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係列一：太祖建宋之十：殿前都虞候張瓊冤死與宋太祖南郊祭天

建隆（乾德元年）四年即公元963年秋七月初一（辛亥），北宋製定州縣包括承符和廳子等混雜官職的名額。

七月初四（甲寅），朝廷補任在湖南死於王事的將領靳彥朗等人的兒子靳承勳等三十人為殿直。同時，監修國史的宰相王溥上呈他新近修撰的《梁、後唐、晉、漢、周五代會要》三十卷。

七月初六（丙辰），宋太祖趙匡胤臨幸新池，並賜給民工金錢。他接著前往玉津園。

再說，安國節度使王全斌與洺州防禦使郭進、趙州刺史陳萬通、登州刺史高行本、客省使曹彬等人率軍進攻北漢。七月初七（丁巳），他們將俘獲的戰俘送到朝廷，宋太祖下詔釋放了戰俘，還發給他們錢和米作為回家的路費。曹彬是靈壽人，他的姨媽是後周太祖郭威的貴妃。趙匡胤掌管宿衛禁兵時，尤其器重曹彬。曹彬除非公事從未造訪過趙匡胤，平時趙匡胤舉行宴會時他也很少參與。趙匡胤即位成位宋太祖後，曹彬作為晉州都監被召到朝廷入見。宋太祖問他道：“以前朕待你十分親厚，你為何故意疏遠朕？”曹彬磕頭謝罪道：“臣是周室的近親，在深宮禁庭任職，怎敢結交權貴！”宋太祖因此對他更加讚許。

七月初八（戊午），朝廷為了改革湖南割據勢力在那裏采用不標準的稱枰，以此厚斂百姓的弊病，在澧、朗諸州頒行朝廷統一的量衡標準。

根據唐、鄧一帶的習俗，家裏如有病人，即使父母也都會拋棄他們離去；所以病人往往很快就死了。武勝軍節度使張永德為此向朝廷進言，宋太祖於是在七月初九（己未）下詔禁止這種做法，並對拋棄親人的家屬治罪。

七月十三（癸亥），湖南發生瘟疫，宋太祖賜給湖南行營將校醫藥。

七月十七（丁卯），宋太祖臨幸武成王廟，接著前往新池，觀看水軍演習水戰。

七月十九（己巳），代知朗州（今湖南常德）的薛居正上言，說朗州舊將汪端率領數萬人入寇州城，但被都監尹重睿擊退。同時，宋太祖下詔蠲免荊南管轄內的百姓今年的一半夏租。

七月二十四（甲戌），前湖南節度使周保權前來宮闕待罪，宋太祖下詔赦免了他，任命他為右千牛衛上將軍。次日，宋太祖下令增築和修繕朗州城牆，疏通那裏的塹壕，並蠲免朗州管轄區內百姓今年的夏租。

七月二十七（丁醜），宋太祖分派近臣到各地祈雨。

七月二十九（己卯），判大理寺事竇儀等人上呈《重定刑統》等書。宋太祖下詔製版印刷，將該書頒行於天下。竇儀等人製定的刑法輕重合宜，時人都稱讚《重定刑統》的詳盡和公允。

北漢宿衛殿直行首王隱、劉昭、趙巒等人陰謀叛亂，事情敗露後全被誅殺。他們的供詞牽連了樞密使段恒。當初，北漢主劉鈞嬖幸郭姬，將要立她為妃。段恒因為她出身低微，所以諫止了北漢主。他又壓抑郭姬的兄弟親戚，不予敘用。郭姬怨恨段恒不肯幫助自己，便趁機在北漢主麵前進讒，做實他的罪名。所以北漢主將段恒支出朝廷去擔任汾州刺史，很快又將他縊殺了。段恒很有幹才，又勤於職守，卻被無辜處死。遼穆宗耶律述律得知後，很為他打抱不平。

北漢主接著任命趙弘為樞密使，郭無為為左仆射兼中書侍郎和平章事。郭無為和趙弘不和，很快就將趙弘支出朝廷去擔任汾州刺史，郭無為則自己兼任樞密使。北漢主將軍國要務全都交給他處理。郭無為又進讒言，說趙弘沒把汾州治理好，於是將他遷徙到嵐州。

八月初一（庚辰），宋太祖下詔，決定在今年冬至到南郊祭祀天地。後來有司部門說冬至是在十一月晦（即最後一天）的前一日，而皇帝首次到南郊祭祀，不應選在靠近晦日的那天，所以請求改用十六日甲子。宋太祖下詔許可。

