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係列五：後唐之亡之一：後唐閔帝即位與閩人怒殺薛文傑

長興四年即公元933年十一月二十六，後唐明宗李覃在大內的雍和殿駕崩。十一月二十九（辛醜），皇子宋王李從厚從天雄軍抵達洛陽。

這期間，閩主王璘（即王延均）尊魯國太夫人黃氏為皇太後。閩主喜好鬼神，巫師盛韜等人都很得寵。內樞密使薛文傑跟閩主說：“陛下的左右很多都是奸臣，如果不借助諸鬼神，就無法知道到底誰是。盛韜善於和鬼神來往，陛下應當讓他去察看。”閩主聽從了。薛文傑平時厭惡樞密使吳勖。剛好吳勖有病，薛文傑前往探望，跟他說：“主上因吳公久病，想要罷免吳公近密的職位。我說吳公隻有頭痛等小毛病而已，將要痊愈了。主上如果派使者來問疾，千萬不要說是其他疾病。”吳勖許諾了。次日，薛文傑指使盛韜跟閩主說：“適才見到北廟崇順王正在審訊吳勖謀反的事，用銅釘釘他的腦，又拿金椎擊打。”閩主將這事轉告薛文傑。薛文傑故意說：“未必可信。陛下應該派使者去問問。”使者回來匯報，說吳勖果然說自己頭痛。閩主當即收捕他下獄，然後讓薛文傑及獄吏混雜著審訊他。吳勖隻得自誣服罪，閩主將他連同妻兒都誅殺了。因此國人更加憤怒，恨死了薛文傑。。

建州土豪吳光向南吳請求援兵。南吳信州刺史蔣延徽不等到朝命，就帶兵會合吳光進攻建州。閩主派使者向吳越國求救。

十二月初一（癸卯），後唐正式為明宗發喪，並將梓宮（即帝王靈柩）搬到西宮的二儀殿。百官身穿素白縞服站立在自己的班位，中書侍郎兼平章事劉煦宣讀遺製。宋王李從厚在靈柩前正式即帝位，成為史上的後唐閔帝；服喪以日易月，完全依照舊製。

十二月初五（丁未），群臣上表請閔帝聽政。表章第二次上呈後，閔帝才下詔應允。兩天後，閔帝賜給朝廷內外將士不同的賞賜。十二月出八（庚戌），閔帝穿著縗服在廣壽門的東廡下召見群臣。宰臣馮道進言道：“陛下長久居喪，哀毀過度。臣等都希望一睹聖顏。”樞密使朱弘昭上前舉起閔帝的帽子，群臣看了閔帝的麵孔後，兩次下拜而退。閔帝接著登禦光政樓，慰撫洛陽軍民。

明宗兒子秦王李從榮死後，馬軍都指揮使朱洪實的妻子入宮，司衣王氏跟她談及秦王的事。王氏說：“秦王作為兒子，不在先帝左右侍疾，以致惹禍上身，是他自己的罪過。但要說他大逆不道，那真是極大的誣陷。朱司徒（即朱弘昭）最受秦王的恩惠，當時沒為他辯護，實在太可惜了！”朱洪實聽說後，非常恐懼，便和親軍都指揮使康義誠一道將這話轉告閔帝，並說王氏和李從榮私通，還為他大談宮中的事。十二月初九（辛亥），閔帝賜王氏自殺。這事也牽連了明宗的寵妃王淑妃。王淑妃平時和李從榮十分親厚，閔帝因此也開始對她產生懷疑。

十二月十一（癸醜），閔帝任命前鎮州節度使涇王李從敏代理河南府事務，但很快又讓右仆射盧質取代他。

十二月十三（乙卯），司儀康氏受到司衣王氏的株連，也被賜死。

十二月十四（丙辰），閔帝任命天雄軍節度判官唐汭為諫議大夫，掌書記趙彖為起居郎，元從都押衙宋令詢為磁州刺史。朱弘昭將誅殺秦王和擁立閔帝當作自己的功勞，所以想專擅朝政。宋令詢在閔帝左右侍奉最久，深得閔帝親信。朱弘昭不想有舊人在閔帝身邊，所以將他支出朝廷。閔帝很不高興，但也無可奈何。

