檀立有戰功，王景也都在他身邊。莊宗入汴後，王景前來歸降，後經累遷成為奉聖都虞候。清泰末年，他跟從張敬達包圍晉陽，後來遇到契丹來援，王景便帶著所部歸降並帥（即後來的晉高祖）石敬瑭。

天福初年，晉高祖授他為相州刺史。範延光占據鄴都反叛時，他下屬諸郡大多成為他的脅從，隻有王景獨自分兵拒守。晉高祖十分嘉許，在平定範延光後升他為耀州團練使。他後來接受替代時，剛好遇到晉高祖巡幸鄴都，便被留下出任京城巡檢使，不久改任洺州團練使。開運初年，晉少帝授他為侍衛馬軍左廂都校。開運二年（945），契丹南侵，晉少帝巡幸澶淵（今河南濮陽）。王景和大將高行周等人在戚城擊潰契丹部眾，因此升遷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兼領鄭州防禦使，接著出任晉州巡檢使兼知州事，不久又拜橫海軍（滄州）節度使。契丹入汴時，派他們的人取代王景。王景回歸常山。他得知契丹主即遼太宗耶律德光在欒城病故，當即走小路回歸滄州，殺開關門而入。契丹因此逃走。

後漢乾祐初年，朝廷加他為同平章事。剛好契丹發生饑荒，幽州民眾大多都到關內逃荒，進入滄州境內的多達五千餘人。王景妥善安排了他們，朝廷也下詔分給饑民一定的田地。

郭威（即後來的後周太祖）尚未發跡時和王景關係很好。他即位後，加王景為兼侍中。王景行伍出身，平時缺乏智謀，然而臨政不追崇苛刻侵貪。有訴訟時他總要當麵了解，發現沒有什麽大過他總是當即勸諭後放他們回去，也不被身邊的胥吏迷惑動搖；因此方便了他轄區的民眾。廣順初年，他到大梁入朝時，平民周環等數百人攔在路上挽留他，甚至有人搶走王景的馬鐙，不讓他走。很快後周太祖就任命王景為護國軍節度使。一年多後，他改鎮鳳翔。顯德初年，後周封他為褒國公，加他開府的官階。世宗即位後，加他為兼中書令。先前，秦、鳳一帶失陷與後蜀，州旁的蕃人和漢人都經常到宮闕，請求朝廷派兵收複。世宗於是命令王景和宣徽南院使向訓（即向拱）率軍出大散關出討。後周軍接連攻陷後蜀的營寨，世宗於是任命王景為西麵行營都部署。他接著在上邽擊潰後蜀軍，斬首數萬級。同年秋季，秦州歸降。一年多後，世宗讓王景移鎮秦州，兼任西麵緣邊都部署。恭帝即位後，進封王景為涼國公。

北宋初年，宋太祖加他為守太保，封太原郡王。建隆二年（961）春，王景來大梁上朝，宋太祖設宴請他，還給他加等賞賜，重新任命他為鳳翔節度使和西麵緣邊都部署。這時他病故，終年七十五歲。朝廷追贈他為太傅，追封岐王，謚號元靖。

當初，王景投奔石敬瑭時，妻兒被後唐朝廷所殺，但兩個兒子逃出獲免。晉高祖待他非常優厚，給他的賞賜數以萬計。他曾問王景須要什麽，王景說：“臣自從歸國以來，深受皇恩，的確沒有什麽需要。”晉高祖一再追問，王景磕頭下拜了兩次，說：“臣從前當兵時，曾背著胡床（行軍床）跟從隊長出入，多次經過官妓侯小師的家，對她非常欽慕。如今妻子被害，如果能得到侯小師為妻，臣就滿足了。”晉高祖大笑起來，當即就將侯小師賜給王景。王景非常寵愛她，侯小師後來經累封成為楚國夫人。侯氏曾偷走王景的數百兩黃金，私下送給舊情人。王景知道後也沒責怪她。

王景生性謙讓，折節下士，每次朝廷使者前來時，即使他們的位置低卑，他也總要走下台階迎送，接待時非常盡禮。有些隨從說：“大王位置尊崇，沒必要如此自我謙抑。”王景說：“人臣重視君命，自然應當如此。我隻是惟恐還不夠謙恭而已。”最初封郡王時，朝廷派吏部尚書張昭去宣旨冊命。王景對他尤其禮敬，還送給張昭一萬緡錢。有些隨從覺得太多了，王景說：“我在行伍時，就聽說過張尚書的名聲。如今派他前來，是朝廷看重我。我豈能用以往的先例待他？”王景有三個兒子：王廷義、王廷睿、王廷訓。王廷訓官至驍衛大將軍，在該位置退休致仕。

王景死後，宋太祖於五月初十（辛酉）任命樞密直學士兼尚書左丞高防代知鳳翔府。

五月十三（甲子），荊南的高繼衝進獻伶官一百四十三人。宋太祖下詔，將他們全都分賜給諸大臣。次日，宋太祖命令鐵騎都將李懷義和內班都知趙仁璲負責增修宮闕。宮闕增修竣工後，宋太祖坐在寢殿中間，下令將諸門開得大大的。他看到各座大門無不端正通敞，令人豁然開朗，便跟身邊侍從說：“這就像朕的內心，小有邪念，人們都看得見。”

五月十七（戊辰），宋太祖讓工部侍郎項城人艾穎在戶部侍郎位置退休致仕。早先，宋太祖命令執政大臣挑選朝臣監督在京的各座穀倉，讓艾穎參與這事。艾穎認為自己是清望官，不應參與這些庶務，因此推辭不肯。宋太祖說：“惟有退休致仕的官員才能不用參與。”艾穎於是請求告老，所以宋太祖讓他致仕。