八月初三（壬午），殿前都虞候兼嘉州防禦使館陶人張瓊自殺。當時軍校史珪和石漢卿等人正得寵，而張瓊卻多次輕慢和侮辱他們，把他們當作女巫。石漢卿他們於是對他恨得咬牙切齒，進讒言說張瓊豢養了部曲百餘人，自己作威作福；還說皇弟趙光義任殿前都虞候時，張瓊曾詆毀過他。宋太祖剛下製要舉行南郊大禮，正想整肅京師，於是召見張瓊，當麵訊問他。張瓊不服，宋太祖一怒之下，命令身邊軍校去打他。石漢卿當即就舉起鐵器猛擊張瓊的腦袋，張瓊當場幾乎氣絕。宋太祖於是讓人把他拖曳出去，下到禦史府立案調查。張瓊知道自己不免一死，到了明德門時，解下腰帶讓人交給他母親。張瓊接著在獄中自殺（《宋史》說定案後，朝廷在城西的井亭賜他自殺）。宋太祖很快又聽說張瓊家裏並沒有多少錢財，也隻有三名奴仆。他為此感到十分後悔，責怪石漢卿說：“你說張瓊有部曲百人，如今都到哪裏去了？”石漢卿說：“張瓊豢養的個個以一敵百。”宋太祖馬上下令優厚撫恤張瓊的家屬。因為他兒子還小，宋太祖便提拔他兄長張進為龍捷副指揮使；然而也不怪罪石漢卿。

張瓊是大名府館陶人，家裏世代擔任牙中軍校，自己年輕時就很有勇力，善於射擊，隸屬趙匡胤帳下。後周顯德中年，趙匡胤跟從世宗南征。在出擊十八裏灘寨時，被戰艦包圍。一名南唐將領手持甲盾在戰鼓聲中呐喊前進，眾人都不敢抵擋。趙匡胤命令張瓊向他射箭，結果一發就擊倒了那人，淮軍因此退卻。當進攻壽春時，趙匡胤乘坐皮船進入城濠。城上大弩連發，箭矢大如木椽。張瓊急忙用身子護住趙匡胤。大矢擊中他的大腿，張瓊昏迷後才複蘇。箭鏃插進他的髀骨，很難拔出。張瓊要了杯酒喝下，軍醫破骨取出箭鏃，血流了數升，但張瓊神色自若。趙匡胤為他感到氣壯。趙匡胤即位成為宋太祖後，提擢他掌管禁軍。張瓊經累遷成為內外馬步軍都軍頭、兼領愛州刺史。幾天後，皇弟趙光義自殿前都虞候出任開封尹。宋太祖說：“殿前衛士如狼似虎的不下萬人，除非張瓊，無法統禦他們。”當即任命張瓊取代趙光義出任都虞候，並升他為嘉州防禦使。張瓊後來的事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

先前，龍捷左廂都指揮使馬仁瑀曾私下將自己熟悉的一位士人交代給負責禮部貢舉的薛居正。薛居正表麵許諾，實際並沒當回事。進士榜出來後，那人並不在榜上。聞喜宴那天，馬仁瑀趁醉帶著他交代的那位士人去謾罵薛居正。禦史中丞劉溫叟為此上奏彈劾馬仁瑀，但宋太祖卻曲意寬容他。

龍捷左廂都指揮使王繼勳是皇後的母弟。他仗勢驕橫倨傲，經常蔑視和欺淩將帥。馬仁瑀獨自和他對抗，相互忿爭，甚至舉起手臂想毆打王繼勳。王繼勳害怕他的勇猛，隻好容忍了他，因而兩人的怨恨和矛盾加深。他們在奉詔到郊外練兵時，想趁機幹掉對方，於是帶領所部禁兵，私下到集市購買白梃。宋太祖多少聽說了此事，當即下詔取消郊外講武。八月初五（甲申），宋太祖改任馬仁瑀為密州防禦使，對王繼勳則不予追問。

同時，宋太祖任命泰州團練使潘美為潭州（長沙）防禦使。南漢人多次入寇桂陽及江華，但都被潘美擊退。溪洞的蠻人和獠人，自唐末動亂以來就沒有上繳租賦，頗為恣意侵掠，成為當地居民的禍患。潘美率軍深入，窮搗他們的巢穴，斬首百餘級。蠻人獠人的黨徒全都潰散。潘美派人招誘，減免他們的罪過，並用自己的俸祿購買牛肉酒水宴請犒勞，還賜給他們金帛加以撫慰。因此那裏的夷人部落安定了下來。

