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高祖天福十二年即公元947年閏七月十八,後漢高祖劉知遠因新授宋州節度使杜重威占據鄴都反叛,命令大將高行周和慕容彥超率兵進討。閏七月二十九,漢人軍民在恒州起事,並在次日將恒州契丹主帥麻荅等人趕出州城。
八月十五(丙申),後漢高祖下詔說:“天下所有賊盜,不管贓物多少,隻要證據確鑿,一並處死。”當時各地盜賊很多,朝廷非常頭疼,所以采用了重法,並分別命令使者到各地負責捉捕。宰相蘇逢吉親自起草詔書,原意是:“一應賊盜,連同四鄰擔保的民戶,都全族處斬。”朝臣都覺得:“盜賊都不該滅族,更何況互相擔保的四鄰!”蘇逢吉極力爭辯,但大家還是反對。不得已,他隻好省去了“全族”二字。即使如此,結果還是導致了捕賊使者張令柔殺害平陰縣十七村平民的事件。
蘇逢吉為人,嚴苛好殺。他在河東幕府時,當時的節度使劉知遠讓他“靜獄”,以此祈求福祉。蘇逢吉居然將獄囚全都殺了,當作靜獄。當他成為宰相時,朝廷剛剛草創,後漢高祖將軍旅大事都交給楊邠和郭威,把朝廷百司的政務則交給蘇逢吉和蘇禹珪。這二相決定政事時,全隨心所欲,根本不參考舊製。雖然事情辦得迅速,毫不拖延;然而舍取或貶遷,全憑他倆高興。因為後漢高祖正信任他們,所以也沒人敢說什麽。蘇逢吉尤其貪婪奸詐,公開牟求財貨,無所避諱。他繼母死時,他不為她服喪。他的庶兄自外地進京,沒告訴蘇逢吉之前就去探望了他的幾個兒子。蘇逢吉勃然大怒,暗中指使郭威找個其他理由將他的庶兄給仗殺了。
也在八月十五,後漢高祖因兩浙節度使、守太師、兼中書令、吳越國王錢弘佐病故而取消三日朝會。
楚王馬希廣的庶弟天策左司馬馬希崇,生性狡猾奸險。他暗中寫信給他兄長馬希萼,挑撥說長直都指揮使劉彥瑫等人違背先王的遺命,廢長立少,故意以此激怒馬希萼。
馬希萼自永州前來奔喪。八月二十四(乙巳),他抵達趺石。劉彥瑫勸馬希廣派侍從都指揮使周廷誨等人率領水軍去攔住他,並命令永州將士全都脫下甲胄才能進城,然後將馬希萼安頓在碧湘宮,就在那裏服喪,不讓他入宮和馬希廣相見。馬希萼請求回到朗州,周廷誨則勸馬希廣殺了他。馬希廣說:“我怎忍心殺害自己的兄長!寧可將潭、朗二地分而治之。”於是厚贈馬希萼,讓他回朗州去。馬希崇常為馬希萼打探馬希廣的消息,不管是他說的話或做的事,都秘密派人轉告給朗州,還約定成為內應。
八月二十五(丙午),後漢高祖為吐渾府節度使兼檢校太尉王義宗加沁州刺史。八月二十八(己酉),他任命刑部尚書竇貞固為吏部尚書。當天,薛懷讓的奏折抵達朝廷,說他收複邢州,並殺了契丹人任命的節度副使兼知州事劉鐸。其實劉鐸已經宣布歸降後漢。薛懷讓派人騙他說:“我奉詔襲擊契丹,請求暫時駐紮在貴郡。”劉鐸開門迎納時,即被薛懷讓所害。當時人們都為他報冤。劉鐸最初被契丹任命為邢州都指揮使。當永康王耶律兀欲任命高奉明為節度使時,麻荅任命劉鐸為邢州副使兼都指揮使。後漢高祖抵達東京時,高奉明逃歸鎮州,讓劉鐸代理邢州事務。這時他遇害。
