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係列一：太祖建宋之三十：宋太祖大舉討伐江南與改革科舉

開寶七年（遼保寧六年）即公元974年九月十八（癸亥），宋太祖趙匡胤命令穎州團練使曹翰領兵率先趕赴荊南。九月二十一（丙寅），他又命令宣徽南院使兼義成軍節度使曹彬、侍衛馬軍都虞候洛陽人李漢瓊、判四方館事田欽祚一同領兵繼後。宋太祖又命令山南東道節度使潘美、侍衛步軍都虞候劉遇、東上閤門使梁迥等人一同領兵趕赴荊南，準備大舉討伐江南。

宋太祖分遣了諸將後，還沒有找到出師的名義。他想先派使者召江南國主李煜入朝，因此在群臣中挑選可派的人，最後決定讓左拾遺兼知製誥開封人李穆出使江南。九月二十二（丁卯），宋太祖任命李穆為江南國信使。李穆到了那裏後，向李煜宣旨曉諭。江南國主準備聽從時，光政使兼門下侍郎陳喬說：“臣與陛下一同接受元宗（李煜父親李景）的顧命。如今陛下一旦前往，定會被他們扣留；那麽陛下的社稷該怎麽辦！臣即使死了，也沒有臉麵到九泉之下去見元宗！” 清輝學士張洎也勸國主不能入朝，國主於是稱病再三推辭，還說：“臣如此恭謹地事奉大國的原因，就是希望得到保全的恩典。如果一定要臣入朝，惟有一死而已。”李穆說：“入朝與否，國主自己決定。然而朝廷的兵甲精銳，物力雄厚，恐怕江南未必容易抵擋大軍的鋒芒。國主應當深思熟慮，免得後悔！”他出使歸來後，具體說了這事。宋太祖也覺得李穆切中了要害，江南也覺得李穆說的很中肯，並無欺瞞。

冬十月初一（乙亥），遼景宗耶律賢從南京（幽州）返回上京（今內蒙巴林左旗）。

十月初十（甲申），宋太祖臨幸迎春苑，並登上汴堤，觀看戰艦東下。十月十二（丙戌），他臨幸迎春苑，接著再次登上汴堤觀看諸軍練習水戰。他接著前往東水門，目送戰棹東下。同時，江南國主又派他弟弟江國公李從鎰和水部郎中龔慎修，前來進貢數萬匹絹，及幾百件禦衣、金帶、器用；還送錢為宋太祖置辦盛宴。宋太祖把人和東西都留下，沒有給江南國主任何答複。

曹彬與諸將入宮告辭時，宋太宗跟曹彬說：“南方的事全都委托給愛卿了。千萬不要暴掠黎民百姓；務必推廣朝廷的威信，讓他們自己歸順，不必急於攻打。”並將裝在寶盒裏的一柄匣劍授予曹彬，說：“副將以下，如有不肯用力效命的，愛卿可以承製（代表朝廷）處斬。”潘美等人聽了都大驚失色。自從主帥王全斌平蜀時濫殺無辜之後，宋太祖總是為此遺恨。曹彬生性仁厚，所以宋太祖專任於他（《宋史》說：大軍臨行前，宋太祖召曹彬和潘美前來，告戒他們說：“城陷之日，千萬要慎重，不要殺戮。假設他們還困獸猶鬥，那麽至少不能加害李煜一門。”）。

十月十八（壬辰），曹彬等人率領水師和步騎從江陵出發，水陸並進。

十月二十三（丁酉），宋太祖任命吳越王錢俶為升州東南麵行營招撫製置使，並賜給他戰馬二百匹，還派客省使丁德裕率領禁兵步騎一千人作為錢俶的前鋒，同時監督他的軍隊。

十月二十五（己亥，續通鑒誤作乙亥），曹彬等人自蘄陽渡過長江，攻破江南的峽口寨，殺了守卒八百人，生擒二百七十人；還擒獲江南池州牙校（《宋史》作指揮使）王仁震、王宴、錢興等三人。

十月三十（甲辰），宋太祖任命曹彬為升州西南麵行營馬步軍戰棹都部署，潘美為都監，曹翰為先鋒都指揮使（《宋史》說這道任命是在九月十八癸亥；此處以續通鑒為準）。

當初，宋師直趨池州。江南沿江衛戍鎮兵都以為是每年北宋朝廷派來到巡兵，因此無不閉壁自守，還派人帶著牛肉和酒水前來犒勞宋師。但很快他們就覺得不大一樣，池州守將戈彥因此棄城逃走。閏十月初五（己酉），曹彬等人兵不血刃地進入池州。