也在八月初五，遼穆宗因為生日，放走了他五坊的鷹鶻。

八月初七（丙戌），宋太祖派給事中劉載朝去拜祭安陵。

先前，北漢派使者前往遼國，說想派兵馬去巡視邊境，請求遼國出兵聲援。八月初八（丁亥），王全斌再次與郭進和曹彬等人率軍進攻北漢的樂平縣，並招降北漢拱衛指揮使王超等人。北漢將領蔚進和郝貴超率領蕃兵和漢兵前來救援，但三戰皆敗。北宋軍於是攻克樂平。八月十二（辛卯），朝廷在樂平縣建立平晉軍，將八百北漢降卒組成效順軍，賜給每人一定的錢帛。

八月十三（壬辰），宋太祖下詔說：“參與《九經》考試的落第舉人，應當依照其他諸科舉人的慣例，允許再試。”次日，女真國派使者來進貢名馬。同時，朝廷蠲免登州沙門島百姓的租稅，讓他們專門修造船隻，用來運送女真人進貢的馬匹過海。

八月十七（丙申），北漢靜陽等十八寨首領相率前來歸降朝廷。同時，泉州的陳洪進派使者前來朝貢。也在這天，齊州上奏，說黃河在本州決口。同時，京師下大雨。

八月十九（戊戌），遼穆宗前往近山，讓人驅趕野鹿出來讓他射獵。十七天後他才返回。次日，遼國幽州岐溝關使柴庭翰等人前來歸降北宋。

八月二十四（癸卯），北宋宰相範質率領百官為宋太祖上尊號，但他沒有應允。

八月二十八（丁未），戶部侍郎呂餘慶因母親去世丁憂離職。當時呂餘慶代知襄州，宋太祖下詔派中使護送他母親的靈柩回鄉，安葬用品都用官府提供。朝廷很快起複（中止服喪）他恢複原官。

這月，南唐主李煜任命吏部尚書建安人遊簡言掌管尚書省事，很快又升遷他為右仆射。

九月初一（庚戌），戶部判官兼水陸轉運使滕白因軍用儲備損壞而被罷官。

也在這天，遼穆宗用青牛和白馬祭祀天地，並在野外飲宴了整個晚上後才作罷。次日，他用酒水和肉脯（肉幹）祭祀天地，再次終夜酣飲。

九月初五（甲寅），群臣三次上表請求為宋太祖加尊號為應天廣運聖文神武。宋太祖這次才同意。同時，高麗國王王昭派使者時讚等人到京師大梁（即開封）入貢。他們過海時遇到大風浪，隨行的淹死了九十多人，時讚僅僅獲免。宋太祖下詔慰勞體恤了他。因即將舉行南郊祭祀大禮，宋太祖下詔說：“開封府選取的樂工八百三十人，暫時隸屬太常寺習樂。”他還下詔說：“嚴禁諸州府長吏讓仆從幹預政事。”

九月十七（丙寅），宋太祖在廣政殿舉行盛大宴會，並開始演奏雅樂。

次日，宣徽南院使兼樞密副使李處耘被貶為淄州刺史。李處耘作為宋太祖的近臣監軍，臨事專斷，和南征主帥都部署慕容延釗不和，兩人互相論奏指責對方。宋太祖因慕容延釗是員宿將，赦免他的過錯，隻是對李處耘治罪。李處耘也十分恐懼，不敢再為自己辯解。

九月十九（戊辰），女真國派使者前來進獻海東的青名鷹（續資治說他們進貢名馬）。

九月二十七（丙子），宋太祖下詔說：“朝臣不得公薦貢舉人員。”依照慣例，每年負責禮部貢舉的官員即將奔赴貢院時，台閣近臣有機會向他推薦頗有才藝的舉人，稱作公薦。然而負責貢舉的官員礙於麵子，很難不徇點私情。所以這時朝廷禁止了這一做法。

也在這天，朝廷賜給南唐一萬隻羊。

同時，慕容延釗上奏，說擒獲叛亂的朗州舊將汪端，已在朗州都市將他碎屍。汪端起初攻打州城，但無法攻克，便和他的黨徒嘯聚山澤，淪為群盜。監軍使懷疑朗州城中有一千多僧侶陰謀成為汪端的內應，將他們盡數捉捕，並要殺了他們。代理朗州知州薛居正想辦法將這事暫時拖延下來。當汪端被俘獲後，州府審訊了他，結果發現這些僧侶並沒參與他的陰謀。薛居正等於救活了所有人。

這月，北漢主劉鈞引誘遼兵攻打平晉軍。九月二十九（戊寅），朝廷下令洺州防禦使郭進督領大將張彥進、曹彬、陳萬通，帶著步騎前往救援。宋軍到了離樂平還有一舍（三十裏）地時，北漢人就帶兵離去了。