八月二十九(庚戌),文武百官上表,請求將二月四日後漢高祖的誕辰日定為聖壽節。後漢高祖同意了。他還為前晉昌軍節度副使李肅加左驍衛上將軍,讓他在該位置退休致仕。
契丹消滅後晉時,驅趕了後晉的二萬匹戰馬回歸契丹,所以這時漢兵缺乏戰馬。也在八月,後漢高祖下詔,派人到沒有遭到契丹人搶掠的河南諸道購買士人和平民的馬匹。
同時,他下製封兩浙的錢弘倧為東南兵馬都元帥、鎮海和鎮東節度使兼中書令、吳越王。
荊南節度使高從誨聽說杜重威反叛,便派數千水軍趁虛去襲擊襄州。後漢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審琦帶兵擊退了他們。荊南兵又入寇郢州,刺史尹實也擊潰了他們。高從誨於是和後漢斷絕附庸關係,投靠南唐和後蜀。
當初,荊南介於湖南、嶺南、福建之間,地方狹小,兵力衰弱。自從武信王高季興時,諸道入貢時都得經過他的地盤,所以荊南人經常趁機掠奪進貢的貨物和禮幣。當諸道寫信譴責他們,或派兵出討時,荊南才不得已歸還了他們劫掠的財物,但從未感到羞愧過。當高從誨繼任後,後唐、後晉、契丹、後漢輪番占據中原,南漢、閩、吳、後蜀也先後稱帝。高從誨貪圖各國對他的賜予,到處向人稱臣。所以諸國都很看不起他,把他叫作“高無賴”。
同時,南唐主李璟任命太傅兼中書令宋齊丘為鎮南節度使。
南漢主劉晟擔心他幾個弟弟會和自己兒子爭奪皇位,便殺了齊王劉弘弼、貴王劉弘道、定王劉弘益、辨王劉弘濟、同王劉弘簡、益王劉弘建、恩王劉弘偉、宜王劉弘照;還把他們的男孩全都殺了,然後納他們的女兒去充實後宮。他修建了一千多間離宮屋室,都用珠寶裝飾,裏頭設置用來烹人的大鍋、給人上酷刑的鐵床、刳剔人肉的刑具,不一而足,號稱“生地獄”。他曾喝得大醉,將一顆瓜放在一名樂工的脖子上,試他的劍鋒,結果砍斷了那樂工的頭。
九月十三(甲子),後漢高祖讓宰相蘇逢吉兼任戶部尚書,蘇禹珪兼任刑部尚書。九月十六(丁卯),他任命吏部侍郎兼代理太常卿事張昭為太常卿,並於次日追贈已故易州刺史郭璘為太傅。
當時蘇逢吉和蘇禹珪自河東節度使府僚佐一下子身居相位,沒什麽名望;所以後漢高祖想得到朝廷舊臣,同時拜他們為相。當初,他與吏部尚書竇貞固都曾在晉高祖下頭任職,互相了解敬重。即位後,他覺得竇貞固持重寡言,頗有時望,便想拜他為相。因此他征求蘇逢吉的意見,問道:“竇貞固下來,誰能當宰相?”蘇逢吉和翰林學士兼代行中書舍人李濤關係很好,便趁機推薦了他,說:“當年李濤請求殺了張彥澤。陛下在太原時也曾十分器重他。所以這人能當宰相。”
再說,高行周和慕容彥超率軍到鄴都出討杜重威。慕容彥超想馬上猛攻城池,高行周則要緩兵等待他們的間隙。高行周的女兒是杜重威的媳婦,慕容彥超於是揚言說:“高行周因為女兒的緣故,舍不得攻城。”於是二將失和。後漢高祖擔心會發生其他事變,便打算親自帶兵出擊杜重威,但還沒最後決定。正好李濤上疏請求他禦駕親征,後漢高祖因此非常高興,便覺得李濤有宰相的才器。九月二十三(甲戌),他加蘇逢吉為左仆射兼門下侍郎和監修國史,蘇禹珪為右仆射兼中書侍郎和集賢殿大學士;並任命竇貞固為司空兼門下侍郎、平章事、宏文館大學士;任命李濤為戶部尚書兼中書侍郎。四人一道同平章事。