先前，宋太祖派八作使郝守濬率領丁匠，自荊南乘坐載著巨大竹編纜繩的大艦，連同朗州所造的黃黑龍船，抵達采石磯。宋軍準備跨江修建浮梁，先在石牌口試建。浮橋建成後，宋太祖命令前汝州防禦使靈丘人陸萬友前往守衛。

閏十月十三（丁巳），曹彬等人率軍與江南兵在銅陵交戰，打敗了他們，繳獲戰艦二百多艘，生擒八百餘人。

閏十月十六（庚申），知製誥兼史館修撰扈蒙上言說：“從前唐文宗每次開延英殿，召大臣前來論事時，總要命令起居郎和舍人在殿前螭階下的坳處，執筆記載時政。所以《文宗實錄》最為詳細。到後唐明宗時，也命令端明殿學士和樞密直學士輪流修撰《日曆》送交史館。近朝以來，這些事都荒廢了，每季度雖有內殿的《日曆》，由樞密院抄錄後送交史館，然而所記載的東西，不過是臣下晉見時的謝辭而已。帝王的言行都沒書寫。這都是因為宰相擔心機務泄漏，不肯在朝堂說事。史官身份疏遠，不能參與機密，哪裏能知道什麽！臣希望自今以後，凡有裁決或製令等事，以及優恤的恩典，隻要是出自禁內，應當記載的，請一並委托宰臣及參知政事每月輪流負責抄錄，以備史官撰寫編集。”宋太祖下詔準奏，並命令翰林兼參知政事盧多遜專門負責這事。

閏十月十八（壬戌），曹彬等人率軍抵達當塗，江南雄遠軍判官婺源人魏羽在州城降宋。宋師先已攻拔蕪湖，這時又攻克當塗，接著進駐采石磯。

閏十月十九（癸亥），宋太祖下詔減少湖南進貢的新製茶葉。次日，監修國史薛居正等人上呈他們編修的《五代史》一百五十卷；宋太祖賜給他們不同的禮物。第二天，宋太祖跟宰相說：“昨天朕閱讀了新史，見到梁太祖（朱全忠）殘暴胡來和醜穢的行跡，居然到達那樣程度。難怪他後來要遭到被賊臣虐殺的報應。”

閏十月二十三（丁卯），曹彬等人在采石打敗江南二萬多部眾，生擒對方馬步軍副部署楊收和兵馬都監孫震等一千人，又繳獲戰馬三百餘匹。當初，江南沒有戰馬，朝廷每年都賜給他們一百匹。到這時，他們驅使騎兵作為先鋒抗拒宋師。宋軍繳獲戰馬後，驗證它們的印記，發現原來都是朝廷賜給的。

十一月初十（癸未），宋太祖挑選泰寧節度使李從善（江南國主李煜弟弟）麾下及江南水軍共一千三百九十人人出任禁旅，號稱歸聖軍（《宋史》說將他們黥麵即臉上刻字，號稱歸化軍）。

同時，宋太祖下詔，將石牌鎮的浮橋轉移到采石饑。水軍用大竹纜將大船連上，三天裏就把浮橋轉移過來了，尺寸基本不差；大軍過橋時如履平地。當初宋人修建浮梁時，江南國主李煜聽說這事，告訴大臣清暉學士張洎。張洎說：“有史以來，從未記載過此事。浮橋一定不能修成。”國主說：“我也覺得他們這不過是兒戲罷了。”於是派鎮海節度使鄭彥華督領水軍萬人，天德都虞候杜真督領步軍萬人，一同前往抵禦宋師。臨行前，國主告戒他們說：“兩軍水陸相互接濟，將無往不勝。”

十一月十一（甲申），宋太祖下詔撤銷劍南和山南等道屬縣主簿的職位。十一月十四（丁亥），因秦、晉一帶幹旱，宋太祖決定蠲免蒲、陝、晉、絳、同、解六州的拖欠租賦，關西諸州則蠲免一半。

十一月十五（戊子），吳越王錢俶派使者前來進貢，並感謝招撫製置使的任命。侍者還轉上江南國主寫給吳越王的信，大略意思是：“今日沒了我，明日豈有君！今後天子一旦易地酬勳，大王也不過是大梁的一個布衣平民而已。”