冬十月初二（庚辰），宋太祖下詔，要求州縣設置征稅的簿冊。

十月初五（癸未），他下令襄州全麵搜索湖南行營諸軍搶掠的男女百姓，然後派官吏將他們分送回家。朝廷還釋放了潭、邵二州的數千鄉兵回家務農，並減免江陵府管轄下的百姓舊日田租的一半。

十月二十一（己亥），宋太祖到近郊狩獵。十月二十九（丁未），吳越王錢俶派他兒子錢惟濬到大梁入貢，進獻南郊大禮需要的金銀、珠器、犀象、香藥等，價值各數以萬計。

翰林學士兼中書舍人扈蒙將仆從扈繼遠當作侄子，並將他托付給他的同年進士淮南轉運使仇華，讓扈繼遠管理鹽務。扈繼遠利用職權盜竊官鹽。事發後，朝廷於十月三十（戊申）褫奪了扈蒙的金紫官階，貶黜他為左讚善大夫。

泉州的陳洪進派牙將魏仁濟帶著表章來到大梁。陳洪進自稱清源節度副使，代知泉、南等州，並表示願意聽命於朝廷。宋太祖派通事舍人王班持詔前往撫諭。

十一月初七（乙卯），荊南節度使高繼衝進獻南郊祭祀大禮用的一萬兩銀子。

十一月初九（丁巳），宋太祖賜給南唐主李煜一道詔書，詳細解釋了他為何要接納泉州的陳洪進，並打算將節度使的旄鉞授予他。

十一月十五（癸亥），宋太祖到太廟祭典。當晚，天氣陰晦，但到了半夜時分，天空放晴。這次是宋太祖乘坐玉輅首次前來太廟。左諫議大夫崔頌攝理太仆。他對儀仗等有關祭祀大禮的名稱和事物都非常熟悉，對宋太祖的提問回答得也十分詳細敏捷，所以宋太祖非常高興。十一月十六（甲子），朝廷在南郊舉行合祭天地的大禮，以宣祖（宋太祖父親趙弘殷）配祭。宋太祖從郊禮回來後，登禦明德門，宣布大赦，改元為乾德。群臣奉冊，在崇政殿為他正式上尊號為應天廣運仁聖文武至德皇帝。

早先，宋太祖跟大禮使範質說：“中原多故已有一百多年了，禮樂和儀製幾乎就要斷絕。如今幸好時節和順，年景豐登，我們才有機會舉行郊祭的大禮。祭告百神的東西都必須完備，愛卿與五使都應當廣泛征求遺留下來的賢人意見，遵行以前的章典慣例，不要有所荒廢遺漏，滿足朕恭敬的心意。”於是範質與陶轂和張昭等人探討尋找以前郊禮的事例，詳細製定新的規定，稱作《南郊行禮圖》，又讓司天監製定《從祀星辰圖》，上呈給宋太祖。他們又進言說：“供享太廟和郊外祭天時，扈從祭祀的群臣理應在七日前在尚書省接受誓戒。現在卻在一日內接受，似乎有欠真誠。還希望朝廷分出時日各誓百官。”宋太祖全都聽從了。即將升壇祭天時，有司部門要將黃褥鋪在道上。宋太祖說：“朕整潔真誠地事奉上天，不必如此。”於是下令撤去。回宮時，他要乘坐金輅禦駕，並環顧了身邊侍從，然後說：“根據章典，可以乘坐皇輦。”

當初，有司部門商議由誰配享時，請求以僖祖（宋太祖高祖父趙朓）升配。張昭建議道：“隋、唐以前，雖然追立四廟，有時也建立七廟，然而並無為祖上遍加帝號的明文規定。梁、陳時南郊祀天，都以皇考（即父親）配享。北齊圜丘祭祀昊天，以神武（北齊顯祖高洋的父親高歡，也是北齊奠基人）升配。隋朝在圜丘祭祀昊天時，也是以皇考配享。唐貞觀初年，以高祖配享圜丘。梁太祖南郊祭天時，以皇考烈祖配享。臣恭敬地認為宣祖積累多代功勳，為王業奠定大基，所以請求奉他配享。”宋太祖聽從了。

十一月十八（丙寅），南唐主派使者前來慶賀宋太祖舉行南郊祭天大禮，並敬賀他冊尊號，還為此進獻數以萬計的銀子和絲絹。次日，宋太祖賜給近臣不同的襲衣、金帶、器幣、鞍馬。同時，他下詔說：“防禦、團練、刺史州，以前帶有都督府稱號的一並停止，但仍然定為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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