當天,太常卿(《舊五代史》作權太常卿,但早先說已正式任命;此處以早先為準)張昭上疏,奏請更改一代樂名。
九月二十七(戊寅),後漢高祖下詔,因杜重威叛亂,他定於本月二十九日巡幸澶、魏一帶,犒勞出征大軍,並任命皇子劉承訓為東京留守。同時,前宰相馮道、前樞密使李崧、前左仆射和凝自鎮州回來。九月二十八(己卯),後漢高祖任命李崧為太子太傅,和凝為太子太保。次日,禦駕離開京師大梁。
晉昌節度使趙匡讚是很早就投降了契丹的燕王趙延壽的兒子,所以擔心自己終究不被後漢朝廷所容,便於冬十月初,暗中派親信趙仙奉表歸降後蜀,並請求後蜀派兵自終南山路前來接應他。
十月初二(癸未),後漢高祖任命太子太保李鏻為司徒,太子太傅盧文紀為太子太師,前磁州刺史李穀為左散騎常侍。次日,禦駕抵達韋城,後漢高祖下詔說:“河北諸州在押罪人,自十月五日黎明以前,即使平常大赦不予寬宥的,也都予以赦免。”
十月十一(壬辰),太陽裏出現一個如同雞蛋那麽大的黑子。十一月十五(丙申),後漢高祖任命相州留後王繼宏為相州節度使,加檢校太傅。
十月十七(戊戌),後漢高祖抵達鄴都城下,在高行周的兵營過夜。高行周跟他說:“城中糧食尚未耗盡,如果現在猛攻,隻會白白犧牲士卒,也未必容易攻克。不如暫緩進攻,對方糧食沒了,將不戰自潰。”後漢高祖同意他的看法。幕容彥超曾多次因事淩辱高行周,高行周於是向執政大臣哭訴,說慕容彥超曾用糞土堵塞自己的嘴。蘇逢吉和楊邠秘密將這事轉告後漢高祖。後漢高祖深知這是慕容彥超的不對,但還是想法讓二將和解。他又召慕容彥超到帳中加以責備,並讓他到高行周那裏道歉。
杜重威聲言說,禦駕一到他立即投降。後漢高祖派給事中陳觀前往宣諭詔旨,但杜重威又關閉城門拒絕王師。城中糧食逐漸枯竭,很多將士出城投降。當時大家都不想馬上攻城,隻有慕容彥超一再請求,後漢高祖最後也同意了。十月二十五(丙午),他親自監督諸將攻城,還登上高崗觀戰。然而自寅時(淩晨三點)直至辰時(早上七八點),士卒傷了萬餘人,死了千把人,也無法攻克,官軍隻好收兵。慕容彥超再也不敢重提攻城的事了。
當初,契丹留下幽州兵一千五百人衛戍大梁。後漢高祖進入大梁時,有人密告說幽州兵將要鬧變,後漢高祖便派兵將他們全都殺死在繁台之下。當王師包圍鄴都時,幽州指揮使張璉率領幽州兵二千人幫助杜重威拒守。後漢高祖屢次派人前往招諭勸降,許諾他們不死。張璉說:“繁台的士卒,因為何罪而盡被殺戮?如今我堅守在此,隻求戰死而已。”因此鄴都城池長久無法攻克。
十一月初二(壬子),鄴都一帶奇寒,樹枝結成厚冰。次日是冬至,扈從禦駕的官員到行宮道賀。
十一月初六(丙辰),內殿直韓訓進獻攻城器具。後漢高祖說:“城中所仗恃的隻是軍心而已。軍心一旦離叛,城池也就守不住了。這些東西有什麽用處!”