遼國沙門和尚昭敏，靠旁門左道蠱惑人，卻深得遼景宗的寵幸，還任命他為三京諸道僧尼都總管，加兼侍中。

十一月十六（己醜），掌管漢陽軍的李恕打敗江南鄂州水軍三千多人，繳獲戰艦四十餘艘。

十一月二十一（甲午），曹彬他們又在新竹寨打敗江南兵，繳獲戰艦三十艘。江南大將鄭彥華和杜真與宋師遭遇。杜真率領所部先行出戰，而鄭彥華擁兵不救。結果杜真部眾大敗。

遼國涿州刺史耶律琮寫信給北宋代理雄州知州孫全興，大略意思是：“我們兩朝起初並無矛盾。如果交換互派一介使者，表明兩位君主的心跡，以此讓疲憊的民眾得以休息，兩國長期成為睦鄰，這不是很好嗎！”孫全興將耶律琮的信轉給朝廷。十一月二十八（辛醜），宋太祖下詔讓孫全興書寫複信，許諾兩國修好。

次日，大食國派使者前來進貢地方特產。

十二月初，江南的金陵開始戒嚴。國主下令去掉北宋開寶的年號，官府和民間的記年隻稱甲戌歲。國主還招募民眾為兵，並授予貢獻錢財及穀粟的人官爵。

十二月初四（丁未），宋漢陽兵馬監押寧光祚在長江北岸打敗鄂州水軍。同時，吳越王錢俶率軍包圍常州。兩天後，曹彬又在白鷺洲打敗江南兵。

十二月初八（辛亥），宋太祖命令近臣去祈雪。

十二月二十（癸亥），吳越兵攻拔利城寨（《宋史》作次日即甲子，吳越王進圍常州，很快攻拔利城寨）。十二月二十三（丙寅），曹彬等人在新林港口打敗江南兵。五天後，吳越王錢俶又在常州北麵打敗江南兵。

十二月二十六（己巳），左拾遺劉祺因受賄，被臉上刻字黥麵，杖責後發配到沙門島。

十二月二十七（庚午），北漢進攻晉州，守臣武守琦在洪洞打敗了他們。

開寶八年（遼保寧七年）即公元975年春正月初一（甲戌），宋太祖因為大軍在外，所以沒有禦殿上朝。

正月初三（丙子），代理池州知州樊若水在州界打敗江南兵四千人。

正月初五（戊寅，續通鑒作壬寅，疑有誤），遼景宗到木葉山舉行望祀（遙祭山川地祇）。

當初，曹彬等人大軍尚未出行時，宋太祖任命王明為黃州刺史，秘密授予他方略。王明開始視事時，立即修繕城壘，訓練士卒。這時，宋太祖任命王明為池州至嶽州江路巡檢戰棹都部署。正月初八（辛巳），王明派兵馬都監武守謙等人渡過長江，在武昌打敗江南兵，並攻拔樊山寨。

當天，行營左廂戰棹都監田欽祚在溧水打敗江南兵。江南都統李雄跟他幾個兒子說：“我必定要死於國難。你們各人都自勉吧！”結果父子八人全都戰死沙場。

正月十二（乙酉），宋太祖登禦長春殿，跟宰相說：“古代為君的，很少沒有過失。朕經常晝夜畏懼，盡力防止不當行為，杜絕個人欲望，希望或許能做到以德化人。正像唐太宗那樣，接受他人的諫疏，讓人直言自己的過失，一點不以此為愧恥。如果不這麽做，怎能讓天下人沒有非議！朕見到近代以來，很多大臣最終不能保持名節而陷於不義，都是因為忠信不足，所以無以享受厚福。這是必須警戒的。”宰相薛居正等人磕頭謝恩。

正月十七（庚寅），曹彬等人進攻金陵，行營馬軍都指揮使李漢瓊率領所部渡過淮南，取來巨艦，在裏麵填滿蘆葦，順風縱火，進攻並攻拔了升州（即金陵）城南的水寨。宋軍剛進駐秦淮河時，江南還有水陸十多萬大軍，背城為陣。當時戰船尚未完備，潘美率領所部率先過河，大兵隨後。江南兵大敗。江南國主又出兵準備逆流奪取采石磯的浮橋，但很快就被潘美擊破。

正月二十（癸巳），宋太祖命令京西轉運使李符益調遣荊湖一帶的軍糧，送到金陵城下。

二月初，代理潭州知州朱洞派兵馬都監石曦在袁州西界打敗江南兵。

二月十一（癸醜），曹彬等人再次在白鷺洲打敗江南兵，並在兩天後攻拔升州關城。守關城的士兵都逃進城內。

二月十五（丁巳），太子中允徐昭文因仗勢壓抑他人賣東西，而被官場除名。

二月二十一（癸亥），北漢派雁門節度使劉繼文到遼國進貢地方特產。

二月二十二（甲子），揚州知州侯陟在宣化鎮打敗江南兵。

二月二十四（丙寅），遼景宗用青牛和白馬祭告天地。

二月二十五（丁卯），宋太祖任命知製誥王祐為代知禮部貢舉，任命知製誥扈蒙與左補闕梁周翰和秘書丞雷德驤一同權同知貢舉（代理協助貢舉）。權同知貢舉的職位就是從這時開始的。