五月十九（庚午），宋太祖賜給荊南管轄區內州縣的符印。五月二十二（癸酉），他再次臨幸玉津園。

後蜀宰相李昊跟後蜀主孟昶說：“臣觀察宋氏開啟皇運，和漢、周大不一樣。如今天下厭亂已久，說不好他們就是一統海內的王朝！如果向他們稱臣進貢，也許是可以保住三蜀安寧的長遠計策。”後蜀主聽從了他，但在即將派使臣去大梁前，知樞密院事王昭遠一再勸止了後蜀主。後蜀主於是派文思使景處瑭等人率軍進駐三峽通路，又派使者前往涪、瀘、戎等州，去檢閱戰艦和水手，增置水軍。

六月初四（乙酉），宋太祖下詔免除潭州諸縣先前沒有名目的各種攤派和征斂。

六月十一（壬辰），因為天氣異常炎熱，朝廷停止京城的營造，並賜給工匠夏衫和鞋履。

這期間，遼穆宗耶律述律下詔，要求諸路重審囚犯。

當初，宋太祖臨幸武成王廟，認真觀看了兩廊所畫的曆代名將。他用手杖指著白起的畫像說：“白起屠殺已經投降的士卒，毫不顧及武道，為何還要在此受享？”命令把他去掉。左拾遺兼知製誥高錫趁機上疏，爭論說王僧辯戰敗而死，也不應當在配享的行列。宋太祖於是下詔給吏部尚書張昭和工部尚書竇儀，讓他們和高錫一道另加裁定，隻取功業無暇，又有始有終的名將。六月十二（癸巳），張昭等人提議增加西漢的灌嬰、東漢的耿純、王霸、祭遵、班超、晉朝的王渾、周訪、劉宋的沈慶之、北魏的李崇、傅永、北齊的段韶、北周的李弼、唐朝的秦叔寶、張公謹、唐休璟、渾瑊、裴度、李光顏、李愬、鄭畋、後梁的葛從周、後唐的周德威、符存審等二十三人；退掉戰國魏的吳起、齊的孫臏、趙的廉頗、西漢的韓信、彭越、周亞夫、東漢的段紀明、曹魏的鄧艾、東晉的陶侃、蜀國的關羽、張飛、晉朝的杜元凱、北齊的慕容紹宗、南梁的王僧辯、南陳的吳明徹、隋朝的楊素、賀若弼、史萬歲、唐朝的李光弼、王孝傑、張齊丘、郭元振等二十二人。宋太祖還下詔，在武成王廟堂上塑立齊相管仲的雕像，將魏西河太守吳起的畫像放在廊廡下，其餘則按照張昭等人的提議。

六月十四（乙未），祕書郎直史館管城人梁周翰上言說：“凡是曆代名將，全都是人間英雄。如果真想要挑剔他們的瑕疵，誰不會被連累！一旦除去他們的神位，吹毛求疵地尋找異代英雄的毛病，揮動袖子去氣憤古人的過失；這似乎不太公允適當。臣內心為此感到困惑。”宋太祖沒有答複他。

同一天，宋太祖下詔說：“願意解甲歸田的荊南士兵，聽任他們回家。官府還可以為他們整修房舍，賜給耕牛與穀種和糧食。”

六月十五（丙申），宋太祖下詔，讓有司部門每兩年（《宋史》作每三年）為先代帝王舉行一次祭祀典禮，各以功臣配享。祭祀高辛、堯、舜、禹、湯、文、武、漢高祖都利用他們的舊廟。朝廷另外在南陽修建漢世祖（即光武帝）的廟宇，在醴泉修建唐太宗的廟宇。漢世祖以鄧禹、吳漢、賈複、耿弇配享，唐太宗以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魏征、李靖配享，並在廟宇的牆壁畫這些功臣的圖像。

次日，宋太祖任命樞密承旨王仁贍代知荊南軍府事。

六月十八（己亥），澶、濮、曹、絳四州上奏，說那裏發生蝗災。宋太祖命令官府用牲畜祭祀銷災。次日，百官三次上表請求宋太祖聽樂，他也答應了。同時，他取消左右儀仗的千牛官員。

先前，宋太祖讓禁軍列校遙領湘南諸郡。不到一年，朝廷果然攻取那裏的地盤。六月二十（辛醜），宋太祖再次任命龍捷左廂都指揮使兼嶽州防禦使夏津人馬仁瑀等人為漢、彭等州防禦使。

六月二十五（丙午），許多地方下雨。同時，宋太祖下詔，今後臘祀、宗廟、社稷的祭祀都和戎臘（臘月祭百神）祭祀同一天舉行。

六月二十八（己酉），宋太祖命令鎮國節度使宋延渥率領數千禁旅到新鑿的水池練習水戰。宋太祖經常到那裏觀看。

次日，宋太祖任命大理正奚嶼為館陶縣知縣，監察禦史王祐為魏縣知縣，楊應夢為永濟縣知縣，屯田員外郎於繼徽為臨濟縣知縣。朝廷常參官出任知縣，就是從奚嶼等人開始的。王祐是大名府人。當時符彥卿長久鎮守大名府，專恣不法，下屬郡邑也都得不到治理，所以朝廷特意挑選強幹的朝臣前往管理。後來右讚善大夫周渭也到永濟當知縣。他赴任時，符彥卿到郊外迎接。周渭隻在馬上向他作揖，到了驛館時才和符彥卿正式相見，也沒有對他特別降禮。永濟縣有個盜賊傷了人後逃逸，周渭派人追捕。抓到並揭露他的罪行後，周渭將他處斬，並不先送交節度使府。周渭早先擔任白馬主簿，縣裏的大官吏犯法，周渭當即殺了他。宋太祖對他的強幹感到驚奇，所以提擢他為右讚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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