十一月初九(己未),湖南的奏折抵達朝廷,說荊南節度使高從誨反叛。十一月十一(辛酉),鄴都一帶樹枝又結成厚冰。十一月二十三(癸酉),那一帶又出現樹枝結厚冰的氣候。
杜重威反叛時,他的觀察判官金鄉人王敏屢次哭著勸諫,但他都不聽。當糧竭力盡時,杜重威於十一月二十四(甲戌,《舊五代史》作兩天前即壬申,說杜重威上表請求歸命朝廷;估計一回事)派王敏奉表出降。次日,杜重威的兒子杜弘璉來行宮覲見;接著第二天杜重威妻子石氏也來覲見。石氏即後晉的宋國長公主。後漢高祖都讓他們回到城裏。十一月二十七(丁醜),杜重威身穿素服開門出降,並到行宮待罪。後漢高祖下詔赦免他的罪行。這時,鄴都城中軍民已經餓死了什之七八,幸存的人也瘦得沒有人樣。張璉先要求朝廷發誓不會殺他們,後漢高祖便下詔,允許他們回歸幽州鄉裏。但當他們出降時,後漢高祖將張璉等將校數十人殺了,然後放縱他的士卒北歸幽州。幽州士卒即將出境時,在相州境內大肆搶掠後才離去。
郭威請求殺了杜重威的一百多名牙將,並沒收杜重威的家產,用來獎賞戰士。後漢高祖同意了。他接著為鄴都留守兼天雄軍節度使高行周加守太尉,進封臨清王;任命杜重威為檢校太師、守太傅、兼中書令、楚國公。杜重威每次出入私邸,路人往往向他投擲瓦礫,還破口大罵他。
司馬光評論道:後漢高祖殺了幽州無辜的士卒一千五百人,很不仁義。他又誘騙張璉出降後殺了他,毫無信用。杜重威罪大惡極他反而赦免了他;真是刑罰失措。仁以合眾,信以行令,刑以懲奸;失去這三樣東西,卻用什麽守衛國家!他的皇祚國運無法延續,也是理所當然!
高行周因慕容彥超在澶州,便一再推辭鄴都留後的職位。十一月二十九(己卯),後漢高祖讓忠武(許州)節度使兼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史弘肇帶著同平章事頭銜出任歸德(宋州)節度使兼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讓義成(滑州)節度使兼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劉信帶著同平章事頭銜出任忠武(許州)節度使兼侍衛親軍馬步軍副都指揮。為了安撫高行周,後漢高祖改任澶州節度使慕容彥超為天平(鄆州)節度使,也為他加同平章事。他還任命前定州節度使李殷為貝州節度使;改任鄭州防禦使郭從義為澶州節度使。
吳越王錢弘倧大規模檢閱水軍,給他們的賞賜比以前多處一倍。內牙統軍使胡進思一再諫止,錢弘倧勃然大怒,將禦筆丟進水裏,說:“我的財產要和士卒共有,哪有給多給少的限定!”
十二月初一(辛巳),後漢高祖任命護聖左廂都指揮使兼嶽州防禦使李洪信為遂州節度使兼侍衛步軍都指揮使;任命護聖右廂都指揮使兼永州防禦使尚洪遷為夔州節度使兼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十二月初六(丙戌),禦駕離開鄴都返京。
後蜀主孟昶派雄武都押牙吳崇惲帶著樞密使王處回的書信去招降後漢鳳翔節度使侯益。十二月初十(庚寅),後蜀主任命山南西道節度使兼中書令張虔釗為北麵行營招討安撫使,雄武節度使何重建為副使,宣徽使韓保貞為都虞候,共帶兵五萬,張虔釗經由散關,何重建經由隴州,大舉出擊鳳翔。他還派奉鑾肅衛都虞候李廷珪帶兵二萬經由子午穀,去增援長安。諸軍浩浩蕩蕩地離開成都,旌旗連綿數十裏。