次日，閔帝任命左仆射兼平章事馮道為山陵使，戶部尚書韓彥惲為副使，中書舍人王延為判官，禮部尚書王權為禮儀使，兵部尚書李鈴為鹵簿使，禦史中丞龍敏為儀仗使，右仆射兼代理河南府盧質為橋道頓遞使。十二月十八（庚申），閔帝任命前相州刺史郝瓊為右驍衛大將軍，出任宣徽北院使；任命光祿卿兼三司副使王玫為三司使。三天後，他追贈在秦王事變中死去的檢校太尉、右衛上將軍、三司使孫嶽為太尉和齊國公。

十二月二十五（丁卯），閔帝釋下縗服。群臣三次上表，請求他恢複正常膳食，並登禦正殿上朝，閔帝答應了。

西川節度使孟知祥得知明宗駕崩，跟僚佐們說：“宋王年幼弱小，在朝廷為政的都是胥吏小人，那裏的動亂指日可待。”

十二月二十八（辛未），閔帝開始登禦中興殿上朝。群臣站列在班位上，馮道登上台階進酒。閔帝說：“朕近來對這東西不感興趣。除了賓友聚會，朕不近酒樽。何況現正在沉痛之中，怎能飲酒吃肉！”命令將酒食徹去。閔帝自從結束了以日易月的服喪製度後，就召翰林學士給他講讀《貞觀政要》和《太宗實錄》，有勵精圖治的決心。然而他不知要點，而且優柔寡斷。宰相李愚私下跟同僚說：“我們的君上延訪臣下，卻很少找我們。我們位高任重，事情真讓人擔憂。”眾人都屏住氣息，不敢回應。

吳越的順化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明州事務錢元珦驕縱不法。每當對王府有所請求而沒有獲得時，總要上書抱怨，語氣悖慢。他曾對一個官吏生氣，居然將他放在一個燒熱的鐵床烤灸，搞得滿城都是臭氣。吳王錢元瓘派牙將仰仁詮到明州召他，仰仁詮身邊的人擔心錢元珦難以對付，都勸他多加防備。仰仁詮不聽，穿著平常服裝徑直前往聽事廳。錢元珦見到仰仁詮前來，竟嚇得直戰栗。仰仁詮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帶回錢塘，錢元瓘將他幽禁在另一個宅第。仰仁詮是湖州人。

同時，閩主將福州改名為長樂府。他的親從都指揮使王仁達有擒拿反叛的建州節度使王延稟的功勞，而且生性慷慨，言事時無所避諱。閩主十分討厭他，曾私下跟身邊人說：“王仁達智謀有餘。我還能控製得了他，但當不了少主的臣下。”這時，他竟然誣陷他反叛，將王仁達給滅族了。

當初，楚王馬殷的兒子馬希聲和馬希範同日出生。馬希聲母親是袁德妃，馬希範母親是陳氏。馬希範怨恨馬希聲先他而立，毫不謙讓。當馬希範自己嗣位後，對袁德妃十分無禮。馬希聲母弟馬希旺任親從都指揮使，馬希範經常指責他。袁德妃請求讓馬希旺辭職去當道士，但馬希範不肯，隻是解除了他的軍職，讓他居住在一個簡陋的草門竹屋裏，不許參預兄弟的聚集。袁德妃死後，馬希旺也因憂憤而死。

應順元年即公元934年春正月初一（壬申），後唐閔帝李從厚登禦廣壽殿視朝，百官前往閣門奉慰。當時議政的人都說，月首穿著朝服臨朝，隻能在不視朝時才能這樣。正月初四（乙亥），契丹派人前來朝貢。兩天後，閔帝任命太常卿崔居儉為秘書監，任命前蔡州刺史張繼祚為左武衛上將軍，出任山陵橋道頓遞副使。