次日，宋太祖登禦講武殿，覆試王祐等人所奏的合格舉人王式等，並趁機跟他們說：“近來登上科名的，大多都被有權勢的人家占有，堵塞了孤苦貧窮人士的進身之路。如今朕親臨試策，決定科舉的進退，改革以前的所有弊病。”王式等人全都磕頭謝恩。於是宋太祖從禁內拿出詩題策試他們，得到進士王嗣宗以下三十人（《宋史》作三十一人），及其它諸科紀自成等三十四人。王嗣宗是汾州人。江南進士林鬆和雷說雖然考試沒有合格，宋太祖因他們走小路前來歸附，所以賜給他倆《三傳》出身。

這月，江南知貢舉兼戶部員外郎伍喬選拔了進士張確等三十人。自保大十年（952）南唐開始舉行貢舉，到這年為止，總共十七榜。

三月初，尚食部門給宋太祖提供的禦膳器皿邊緣發現一隻虱子。宋太祖生性寬仁多恕。他跟身邊侍從說：“千萬不要讓掌管禦膳的知道。”顯然擔心他會重罰當事人。宋太祖曾閱讀《堯典》，歎道：“堯、舜的十世，像四凶那麽大的罪行，也隻是被發配而已。為何近代的法憲如此嚴密苛刻！”因而有意於措刑（即設置刑法而不用）。所以自從開寶二年（969）至今，他總共下詔寬貸死罪的多達四千一百零八人。

三月初三（乙亥），代理廬州（合肥）知州邢琪領兵渡過長江，抵達宣州地界，接著攻拔義安寨。

三月初十（壬午），遼國大將耶律蘇薩獻上擒獲的黨項俘虜，遼景宗將他們分賜給群臣當奴仆。

三月十三（乙酉），宋太祖賜給進士王嗣宗等人二十萬宴會用錢。三月十七（己醜），他命令大臣去祈雨。

同時，遼國派使者克卜茂固舒蘇（史書也作克沙骨慎思）帶著遼景宗的書信前來媾和。宋太祖下詔派閤門副使郝崇信到邊境上迎迓。遼使到了後，朝廷將他安排在都亭驛下榻。三月二十七（己亥），克卜茂固舒蘇入宮晉見，宋太祖在長春殿宴請，並賜給他不同的衣服和禮器。

同時，潞州知州藥繼能攻拔北漢的鷹澗堡。

三月十八（庚寅），曹彬等人率領水軍在長江中打敗江南水軍。

三月十九（辛醜），宋太祖召遼使到講武殿觀看習射。次日，他派中使王繼恩領兵數千趕赴江南。同時，大食國派使者來大梁朝貢。

夏四月初，教坊使衛德仁因老請求出任外官，並援引後唐同光年間的先例要求得到郡守的職位。宋太祖說：“起用優伶出任刺史，這是莊宗的失政，豈能仿效！”宰相擬定讓他出任上州司馬，宋太祖說：“上州的僚佐必須讓資曆和名望很優秀的士人擔任，也不能輕率授人。這輩隻能在樂部內遷轉而已。”於是任命他為太常寺大樂署令。

四月初四（乙巳），王明在江州（今江西九江）打敗江南兵。同一天，宋太祖臨幸東水磑磨坊。

四月初八（己酉），遼景宗到木葉山祭祀，並在兩天後去射柳祈雨。接著，遼景宗前往頻蹕澱，到那裏避暑。

再說，吳越兵包圍常州，江南常州刺史禹萬成堅守城池。四月十二（癸醜），大將金成禮劫持了禹萬成，在州城投降（《宋史》把這事放在四月十六丁巳）。

吳越國當初發兵時，丞相沈虎子諫道：“江南是國家的屏蔽，陛下為何要自撤屏蔽？”但吳越王不聽，並因此罷免了沈虎子的參知政事，任命通儒學士錢塘人崔仁冀代替他。

四月二十一（壬戌），宋太祖臨幸都亭驛，並到汴堤上觀看飛江兵乘坐刀魚船練習水戰（《宋史》說，四月十二癸醜，他臨幸都亭驛檢閱新戰船；應該是一回事，隻是日期不同）。

也在四月二十一，曹彬等人在秦淮河北岸打敗江南兵。

要想知道曹彬他們何時征服江南，請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