十二月十一(辛卯),皇子開封尹劉承訓病故。劉承訓孝友忠厚,對朝政也很熟悉,人們為他的去世無不感到可惜。劉承訓字德輝,是後漢高祖的長子。他少年時就溫文忠厚,姿儀俊美,後漢高祖尤其鍾愛他。在後晉時他經累遷官至檢校司空,後漢開國之初被授予左衛上將軍。後漢高祖將要奔赴洛陽時,任命劉承訓為北京(太原)大內巡檢,但沒多久就下詔讓他奔赴宮闕,授他為開封尹、檢校太尉、同平章事。這天他在開封府署病故,終年二十六歲。
十二月十三(癸巳),後漢高祖回到大梁。
威武(福州)節度使李孺贇(即李達)與吳越戍將鮑修讓不和,因此密謀要襲殺鮑修讓,重新在福州歸降南唐。鮑修讓察覺了他的密謀,於是帶兵進攻他的府第。也在十二月十三這天,鮑修讓殺了李孺贇,夷滅他的家族。
十二月十四(甲午),因皇子開封尹劉承訓去世,後漢高祖取消三天朝會,並於次日追封他為魏王。十二月十七(丁酉),後漢高祖為魏王在太平宮舉哀,哭得非常傷心,以致身體不適。他還讓人將魏王的棺柩送到太原歸葬。
十二月二十(庚子),司徒李鏻去世。李鏻是唐朝宗室,父親李洎曾任韶州刺史,伯父李湯在唐懿宗鹹通中年曾任給事中。唐懿宗任命乳母楚國夫人的女婿為夏州刺史時,李湯將製書原封不動退回。唐懿宗不得不下詔解釋說:“朕少年時失去親人,要不是因楚國夫人的撫養,就不會有朕的此身。這樣做也許不符合朝典,但還希望愛卿放下,今後也不會援以為例。”李湯這才奉詔。他就是如此誠實正直。
李鏻少年時就參加進士考試,但累試不第。後來他到河朔一帶客遊,自稱曾任清海軍掌書記,前往拜謁定州節度使王處直,但沒得到禮遇。李鏻幹脆脫掉綠色,穿上緋色官服,到常山去拜謁要人李宏規,因為宗姓請求將他當作兄長事奉,因此得以進身。趙王王鎔後來聘他為從事。王鎔死後,他成為王鎔養子王德明(即張文禮)的賓客。王德明派李鏻出使晉王李存勖,李鏻秘密上疏羅列王德明殺害王鎔後篡位的罪行,並談到王德明容易被幹掉的現狀。晉王十分嘉許。當常山平定後,晉王任命李鏻為霸府支使。他曾私下跟李存勖說:“我有四個兒子,請大王殺了他們。”莊宗問為何,李鏻答道:“他們出生在常山,繼承了悖亂的風氣,不能留下。”李存勖隻是笑笑而已。同光初年,已是後唐莊宗的李存勖授李鏻為宗正卿,很快又讓他兼工部侍郎。常山有唐朝的啟運陵,李鏻接受富人李守恭的賄賂,署任他為陵台令。李守恭殘暴專橫,被地方長吏指責,對他立案調查,並奏聞朝廷。李鏻為此被貶為司農少卿,削去金紫。沒多久,他出任河府副使。明宗即位時,他曆任兵部和戶部侍郎,及工部和戶部尚書。長興中年,因為他和明宗有舊日交情,常懷入相的想法,曾私下跟當時的宰相們說:“如今唐祚中興,應當重視宗室,才高的宗屬理應位居相位。我雖然不才,也曾在莊宗的霸府做事,也曾在藩邸見到過今上。我家世代都是重要藩侯或宰相;靖安李氏,實在不在諸族之下。要論才較藝,我也不亞於眾人。長久把我放在一般朝臣的行列,諸君能心安理得嗎?”宰相馮道和趙鳳總對他的僣越十分氣憤。不久,李鏻因為淮南吳國派細作來跟他聯係,他便跟樞密使安重誨說:“偽吳很久以來就想歸附我國。如果朝廷先派使者去勸諭,他們就會馬上前來朝見。”安重誨也覺得可行,便將一條玉帶授予那細作,讓他前往淮南,以那玉帶作為信物。但那人再也沒回來。朝廷因此將李鏻貶為兗州行軍司馬。後來他被替代,接著回歸宮闕,重新出任戶部尚書,很快又轉兵部尚書,不久還兼判太常卿事。他曾暫時負責選部,在權衡任命官員方麵嚴重失誤,受到輿論的非議。後晉天福中年,他任守太子少保。開運中年,他升遷太子太保。後漢高祖到大梁後,授他為守司徒,幾個月後他就病故了,終年八十八歲。後漢高祖下詔追贈他為太傅。