正月初七（戊寅），閔帝登禦明堂殿，仗衛如同正式禮儀，還奏宮廷的懸樂，群臣身穿朝服各就班位。朝廷宣製大赦天下，改長興五年為應順元年。當時議政的人認為梓宮尚未下殯，宮廷奏懸樂不符合禮製。但懸而不奏則可。同時，回鶻可汗仁美派使者來進貢地方特產，以及已故可汗仁裕遺留的駿馬。當天，閔帝命令中使三十五人帶著先帝的鞍馬和衣帶分別賜給藩臣。

正月初九（庚辰），閔帝為宰臣馮道加司空，李愚加右仆射，劉煦加吏部尚書，其餘一並如故。兩天後，他又給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兼河陽節度使康義誠加檢校太尉、兼侍中，判六軍諸衛事。

樞密使朱弘昭和馮贇嫉妒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兼寧國節度使安彥威和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兼忠正節度使張從賓，因此在正月十三（甲申）將安彥威支出朝廷去擔任護國（河中）節度使，讓捧聖馬軍都指揮使朱洪實取代他；將張從賓支出擔任彰義（涇州）節度使，讓嚴衛步軍都指揮使皇甫遇取代他。安彥威是崞縣人；皇甫遇是真定人。朝廷給安彥威和張從賓並加檢校太傅；給朱洪實和皇甫遇並加檢校太保。

正月十七（戊子），閔帝為樞密使、檢校太尉、同平章事朱弘昭，樞密使、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二品馮贇並加兼中書令；還為北京留守、河東節度使兼大同彰國振武威塞等軍蕃漢馬步總管石敬瑭加兼中書令；為幽州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中書令趙德鈞加檢校太師、兼中書令。馮贇覺得自己超次升遷太過頭，上表堅決辭讓中書令。次日，閔帝下製改他為兼侍中，進封邠國公。

正月十九（庚寅），閔帝為鳳翔節度使潞王李從珂加兼侍中；為青州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中書令房知溫加檢校太師；並於次日任命翰林學士承旨兼尚書右丞李懌為工部尚書，秘書監盧文紀為太常卿兼山陵禮儀使。

正月二十一（壬辰），閔帝進封荊南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中書令高從誨為南平王；湖南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中書令馬希範為楚王；並於兩天後進封兩浙節度使、檢校太師、守中書令、吳王錢元瓘為吳越王。

同時，閔帝還為前洺州團練使皇甫立加檢校太保，授他為鄜州節度使；為前彰義軍節度使康福加檢校太傅，授他為邠州節度使。他還為劍南東西兩川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中書令、蜀王孟知祥加檢校太師。製書下達後，孟知祥推辭，不肯受命。

南吳國權臣徐知誥在金陵修建了另一座私人府邸。正月二十四（乙未），他搬到那裏居住，騰空了原來的府舍以待南吳主楊溥。

正月二十五（丙申），閔帝為鎮州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侍中範延光和汴州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侍中趙延壽，並加檢校太師。兩天後，他又為山南西道節度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張虔釗和襄州節度使趙在禮，並加檢校太尉。

明宗養子鳳翔節度使兼侍中潞王李從珂，和明宗女婿河東節度使石敬瑭，從少就跟從明帝征伐，既有功名，又深得眾心。朱弘昭和馮贇位望曆來遠在他二人之下。現在他們突然執掌朝政，因此非常忌恨他倆。明宗患病時，潞王屢次派他夫人入宮探省侍疾。當明宗駕崩時，潞王稱病沒有回來。有些派往鳳翔的使臣自稱說探得潞王暗中不可告人的事。當時潞王長子李重吉任控鶴都指揮使，但朱弘昭和馮贇不想讓他掌管禁兵，於是在正月二十八（己亥）將他支出朝廷去擔任亳州團練使。潞王有個女兒叫惠明，在洛陽當尼姑；朱弘昭他們也召她進入禁中。潞王因此十分疑懼。