十二月二十一(辛醜),後漢高祖任命前鄜州節度使郭謹為滑州節度使,加檢校太尉。十二月二十八(戊申),宿州上奏,說那裏餓死了八百六十七人。
再說,侯益請求歸降後蜀,讓吳崇惲帶著鳳翔的兵馬登記冊和糧食帳本西還成都,還和駐守長安的趙匡讚一同上表,請求出兵平定關中。
十二月二十九(己酉),鮑修讓將李孺贇的首級寄到錢塘,吳越王錢弘倧於是任命丞相山陰人吳程代理威武節度事務。
吳越王錢弘倧生性剛正嚴厲。他為忠獻王錢弘佐當時姑息容忍諸將,朝政掌握在他人手中而感到憤恨。即位後,他下令誅殺了杭、越二州蔑視律法的三名官吏。
內牙統軍使胡進思仗恃自己有迎立吳越王的功勞,頗為幹預政事。錢弘倧十分厭惡,想支出他擔任一州藩臣,但胡進思不想出朝。胡進思有所謀略或建議時,錢弘倧多次當麵反駁他。胡進思回家後,設立忠獻王的牌位,披頭散發地在他靈前痛哭。有人擅自殺牛,被官吏拿下處置,並上報說沒收了他賣的牛肉近千斤。錢弘倧問胡進思道:“大頭牛能賣幾斤肉?”胡進思答道:“不過三百斤。”錢弘倧說:“那麽這官吏就是胡說八道了。”於是下令調查他欺罔的罪過。胡進思拜賀吳越王的明察。錢弘倧問他:“你如何能知道得這麽清楚?”胡進思躊躇了片刻才答道:“臣當年尚未從軍時,也曾從事過這買賣。”胡進思以為錢弘倧知道他的舊業,故意以此羞辱他,所以更加憤恨生氣。胡進思曾建議讓李孺贇回歸福州。當李孺贇反叛時,錢弘倧責怪了他,胡進思因而更加不安。錢弘倧與內牙指揮使何承訓密謀驅逐胡進思,又和內都監使水丘昭券商量這事。水丘昭券覺得胡進思的黨羽十分強盛,恐怕很難製服,所以建議不如容忍他。錢弘倧猶豫未決。何承訓擔心一旦事情泄漏,自己要吃虧,便反而將吳越王的密謀告知胡進思。
十二月三十(庚戌),錢弘倧在夜晚宴請將吏,胡進思懷疑他正密謀對付自己,便率領他的黨羽作亂,帶領親兵一百人,身穿戎服,手執兵器,進入天策堂去見錢弘倧,責問道:“老奴無罪,大王為何要對付老臣?”錢弘倧叱喝他退下,但胡進思不退,而他身邊手持兵器的隨從都無比憤怒。錢弘倧猝然感到驚愕,話都來不及說,就急忙跑進義和院。胡進思鎖了院門,然後偽造王命,向使府內外宣告說:“大王突然得了風疾,現傳位於同參相府事錢弘俶。”
胡進思於是率領諸將到錢弘俶的私第,將他迎接入府,並召丞相元德昭前來。元德昭來時,站立在簾外,不肯下拜,說:“我等著拜見新君。”胡進思急忙撩起簾子出來,元德昭這才下拜。胡進思詐稱是根據錢弘倧的命令,承製任命錢弘俶為鎮海和鎮東節度使兼侍中。錢弘俶說:“你能保全我兄長的性命,我才敢承命。不然,我將退避,為賢人讓路。”胡進思答應了。錢弘俶這才開始視事。
胡進思接著殺了水丘昭券及進侍鹿光鉉。鹿光弦是錢弘倧的舅舅。胡進思的妻子責備他說:“其他人殺了也就算了。水丘昭券是位君子,你為何要殺害他!”
這年,南唐主李璟任命羽林大將軍王延政為安化節度使,進封鄱陽王,讓他出鎮饒州。
要想知道五代十國後來的事,請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