正月三十（辛醜），閔帝任命振武軍節度使兼安北都護楊檀兼大同、彰國、振武、威塞等軍都虞候，出任北麵馬軍都指揮使。

再說，南吳信州刺史蔣延徽在浦城打敗閩軍，進而包圍建州。閩主王璘派上軍使張彥柔和驃騎大將軍王延宗帶兵萬人救援建州。王延宗率軍到了中途，士卒都不肯前進，說：“不除掉薛文傑，我們不能討賊。”王延宗隻好派人飛馬回福州奏聞，國人因此大為震恐。太後及福王王繼鵬哭著說：“薛文傑盜弄國權，枉害無辜，朝廷下上怨恨他已經很久了。如今吳兵深入，士卒不進；社稷一旦傾覆，留下薛文傑還有什麽好處！”內樞密使薛文傑當時也在旁邊，於是雙方互相陳述利害關係。閩主跟薛漢傑說：“我也拿你沒辦法，你自己拿主意吧。”薛文傑出宮時，王繼鵬預先躲在啟聖門外，用牙笏將他打倒在地，然後用檻車送他到軍前。福州的市民爭先恐後地用瓦礫打他。薛文傑善於巫術之類，自稱再過三天就沒事了。護送他到軍前的人於是倍道兼行，兩天內就到了建州。士卒們見到他後爭著上前，割下他的肉吃了。閩主後來反悔，急忙派人去赦免他，但來不及了。當初，薛文傑覺得按照古製建造的檻車太寬敞，便派人改建，形狀像個木匱，裏麵還裝上尖利的內向鐵铓，囚犯一動就會被刺到。新檻車建成後，薛文傑成了第一個享受它的人。閩人接著也殺了和他同惡的巫師盛韜。

蔣延徽即將攻克建州時被徐知誥派人召他回去。蔣延徽是吳太祖楊行密的女婿，和臨川王楊濛曆來關係密切。徐知誥擔心他攻克建州後會奉戴楊濛，圖謀興複王室的大權，所以要他撤軍。蔣延徽也聽說閩兵及吳越援軍要來，便帶兵回歸。閩軍追擊，打敗了蔣延徽，南吳軍士卒死了很多。蔣延徽歸罪於都虞侯張重進，把他殺了。徐知誥接著將蔣延徽貶為右威衛將軍，然後派使者請求和閩國恢複友好關係。

閏正月初一（壬寅），後唐群臣奔赴西宮臨喪。次日，閔帝登禦文明殿入閣，任命前右仆射兼代理河南府事盧質為太子少傅兼河南尹；任命諫議大夫唐汭和膳部郎中兼知製誥陳乂並為給事中，出任樞密院直學士。唐汭因文學才能而跟從閔帝，曆任三鎮幕府僚佐。閔帝即位後，他身邊有才能的將佐都被朱、馮二人排斥驅逐，隻有唐汭生性迂腐粗疏，才沒動到他。朱、馮二人擔心閔帝心存怒氣，偶爾也會發作，所以讓唐汭擔任近職，然後讓他們的黨羽陳乂監視他。

同時，閔帝也為宣徽南院使、驃騎大將軍、左衛上將軍、知內侍省孟漢瓊加開府儀同三司，賜給他忠貞扶運保泰功臣的名號。

閏正月初五（丙午），閔帝在正殿冊封皇太後曹氏。兩天後，他任命前雄武軍節度使劉仲殷為右衛上將軍，並為邢州節度使趙鳳加爵和封邑。閔帝嗣位後，為了籠絡臣下，依次給諸藩鎮文武臣僚加恩。他又任命翰林學士兼中書舍人崔棁為工部侍郎，照兼翰林，任命給事中張鵬為禦史中丞，禦史中丞龍敏為兵部侍郎，太仆少卿竇維為大理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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